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凉, 虽未下雪, 可空气中飘荡着瑟瑟的冷气。xiashucom

临近十二月底, 眨眼就是新的一年。

程楚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脑，顾渺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文件，气氛温馨平和。

电脑上“滴滴”响起两声提示音，顾渺抬眼望去。

“不好意思啊, 是不是吵到你了。”程楚连忙调到静音。

“没有。”他摇了摇头, 握笔的手僵了一瞬。

程楚朝他笑笑, 低头打开了聊天软件。

是林其风发来的消息。

「我元旦回来跨年, 来接？」

在这个世界，他高中毕业就随父母去了国外, 一连好几年都没有回来。

程楚干脆地回「好，航班号, 几点, 发过来。」

那边很快发来一串信息。

屋里安静了一瞬，响起啪啪啪的打字声。

顾渺忍不住停下笔, 抬眸看她。

夜晚时分，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

女孩儿窝在沙发上敲击着键盘，嘴角勾着柔和的笑。

他心中一滞，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是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顾渺抿了抿唇，一连几天的亲近麻痹了他的心，卑微的男人终于探出了壳，不再向之前那样小心翼翼。

他将手上的公文放下，凑过去。

旁边的沙发突然陷下去一块儿, 程楚被惊得顿了顿手指，她抬眸问：“怎么了？”

“没事。”顾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话上却不愿承认，只是有些别扭地说：“工作完了。”

所以可不可以陪我。他在心里悄悄说。

女孩儿像是钻进他心里的小探测仪，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啪啪啪打了几秒钟字，就放下电脑。

“那我们出去看电影吧。”她明亮的眼儿弯成月牙，“前几天上映了一部，我好想看。”

“好。”顾渺立刻应下来。

“那我去化妆换衣服，你定一下票。”女孩儿欢快地跳下沙发，背影轻快得像夜里的小精灵。

顾渺看着她身上漂亮的裙子，只觉得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哪还需要换什么。可他从不会对女孩儿说的任何话提出质疑。

“要看几点的。”他冲着紧闭的更衣间问。

女孩儿的声音悠悠地传来“随便，一个小时之后的都可以。”

顾渺冷峻的脸浮上一丝笑意，正要低头用手机订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右上角突然冒出小框。

「记得来接我」

当看见林其风这三个字时，顾渺握着手机的手徒然僵住，一股凉意渐渐地浮上心尖。

遥远到早已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那个笑起来像太阳那样耀眼的男孩，曾经让卑微的少年顾渺无数次自惭形秽。

那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

还是......她喜欢的人。

顾渺蓦得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程楚斩钉截铁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围的呼吸好像一瞬间变得稀薄，他心尖颤抖着疼，近乎绝望地想着。她喜欢的人要回来了，那是不是就不要他了？

是了，这些日子的亲近本就是因为那场车祸，自从醒来之后，她便对自己温柔体贴，说起话的语气也变得亲近依赖。

外头的寒风钻进屋子，冷得他指尖僵直，凉意顺着血液传遍四肢百骸，顾渺愣愣地站着，像是忘记了一切。

直到女孩儿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微微带走了些许他心中的寒凉。

“我好啦，你订完票了吗？”

女孩儿像轻轻巧巧地跑过来。

悠悠暖黄的灯光下，她穿着身烟粉色的长裙，衬得肌肤雪白，宛若掉入凡尘的小仙子。

“我这裙子好看吗？”她转了个圈，笑盈盈地问。

顾渺感觉指尖好似有了一丝温度，可心中的寒凉却肆无忌惮地蔓延开。

他喉中艰涩，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楚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

他艰难地摇摇头，“没什么，好看，特别好看。”

女孩儿主动去牵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她手心干燥温暖，似乎能将这个冬日的冰冷驱散。

顾渺被拽着走了几步，这才回过神。

他垂下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里泛起一丝卑微的期盼。

她还愿意这样亲近自己，说不定没有想要离开，对不对？要不然，她怎么会自己这样和颜悦色，不仅主动牵他的手，还给他做饭，织毯子。

一定是的，她一定不会离开的。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可心底那潜藏着的绝望却无法抑制地蔓延着，盖过那点自欺欺人的劝慰，迅速地侵袭着他的全身。

这天晚上，他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心都在颤颤地疼。

屋子一片静谧，窗外的氤氲遮住了月亮，世界昏暗阴沉。

~

程楚这几天总是收到顾渺的礼物。

大到车子房子，小到珠宝首饰，虽说以往他也时不时地就给些小惊喜，却从没这样病态的频繁过。

今天，顾渺又送了条钻石项链，程楚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程楚捧着项链，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顾渺有一瞬间的呆愣，僵着手讷讷道：“没什么，就是像送你点东西。”

“可是你昨天刚送了戒指，前天刚送了好几个包。”

顾渺眼睫微颤，声音中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你不喜欢吗？”

听着他的语气，程楚便忍不住软了心，她叹了口气，声音带上了几分哄慰，“我很喜欢啊，可是这会不会有点太频繁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

顾渺微抿着唇，漆黑的眼里透着几分无措，“那怎样才算不频繁？”

这些都是他和江行讨教的，说是女孩儿受到都会很开心的，怎么她就不一样呢？

也对，她从小生活富足，什么都不缺，这些于她而言，平常得像秋天飘落的黄叶，就算被踩在地下，也不值一提。

这让顾渺本就无措的心涌起惊慌。

她连自己送的东西都不喜欢了，那怎么可能喜欢他这个人呢？

冬夜里的风似乎一下吹到了心底，泛起阵阵刺骨的冷。顾渺双手紧攥，眼底无措地泛起一丝红。

程楚抬眸，看到那通红的眼眶，瞬间有点惊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很喜欢的，真的，只是就是。”她猛地顿住，似乎再思索一个合适的措辞，可停了半晌也没想到。

顾渺滚了滚喉结，艰涩地说：“我明白，是我不对。”

程楚为难地抿了抿唇。

她是不是伤到他了啊......

“对不起。”顾渺低眸望着女孩儿，黑沉沉的眸像是融进了海市凄冷的夜。

程楚顿时心疼地不行。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心思敏感了，况且现下两人也没有完全敞开心扉，怎么还能对他说这样的话。

她绞了绞手指，说：“我，我就是觉得，你这么频繁的送，等到我生日的时候不就没惊喜了吗？”

这胡乱找的理由却让男人漆黑的眸一下亮了。

冬夜的风又冷又长。

顾渺僵在原地，暗淡无光的心底似是缀入了阳光。

生，生日的时候？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愿意陪陪他，哪怕，哪怕是只到生日之前？

紧绷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温水，一下酥软开。就连他紧绷的下颚线条，也仿佛柔和了起来。

“那我等你生日再送。”他软了眉眼，低声说。

程楚蓦地笑来，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漾起愉悦的波澜。

“好啊。”

果然，再那之后，顾渺就收敛了许多，不再送房子车子这些大件，但是首饰什么的还是时不时的送一送，不过频率终于恢复了正常。

深冬已至，海市郊区开放了私人温泉山庄，引得人蠢蠢欲动。

有几个爱玩的公子哥包了了温泉，又邀了许多圈里人去玩儿。

顾渺从江行那得到了两张请柬，便想着和程楚一起去。

一向爱热闹的女孩儿这次竟有些犹豫。

“怎么了？不想去吗？”顾渺皱了皱眉，“那我跟他们说一说。”

“别，别。”程楚制止住他，“其实挺想去的，就是我能提前回来吗，有个朋友要回来了，我得去机场接他。”

顾渺的心猛地停滞。

他明白过来，女孩儿要接的人，就是林其风。

但他却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甚至连喉咙都疼得没法发声。

夜晚无月，阴云漫天。

顾渺低眸，双手早已攥得发白，心底漫起的苦涩缓缓地传进鼻腔里，他只觉得连呼吸之间，都是深切的苦涩。

他咬了咬牙，声音艰涩得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

“可以。”

~

到了去山庄的那天，一连阴沉了几日的天终于出了些太阳。

车里开着温度适宜的暖气，烘得人舒服的直叹气。

去城郊的路有些颠簸，程楚想到晚上会有一场晚宴，就想着先睡一觉，养足精神。

她往旁边凑了凑，轻声说：“我想睡一觉。”

顾渺给她取了毯子，是那条粉蓝色的白云小毯子，他去哪儿都要带上。

程楚眨了眨眼，小声说：“能不能靠在你肩上睡。”

上次因为他的伤没好全，自己靠着也挺不好意思的，如今他早已康复，这等占便宜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顾渺颤了颤眼睫，瞳孔都惊得震了一瞬。

“可以吗？”女孩儿又凑过来，温暖的呼吸慢悠悠拂在他耳畔，酥麻却一瞬间传进心底。

顾渺呆呆坐着，耳廓早已不自觉红了。

“可，可以。”他怎么会不乐意。

女孩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话音未落，就靠了上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给顾渺的心灵造成了怎样的震动。

车里很安静，颠簸的路程反而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可顾渺却全无睡意，他蜷着手指，脑子里无意识地天马行空。

眷恋又不舍，痛苦又欢愉。他常常因为女孩儿的三言两语，抑或是一个突然亲近的动作，就软了心扉，忘了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

顾渺闭上眼，双手颤抖着，最后还是挣扎着抱住她。

就算是短短的片刻欢愉，自己也足以回味一生了吧。

小路七拐八弯的，过了一个多小时，山庄也终于到了。

车一停，几个接待的人便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入住了别墅，有殷勤地为他们介绍着山庄内的设施。

程楚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他们走了，才放松下来。

已经到了下午，晚上还有晚宴，两人收拾了一会儿，便也要开始准备了。

程楚对这些宴会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圈子里的交际总是少不了的。待到她化完妆，换上晚礼服，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了。

她挽着顾渺的手，婷婷袅袅地走进宴会厅。

繁华的厅里早已觥筹交错，人们脸上堆着假笑，在这虚伪的名利场里互相应对。

程楚甚至还看到了好些个常在电视上看到的身影。

身旁的顾渺为她拿了些小点心，“你先垫垫肚子。”

“嗯。”程楚接过来小小地咬了几口，就放下了。

一旁有些生意上相熟的朋友连忙迎上来。

“哟，这不是顾先生和顾太太吗？近来怎么样啊？前段时间我想去医院看你们来着，可是我家老爷子非说去了是打扰你们。”

顾渺淡笑着应付了几句。

他近些年公司顺风顺水，在海市已经占据龙头位置，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一直到围着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已然过去好些时候了。

宴会厅的暖气开得足，程楚有些喘不过气，微微拉了拉顾渺的袖子说：“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他顿了顿，“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相携着走出宴会厅。

冬夜的风寂冷悠长，程楚脸颊上的热意终于消退了些。

“你在这儿等我吧，我去去就回来。”

顾渺本想跟过去，又觉得这样粘着她却是不太好，也只得点点头，勉强应了下来。

女孩儿婀娜纤细的背影融进月色里，渐渐远了。

顾渺抿了抿唇，转身去了旁边的露台。

远处寂寥的灯火穿过漫漫长夜，尽数落进顾渺漆黑的双眸中。

他将手撑在围栏上，灯火流离的夜景净收眼底。

突然，身后的露台门响了响。他嘴角忍不住弯起，连忙转过身去。

长夜寂寂，他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就连脸上的笑也冷了下来。

来人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肌莹似雪，神态妖娆。

“顾总，好久不见。”

周沁沁端着酒杯，婷婷袅袅地走过来。

“喝一杯。”她尾音上扬，在夜色中莫名有些勾人心魄的意味。

“不了。”顾渺将酒杯退回去，冷声说：“我在等我太太。”

周沁沁也算是现下当红的小花，自诩最懂的男人心，她勾唇一笑，明媚的桃花眼儿水光盈盈，露出几分无辜神色。

“顾总，不要这么绝情嘛，人家也就是来感谢感谢你。”

顾渺拧着眉，清冷的脸上拂过冬夜的风，愈发寒凉。

“你要感谢什么？”

前些年，周沁沁被对家污蔑，一时之间网上黑料不断，许多代言和杂志都相继解约，只有“创娱”的游戏代言，还依旧支撑着她。

后来这款游戏大火，她才能靠着代言翻身，重回巅峰。

没点小心思，周沁沁是混不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她明白，虽说顾渺是CFO，但却拥有大部分股份，在创娱几乎占有绝对的决策权。

只要抓住这个男人，她未来的路会越来越顺。至于那个程大小姐，估计就是商业联姻，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恩爱样子，私下里就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微凉的夜风吹起周沁沁的碎发，她伸手捋了捋，媚眼如丝。

“之前的代言，还多谢顾总扶持，危难之中也没有放弃我。”她语气放软，尾音颤颤，装出一副脆弱又感激的模样。

顾渺平淡的脸上毫无波动，似是冬日里结成冰的河，任凭风吹雨打，也自巍然不动。

“代言的事，不是我管的，你要谢也不应该谢我，没事我先走了。”

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呛得顾渺直皱眉，他急忙抬脚，却一下被周沁沁拽住。

露台的门“嘭”得一下，顾渺抬眸，漆黑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程楚站在门前，那双沉静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向他们。

良久，她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啪嗒啪嗒。”高跟鞋在地上一下，一下敲击着，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小姐，没有人告诉你，有妇之夫不能碰吗？”

程楚眯着眼，笑盈盈地望着她。

周沁沁一时哽住，她从未见过这位程大小姐，想象里的大小姐应该是一副貌不惊人，趾高气昂的样子。

可她抬眸看。

月光柔柔地映在程大小姐精致的脸上，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漾着明晃晃的轻蔑与不屑。

她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周沁沁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程楚没再看她，只是笑笑地说：“我真是怕你再说几句，今年的代言也没了。”

她转过头，慢悠悠挽上顾渺的手，小声说：“走吧。”

顾渺紧绷的心一下松开，他低眸，冷淡的眉眼有暖意化开。

两人相携着走出露台，谁也没有在意那个留下来的人。

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也带上了冬日的寒凉。

一走出露天，程楚就松开了他的手，淡声说：“我累了，先回去了。”

手臂间的空泛让顾渺愣了愣，他有些无措地抬眼，却只看到女孩儿的背影。

夜风冰冷，他连忙追上她，急急地解释：“我不认识她，她之前是代言了我们公司的游戏，但我没见过她，刚刚本就是站在那儿等你，她就自己凑上来了......”

男人的语气带着从来没有的着急，他大多数时候总是沉默寡言的，就算是说话，大多也是不急不缓，气定神闲。

哪里有如今这份着急的样子。

程楚抿着唇不说话，其实她根本没生气，顾渺是怎么的人，她心里最清楚了。

这个男人总是什么都藏在心底，又迟钝自卑，她必须得激一激，才能让他敞开心扉。

所以她依旧不说话，只用一双桃花眼儿淡漠地望着他。

宴会厅外的植被被风睡得沙沙响。

顾渺看着冷冰冰的女孩儿，心中涌上惶急，他急得手指都在颤，寒冷的冬夜里，额上都沁出一层薄汗。

程楚见他不说话，佯装要走，但还没走几步，就被顾渺直直拽住。

冬日里，男人的手心滚烫，似是燃烧着所有的热情。

“我喜欢你。”他闭了闭眼，声音干哑苦涩。

今晚的月光很温柔，寒冷的夜风仿佛听到了男人的表白，渐渐地安静下来。

漫天星光下，他缓缓地将女孩儿的身子扳过来，生平第一次，没有一丝胆怯地望进那双年少时就无法忘怀的眼。

“我爱你。”

就算你从未把心放在我身上，就算你所爱他人，就算一切的甜言蜜语，亲近体贴也只是因为报恩，我也将整颗心落在你身上了。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用那样冰冷淡漠的眼神看我，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

心尖的苦涩涌上鼻腔，他眼底早已一片酸涩通红。

蓦的，他怀中一热，女孩儿环住他的腰，将连埋在他胸口处。

然后，低低地说：“我也爱你。”

有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跳骤停，浑身的血液凝固住，然后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大脑。

万籁俱静。

他在奔腾狂乱的心跳声中，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只觉得身在梦中。

女孩儿仰头，一双桃花眼儿像是落入了满天的繁星，又像是只装下了他一个人。

“我爱你。”

沉闷的夜里，顾渺感觉自己的心缀入光芒。

他心口狂跳，闭了闭眼，艰涩出声。

“可是，你之前说过。”

他顿了顿，喉间漫开苦涩，“你有喜欢的人。”

女孩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娇声说：“骗你的，之前我不想相亲，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

他猛地滞住呼吸，心口一阵又一阵地疯狂乱跳。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做梦？

“那林其风？”他小声问，声音带上了几分心虚，“我不是故意看你的聊天记录的。”

女孩儿没介意，漂亮的桃花眼儿弯成月牙，声音都带上了轻快，“原来你这些日子的不对劲是在吃醋对吗，我和他没什么，就是朋友，过几天他要回国了，让我去机场接一接。”

夜色漫漫，天上的星光明亮闪烁。

有烟火在顾渺心里迅速炸开。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低眸，看着怀里的女孩儿，空虚冰冷的心注入了热意，慢慢被填满。

“那，我陪你一起去接。”他几乎压不下勾起的嘴角，声音中都带上了轻快。

“好。”

“那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的朋友。

“不用。”

“那要不要给他准备住处。”

“哎呀不要理他了。”

夜色下，两人的身影渐渐拉得很长，很长。

~

从温泉回来之后，两人愈发如胶似漆起来。

一切仿佛都没有什么遗憾，程楚开始努力的接触公司事务，也开始用心学习怎样管理一家公司。

她时常想着，也许钢琴只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能够实现的梦想。

客厅墙角的钢琴盖布上落了层灰，却始终没有再打开一下。

转眼间，夏天已经悄然而至。

程楚的生日就快到了。顾渺也愈发开始鬼鬼祟祟的。

这天，程楚提前下了班，没有通知顾渺便提前回家了。

夏日悠悠，花园里蝉鸣不绝。

程楚在家门口，听到了钢琴声。

她心中惊奇，定定地站在原地听了好久，才从破碎的琴音中分辨出，这是一首生日快乐歌。

夏天的傍晚刮起一阵风，吹得程楚心中浮起浅淡的温暖。

她手指微动，轻轻地打开房门。

有一缕暖黄色夕阳映进来，给深色的钢琴都渡上了一层柔光，嘈杂的琴音盖过开门声，男人专注地低着头，手指在钢琴上笨拙又费力地试探着。

程楚站在背后没有出声，静静地聆听着这为她一人弹奏的钢琴曲。

琴音暂歇，男人懊恼地叹了口气，忽得想起已经到了程楚下班的时间，连忙起身。

他转过身，徒然呆住，热意瞬间浮上了耳畔。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男人不好意思地垂下眸，清冷的脸也泛起了红。

程楚笑着说：“来了好久了，弹得真好。”

他瞬间丧气般地垂了肩，摇了摇头，“我还没练好呢。”

本想练好了再弹给她听，现下计划全被打乱了。

“我可以教你啊。”程楚走过去，拉住顾渺的手坐在钢琴前，“等你练好了，我们就能四手联弹了。”

男人手指微微蜷，欣喜漫上了嘴角，“你，你愿意弹琴了？”

“没什么不愿意的。”程楚说：“我先弹一遍给你示范一下。”

她说着，指尖在钢琴上灵巧地舞动开。

顾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蓦得想起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人群接踵的礼堂里，自己站在台下，呆呆地仰望着天边的月亮，升起无数的痴念幻想。

可如今，这轮明月早已来到她身边。

琴音缓下来，程楚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教你，来手放这边，然后开始。”

他的指尖都一片滚烫，女孩儿说得话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根本找不着调。

“楚楚。”他囫囵弹了几个音，就停下来低低地唤她名字。

程楚被他喊得心里痒丝丝的，触到那滚烫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红了脸，双手轻绞，蝶翼般的睫颤颤着，心中泛起害羞的期待。

屋里很安静，男人慢慢俯下身子，吻上了她的唇。

空气仿佛都变得旖旎潮湿，炽热的吻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儿，从钢琴前吻到了卧室的床上。

月上枝头。

程楚像是被卷入了奇怪的浪潮了，痛苦伴随着欢愉，让她想挣脱，又不自觉地沉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醒来时，房间一片昏暗，她有些口渴，动了动身子，才觉得浑身酸痛。

手上突然就被递上了玻璃杯，程楚接过来，喝了一口，才发现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你还没睡啊。”

她话音未落，便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不要了，我腰好酸。”程楚连忙推拒。

顾渺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畔，低低地拂在温暖的夜里。

“我就抱抱你。”他哑着嗓，声音带了点恐惧，“我刚刚梦到你不见了。”

程楚安抚地拍拍他的被，柔声说：“我怎么可能不见了？”

夜里寂静，空调换气发出几声嗡嗡响。

顾渺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些余怕，“我梦到我死了，你去了另一个世界。”

程楚的手指徒然顿住，声音都带上了僵硬，“然后呢？”

他似乎有些哽咽。低低地说：“然后你和另一个世界的我在一起了，不要我了，再也不回来了。”

夏日的夜晚，窗外的蝉鸣悠远绵长。

程楚颤了颤手指，感到男人的害怕，侧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有一缕清冷的月色落进来。

他好像被这一个吻安抚住，情绪也平息了些。

程楚慢慢地说：“我不会走的。”

“真的吗？”他好似早已相信了这个看似荒诞的梦境，一双漆黑的眼无比认真地望着她。

程楚笑笑，伸手轻轻抚上他的颊。

“你做这个梦，说明了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会爱上你啊。”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顾渺，也只有一个程楚。

不管在哪个世界，他们最终都会像天上的月亮星星，相依相伴，直至天长地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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