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血糖’？”

听见洛柠鸢的解释之后，江燕辰不由地挑了挑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瘦削的少女，忽然轻飘飘地开口问道：“洛家不会在暗地里虐待你了吧？”

“怎么可能？”洛柠鸢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她本来还在脑海之中与系统“11”你来我往地相互试探着，但是，江燕辰的话语倒是让她稍微回过了神。

“身体不舒服的话没必要强撑着。”江燕辰的语气听起来又冷又淡，“不如早点回家。”

他动作散漫地倚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走廊外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了他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而他大半部分的脸庞则隐没在了漆黑的阴影之下，让人分辨不出他此时的神情。

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无法遮掩住他深邃的锁骨。在灯光的映照下，那本就漂亮的精致锁骨便显得愈发立体深邃，看起来……极具诱惑感。

可是，洛柠鸢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脸上毫无波澜。

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当之后，便自顾自地转过身，想要离开这个充满了“晦气”的地方。

而江燕辰看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动了动身子。伴随着他向里挪动着的脚步，他整个人全部都隐匿在了暗沉的阴影之中。

就仿佛……漆黑的阴影突然间有了生命，活了过来，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吃殆尽了。

————

【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惩罚我？】洛柠鸢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有些好奇地突然开口问了系统一句。

当她违抗系统的第一个命令时，他并没有出手惩罚她，而仅仅只是在她的脑海之中喋喋不休地劝说着她。

【……】系统不由地沉默了一瞬间，【总之，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他略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只要你好好地听我的话，就可以最大程度上地避免以后的凄惨下场了。】

【你的“业务”好像不是很熟练。】洛柠鸢试探性地开口说道。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系统的破绽之处。

闻言，系统微微顿了顿，道：【我的确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见洛柠鸢点破了事实，他便也没有想要隐瞒她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他是主系统手底下最为优秀的系统之一。在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训练之中，他的能力迅速成长，在无数个系统里名列前茅。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得到“11”这个极为靠前的编号了。

但是，他毕竟还没有过任何一次成功执行任务的经验。

因此，主系统便为他派发了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任务——不需要打打杀杀，也不需要太过复杂的尔虞我诈。只要宿主听从他的话语委曲求全，就能够安然无恙，而他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完成任务。

“11”本来以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这个简单至极的初始任务，然而，他没有想到……洛柠鸢会这么“执迷不悟”。

如今，甚至还惊动了主系统亲自出手惩罚他的宿主。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没用了一些。

【怪不得你这么……心慈手软。】洛柠鸢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与刚才那个机械声音相比较起来，初出茅庐的“11”确实显得足够“仁慈”了。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听从他的话语，他也没有出手惩罚她。

洛柠鸢在心底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极为浅淡的莫名笑容来。

【……】系统并没有出言反驳她。

洛柠鸢却也不再继续咄咄逼人，她只是十分自然地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的名字就叫“11”吗？】

【我的编号是“11”。】系统的声音很平静，【我没有名字。】

【可我不想喊你的编号。】洛柠鸢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我要给你取个名字。】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的笃定意味，仿佛系统就应该无条件地满足她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一般。

对来路不明的系统颐指气使，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尤其是——系统还能够以“电击”的形式来惩罚她，而她完全无法反抗。

可是，洛柠鸢却偏偏选择这么做了。

【“拾衣”。你的名字就叫“拾衣”吧。】洛柠鸢仅仅只是思索了片刻之后，便直接擅自替系统拍板定案了。

【什么？】尽管系统不想理会洛柠鸢莫名其妙的“自娱自乐”，但是在听到与自己的编号“11”同音的名字时，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洛柠鸢十分耐心地为系统答疑解惑。

【“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她慢条斯理地念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拾衣”二字，便出自于此。】

【难道“拾衣”这个名字不好听吗？】洛柠鸢故作单纯地询问着系统，似乎对于系统的反问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她的语气里却满是恶作剧得逞之后的满意与愉悦之情。

系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洛柠鸢分明是在戏耍他。他差点忘记了，她可是很记仇的。

她就是故意的。

“拾衣”与“11”同音。不管她喊他“11”还是“拾衣”，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系统只觉得他似乎愈发看不明白自己的宿主了。

这样满是“孩子气”的、堪称“幼稚”的反击手段，与主系统残忍的“电击”惩罚相比较起来，显然是不痛不痒的。

在此之前，系统“11”从未接触过其他人类，洛柠鸢是他的第一任宿主。只不过，不谙世事的他几乎完全无法理解洛柠鸢的种种行为。

就在系统试图用数据分析出洛柠鸢的行为动机的时候，外界突然传来了一道温和又悦耳的低沉声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

“鸢鸢。”有人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

洛柠鸢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正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高大男人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大概是看见洛柠鸢只穿着一条款式简洁的黑裙，在晚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单薄，男人便主动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洛柠鸢的肩膀上。

宽大的西装外套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少女娇小的身躯，看起来竟莫名带了些引人遐思的反差之感。

“顾子浅？你怎么来了？”洛柠鸢没有拒绝男人的好意。她十分自然地伸手往下拽了拽身上披着的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让它能够更加贴合自己的身体。

“事情忙完了，正好可以顺路过来接你回家。”顾子浅很有耐心地开口向她解释道。

他穿着一身西装，在脱下了外套之后，里面整洁的衬衣便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形。

顾子浅深邃的五官精致又立体，墨黑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高挺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眼镜更衬得他温文尔雅，再加上他的嘴角处始终噙着一抹似有如无的浅淡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既斯文又稳重。

在听到顾子浅的解释之后，洛柠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顾子浅，顾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而且，他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之一。据系统所说，有朝一日，顾子浅会为了女主角而与她反目成仇，眼睁睁地放任着她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洛柠鸢仔细想了想，似乎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让人意外。毕竟，虽然顾子浅看起来对她十分温柔，但是，他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一样彬彬有礼。

往日里，他之所以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大抵也只不过是出于洛家和顾家两家多年以来的深厚交情，礼节性地适当照拂于她而已。

【你知道就好。】系统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他刚刚险些就掉进了洛柠鸢的“陷阱”之中，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身为系统，他根本就不应该被宿主牵着鼻子走。

【顾子浅他的确只是看在顾家和洛家两家长辈们以前交情颇深的份上，才会偶尔出手帮你一把。】系统继续给洛柠鸢泼着冷水，【所以，你千万不要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

【如果你不知好歹，那么……】系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洛柠鸢一句，【你将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要知道，顾子浅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系统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得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此时，洛柠鸢正跟在顾子浅的身旁向外走去。

听到系统略带警告意味的提醒话语之后，她不禁微微侧眸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顾子浅。

相貌精致的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似乎并不具有什么危险性。

但是，在系统目前已经提到过的人物里面，顾子浅无疑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那一个。哪怕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洛柠鸢似乎也完全看不穿顾子浅的心思。

只不过，她本身也懒得去对他妄加揣测罢了。毕竟，顾子浅的心思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注释】

“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

——出自《西湖夜游记》（当代 李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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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