第11章 河边

夜晚

苏凌把白天剪的稻草杆铺在褥子下,再躺上去软活极了,鼻尖都充满阳光稻香的气味。

现在日头大,白天在奴隶的帮忙下,褥子和被褥都拆洗晒干了。

整个房间都透着皂荚清香和稻香的气味。

苏凌躺在床上满足地吸一口气后,又抱着一扎稻秆去了隔壁的正屋,奴隶住的房间。

这个房里比苏凌的侧屋还空,要不是床架子太大,大伯家拆不走,这屋子真的空得只剩四壁木墙了。

前几日,没有灯,天一黑他就睡了。

今天白天从他伯娘那哄来些日常用品,锅碗瓢盆,皂荚灯油事无巨细,他都点了一份。

他伯娘自以为送东西的时候表情掩饰的很好,实际上脸色都在滴血。

他看着着实内心爽快了一番。

没几步便走到正房外,现在正房还点着灯,黄晕从门缝中透出来,房屋里还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

苏凌一时间顿在原地,他背后是麻黑一片,前面是陌生男人磨刀的房间,心里有些打鼓。

他承认,他最开始有胆子去牙行买奴隶多少是仗着自己能听人心声的。

怪就怪他这冲脾气,头脑发热一时心软,买了这个奴隶回来。

这几日他表现的不错,对于以前的苏凌来说,这十分满意。

但现在他知道人不能只看表象,就如他大伯一家一样。

他的读心术在这个奴隶身上失灵了,还是说这个奴隶本身心如止水,并没有心声?

加上他还闷肚子,苏凌更加看不透这奴隶面目了。

所以他一方面满意奴隶卖力干活,一方面又不得不提防着人。

苏凌犹豫之际,嘎吱一声,紧闭的木门打开,眼前多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暗黄的光晕随男人站在门口,灯芯迎着微风跳动着火苗。

男人扫了眼苏凌手里抱着的稻秆,将门缝彻底打开,让出了门口。

苏凌进了房间后才发现,男人在磨刀削木棍。

地上削了大大小小的树皮,那木棍比他手臂还粗,还有些手腕大小的木棍,两端也削的尖尖的。

这锋利削尖的木棍足以捅伤人,力道大的更能杀人……

杀人到是不可能的,毕竟看着也不像十恶不赦之徒。

“你,你削这个干什么。”苏凌下意识将怀里的稻秆紧缩了一圈。

男人本来还站在一旁看着苏凌,听苏凌带着害怕的语气,眼里敛下暗淡眼神,又重新拿起柴刀一言不发地削木棍。

过了片刻,他余光见苏凌一直紧张缩着肩膀,停下手里哗哗刀削声,盯着木尖开口道,“手上没有工具,打算明天拿这个进山一趟。”

说完这句后,房间又响起哗哗的刀削声。

他手握着木棍,手臂上的小麦色肌肉一上一下鼓动,木头尖尖的一端顶着石块上,随着刀削发出阵阵碰撞声,地上撇下的木屑越来越粗。

苏凌看来会儿,放松下来,说道:“别进深山,打猎我知道的不多,一般进深山里村民都是十几人一队,你就在外围碰碰运气。”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嗯了声。

苏凌心中惊讶一闪觉得新奇,这人还点头应他了。

不过他没多想,随后将床上的被褥掀开,铺上一层干净满是阳光气味的稻草。

苏凌专心的铺着稻草,一根根的铺平,没有注意到背后刀削声停顿了下。

他铺好褥子回头的时候,刀削声陡然升起,哗哗挥地更快了。

苏凌转身见男人一丝不苟地削木棍,他也没话说,便默默离开房间,顺带捎上了门房。

房门嘎吱关上后,哗哗声停下,男人握着木棍看不清神色,屋里陷入安静。

健壮的男人扫了眼合上的门,起身走到床上,掀开被子,看着整整齐齐铺了一层稻秆顿了下。

而后他手放在稻秆上,手指犹豫弯曲了下,而后抽起一根稻秆,放在鼻尖嗅着,还残留着奶香皂荚味儿。

片刻后,他再抽出几根稻秆,坐在床头开始折什么东西。

一夜好眠。

第二天,苏凌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透过木窗外望,小黑狗爬在石阶上睡觉,院子里静悄悄没有动静。

只有石阶下用三块石头搭的火灶冒着一丝轻烟,石块上架着盖着木盖的铁锅。

水井旁仍然放着一盆打好的井水,里面泡着一支新鲜的杨柳枝。

泡发过的杨柳枝容易搅烂出的毛须也柔软些。

这奴隶还挺细心的,注意到他前几日被杨柳枝戳破了牙龈。

苏凌洗漱后,揭开木锅盖,锅里的粥上面冒着粘稠的米糊糊,正是他爱吃的软糯。

他吃的开心,瞧着一旁小黑狗也好看了几分。

只是这狗脑袋四肢极大,黑黢黢的卷毛一点都不像本地土狗。

苏凌瞧不出所以然,也懒得去想。

他瞧着日头不错,决定把昨日袁晶翠送来一箱子的衣服洗下。

虽然前日,奴隶,哦,十九来着,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块平滑的大石块放在院子里。

在上面洗被褥也挺方便的,但是今天十九不在家,他一个人打一桶井水还好,但是连续打井水洗衣服他是吃不消的。

于是他决定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河边水清又宽敞,一颗水牛脑袋大的柳树斜斜长在河岸边,撑开茂密的枝条,洒下两余丈的阴凉。

一开始就他一个人洗,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两三个人在他下游洗。

他的衣服本来就很干净,只是苏凌嫌弃袁晶翠晦气才特意洗一遍。

衣氅摊开在河里,顺着河流舒张,看着柔软又好看。

苏凌不会洗衣服,以前都是一个仆人哥儿洗的,他现在想着摊开洗,这样皂荚泡沫能去的快些。

他这样的动作落在下游人的眼里便是刻意的炫耀了。

苏凌的衣服不论是款式还是布料,在村里眼里那也是顶好的。

苏凌也注意到下游两个人的臭脸,但是他没管,仍旧认真洗自己的衣服。

这时候,端个木盆挨着苏凌摆着了。

“凌哥儿,你这样小心衣服被河水卷跑了。”

苏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回头,是一个精瘦,薄皮唇,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的中年妇人。

“五姑,你也来洗衣服吗。”苏凌不亲不热道。

史兴菊把木盆放下,捞起河里飘着旋儿的衣服,一把利索的揉搓起来。

她嗔笑道,“你这哥儿,是洗衣服还是玩耍,总是长不大的调皮。”

苏凌蹲下腰,从史兴菊手里拿回衣服,“哪能让五姑给我洗衣服。”

史兴菊见苏凌动作不容插手,打量了苏凌几眼说道,“凌哥儿,你三个姑姑家就在河对面,你都不去坐坐。”

“我还以为袁晶翠把你照顾的很好,昨日听了你阿奶的话,”史兴菊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凑近苏凌道,“袁晶翠到处说你带了个野男人回来,你还有孕了。”

“她身为凌哥儿伯娘,怎么能这么诋毁你清白,想来这么多年表面对你不错,老幺一去,就露出凶样了,我真是后悔答应她照顾你,早知道怎么都要把你接回我家里照顾。”

苏凌侧头看着他细眉细眼的五姑:

“伯娘没说错。”

“我是买了个男人回来。”

苏凌见史兴菊来不及做惊讶的神情,继续说道,“我之前和伯娘有些口角,但是伯娘待我一直比亲生的还好,她只是担心我安危才当众教训我。”

“是这样吗?”史兴菊皱眉像是疑惑道,“那我是误会你伯娘了?是误会就好,听见你俩闹矛盾我真是……现在好了都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结。”

“嗯,这两天伯娘给我送了好多东西,还说要把老母鸡给我,我哪能接受啊。”

史兴菊揉着衣服的手一顿,暗自肉痛道:“她家只有一只老母鸡,我家养的多,我等会儿给你送一只去。”

“啊,这哪能啊,那都是养着卖钱的,我不能收。”

“你这孩子,你伯娘的东西能收,你五姑的就不能收?这么说你还是喜欢你伯娘些?”史兴菊打趣道。

好她一个袁晶翠,要不是她老娘悄悄跑来告诉她袁晶翠的小动作,凌哥儿这块肥肉就被叼走了。

这么多年来,袁晶翠得了多少老幺的好处,现在还想捞,她才不让袁晶翠得逞。

有的人表面闷肚子不说话,背后偷偷摸摸吸稻草 (指指点点.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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