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楣

庆朝开国已有五十三年,天下承平,民风开化。所以商市自由繁荣,民间享乐之风大盛,日常丰富。

马车进入观明门后,桑荷扶起车窗遮帘,一层檀色团花纹锦帷裳、一层薄薄竹笭,半掀半卷。颜姝就借着这一隅流动的景色,探望皇城内外的风光。

在谢府马车领道之下,所行之路贯穿外城主道宝光大道、途经内城城南、城西。外城多为百姓起居地,路人熙攘、商铺栉比,民居集中、巷弄深深。

待进入广德门,步入内城地界后,杂碎的摊贩和集市逐渐少见。不仅道路变宽,屋宇楼阁都明显拔高,茶坊、酒肆、公廨,林立齐整。经营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的商铺门头齐整,井然有序。

颜姝一路看来,并无羡色。她望着车窗外,徐徐同母亲议论道:“京城是宽阔森严一些,不过这坊市同我们仁定城主城里区别倒不大,甚至还平淡些。”

“寒气未尽,当心冻着。”谢氏命桑荷放下遮帘,牵过颜姝已经冻凉了的手来暖着,“皇城内一应都有规矩定数,自然不像仁定城中那般宽松。”

颜家经营珠宝首饰的银楼,豫州主城内就开了两家。经过多年修葺扩建,总店占了半条街,主楼高达四层。除了珠宝,另有绸缎、胭脂水粉的营生。背后更是有垦拓业做支柱,树大根深。

颜姝从小见的都是大世面,京中寻常的坊市自然无法引起她心中波澜。不过,正如母亲所说,京中一应有定数,她也是懂的。这些商铺表面上看不够气派,实则不论是背景还是规格,都要比远地来得高。

越往内城,尤其是城东,越是勋贵云集。这些并不显眼的商铺,不定就是哪位高官或王侯府上的产业。因此不可小觑。

颜姝倚在母亲身边,闭目听马车外不清晰的杂音,不知不觉迷蒙浅眠。

“这孩子……”颜父摇摇头,宠溺笑说,“真是心宽。”

内城要比外城更为辽阔,从城门处行至谢府门前,足用了两刻钟之久。

谢秉安虽年轻有为受重用,但论品级,不过是个正五品官员,在京中并不起眼。他的府邸落在城西,原先是个三进的宅院。两年前调任回京后,皇帝为彰爱重,赐金赐银,开恩允准扩建。谢秉安便将府邸西角,也就是挨着西角门处,霜花巷中,与谢府比邻的一座小院落买下,囊了进来。

如今谢府占地十几亩,与四进的院子差不太多,先迎姐姐一家暂住,是足够的。待颜劭买定颜家在京的家宅,修葺完毕,再搬挪出去。

马车停下不动后,浅眠的颜姝察觉到变化,自然苏醒。

除了舅父舅母,谢府门口必有府中其他人并奴仆迎接,颜姝坐正身子,从衣领逐步整理至袖口,由母亲和桑荷替她理发正簪,再补些妆粉遮掩面光。

收拾妥当后,哪里还看得出,这是一路舟车劳顿行了远路的人?

颜姝最后踩着脚踏落地站定时,等候迎客的谢府一众人都有此恍惚。

颜家一家人都生得精致,寻常的举手投足都自成气韵。

谢秉安不如姐姐谢容华美貌,但当年高中榜眼的英秀之姿不知打动多少名门贵女。如今的谢夫人郑氏,也是托了其父对谢秉安有授业之恩的关系,近水楼台才得偿所愿。

更不论兼具了父亲与母亲二人优越之处的颜姝,她往那里站定,哪怕不言不语,也并不低调。

郑氏的庶妹郑云淑,今晨梳洗打扮时,还望着镜中凤眼琼鼻的自己满意自怜了一番。此时见到颜姝,胸中一股气泄了少许,腰不再挺直,肩也塌了下去。

她生得晚,年纪只比颜姝大一岁,如今跟在郑氏身边,是一样为了亲事。

此前听嫡姐与姐夫不止一次商议过夫家甥女的婚事。两个适婚女孩在一处,有同样的筹谋,难免生出比较的心思。很难井水不犯河水。

颜姝也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一位年龄相仿,妆扮不俗的年轻姑娘。不过此时颜姝的注意力在面前的谢府门楣,并未对她好奇。

颜府门头屋脊瓦兽,斗拱以青碧绘饰,这是六品以上的官员府邸才可用的规格。如此气派,是营生再大的商贾之家也无法享用的。颜姝喜欢欣赏这样细致又特别的精工巧作,正如同她绘制的那些首饰纹样。

只不过,因为规格与等级森严,一些珍稀的宝石、有特别含义的图形。即使她拥有这些宝石,能将这些图案绘制得精妙绝伦,也无法完全地拥有它们。

这份遗憾,令颜姝生出一股不同于常人的志向。

她收回看向高处的目光,冲望着她的数十双眼睛淡淡一笑。颜姝没有指望过依靠舅舅,更不说舅母。她有家境,亦有头脑,自己想要的,得靠自己争取。

此前已经见过舅母,无需再相认。郑氏为谢氏与颜姝介绍她身后的家眷:“这是我家妹妹,郑云淑。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谢韫皓。”

两人依次行礼唤过谢氏后,颜姝便走上前,因她辈分小于郑云淑,她先行见礼:“小姨娘。”而后三人依次称呼相认。

年龄相仿的同龄人之间有辈分的参差是常有的,但落到人身上,总有拘束。郑云淑比颜姝大一辈,同她说话的心理,难以像同辈人之间那样亲切。

郑云淑心中有计较,又提醒自己要端着不露怯,言行就略有紧绷:“你的姝,是哪一个字?”

二人的名字有同一个音,有此问倒也正常。颜姝爽快地答了:“‘静女其姝’的姝。”

其余人面含微笑地注视着两位妙龄女儿初见交谈,尤其郑氏。两位姑娘都在谢府暂住,她自然希望二人能和睦相处。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要闹出不快来,给她添麻烦。

听了颜姝的回答,郑云淑顿了顿,才应道:“我是‘月下无人更清淑’的淑。”

不过短短一句话,加筑了郑云淑的心防。

“静女其姝”出自《诗??邶风??静女》,这并不是一首高雅的古诗。文章表达了一名男子对女子的爱慕,油滑放浪,毫无内敛与修饰,难登大雅之堂。可颜姝竟说得如此坦然。

郑家世代书香,郑云淑虽是庶女,但与嫡姐受的是同样的教引,自幼饱读诗书,才情俱佳。《静女》那样粗鄙的诗,她可念不出来。

再者,二人的名字有同样的音,她叫“淑”,颜姝却是“姝”。这二者微妙的差别,令郑云淑生出一丝妒意。

郑氏觉察到气氛有一丝冷,出言缓和:“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无需厚礼,以名互称便好。”颜姝作为辈分低的一方,所以这个话由郑氏来提刚刚好。

颜姝欣然接受:“那我唤你云淑可好,你唤我阿姝或乳名臻臻都可。”

郑氏笑眯眯地望着颜姝,心生好感。身为长辈,谁会不喜欢利落又明媚的孩子?她冲颜姝点了点头,目光浅浅扫过强颜欢笑的郑云淑,暗叹一声,旋即迎众人进府休息。

步入府邸正门后,颜姝观得这宅院中规中矩,并无什么精艺建造的奇景雅筑。因更注重起居实用,屋舍宽阔方正,草木疏密有致。

京中私宅寸土寸金,普通官员的府邸没什么条件建设水榭楼阁假山游园之类。颜姝想着,另有原因,是官员即便有银钱和土地建造这些,也需隐忍低调。更何况舅父及舅母家中都是讲究清正廉洁的文官之流,衣食住行都不宜太过张扬。

在郑氏的引领下,众人经过外院,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途经西院、天井、耳房,穿过一道题字为衔翠的海棠门,进入谢府扩建的新院,翠采轩。

因是由外面的小院子改的,穿过门洞之后,这方小院与前面谢府的屋瓦草木有分别。原先院子的主人应当极爱竹,院里有多处辟出来的土地种着短柄箭竹。所以谢秉安给这院子取名“翠采”,给清幽的院子再添一分雅致。

如今一月将尽,竹叶尚枯黄暗沉,但可以预想,待进了春,这翠采轩将会一日好看过一日。竹香清幽,绵雨泠泠之时,当别有一番雅韵。

颜家父子先到的京城,早被郑氏安排入住翠采轩内。如今颜姝与颜夫人也到了,院子够住,一家子自然是被安置在一处。

郑氏早先就派人打扫布置过厢房内室,她指了两个粗使婆子出来,对谢氏和颜姝笑道:“至亲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热水已备了足足的。有何不周之处只管跟婆子们提。待洗尘罢,我在正院花厅摆了酒,咱们一家人一处热闹热闹,好好为大姑姐和甥女接风。”

郑氏为人处事周到又热情,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谢氏爱她不及,二人携手又絮了几句,一群人这才散开。

终于能沐浴更衣了,颜姝不知废了多少心思忍耐行路的不便。这下,她要好好洗个细致的澡,养护青丝、更换新衣。

天气冷,沐浴是件麻烦事,所以她的丫鬟婆子们齐上阵。洗水的、搓精油胰子的、烧熏香的,还有人出门去买新鲜牛乳,此等阵仗,把谢府的下人都看呆了。

郑云淑不是反派女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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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文案:

威靖侯世子谢晏,清贵孤高,不惹凡尘。

应祖父为其指腹为婚的约定,迎娶正妻秦氏。

原本,谢晏对世子夫人的要求:贤良、聪慧。

但他娶回家的秦知宜:懒惰、骄奢。

秦氏,日日睡到辰时末,谢晏下朝回府她还在被窝里。

一季要做八套新衣,最低花费三百两银。谢晏为官的俸禄还不够这一项的开销。

两人成婚半年,事事不合,传言新婚夫妇关系濒临破裂。

侯爷劝:“娶都娶了。”

侯夫人劝:“习惯就好。”

迟钝的秦氏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指挥绣娘,往谢晏的衣领上用细细的金线绣松针;指挥厨房,炖汤要用梅花海参打底。

不仅把谢晏的俸禄花光,也把他个人的金库挥霍一空。

谢晏下朝,她没发现他冷淡的脸色,攀着他的脖子:“夫君,被窝还是暖的,再来睡一会儿。”

谢晏看账本,她没发现他凝固的表情,挽着他手臂:“夫君什么时候擢升涨俸禄?不然都养不起孩儿。”

后来,秦知宜终于听说,谢晏曾经不满意她。

她抱着大了的肚子哭哭啼啼要和离回娘家。

谢晏拭去她的泪珠,唇角微翘:“一日为妻,终身为妻。”

他已经习惯日日勤勉,只为娇养他那金贵又可爱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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