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苏榕瞬间脸蛋通红,嫩白的脖颈也袭上桃粉。
“太烫了吗?”裴铭之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奏响在耳廓,缓缓拨动琴弦。
苏榕慌忙答:“是有点。也差不多吹干了吧。”
脚趾在被子里不安地扭动着,身后那人不说话,她眼角余光却看到他撩起了自己的一缕发,仔细检查,又低头嗅闻。
呼吸灼热,敏-感的后颈早已起了细细的一层疙瘩。好在隔着长长的黑发,料想他应该看不到。
“确实干了。”
苏榕呼出一口气,如蒙大赦:“那我们赶快走吧,楚楚都要等急了。”
裴铭之本来已经收起吹风机,正要去卫生间放好。闻言扭过头:“你确定你现在能走路?”
苏榕一愣,将双脚放到床下,正打算走两步,臀-部便传来隐约的痛。
看情况,不算严重,但肯定也摔得青青紫紫。
“没事……我能忍。咱们出门叫车,也走不了几步。”苏榕担心陈楚楚一个人的安危,也不想继续跟他两人独处在房间里。
裴铭之已经走了回来,平静中蕴着强势:“今天就在酒店休息吧。我刚刚已经给陈楚楚发过消息了,说你受伤去不了,让她帮忙给你打包一份。”
苏榕:“……”
苏榕:“她答应了?”
裴铭之:“答应了。”
苏榕便想象到陈楚楚张牙舞爪地从餐桌上跳起来,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还不得不两手拎着打包盒,任命地给她送到床前。
怎么说也是陈家的大小姐,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然还要帮人打包伺-候,苏榕实在有点想笑,唇角不知不觉翘起来。
裴铭之忽然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开心了?”
苏榕不吱声了。
虽说她笑不是因为这个,但她也确实惦记苏杭美食惦记了许久,这家是难得的老字号,要是没吃到,恐怕这趟出行会留下不小遗憾。
而裴铭之显然是懂她的小小心思的。
她脸庞浸-透羞赧,裴铭之的目光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她回来还得一阵,要不要先点客房服务,看看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苏榕摇摇头:“我还不饿。”
裴铭之盯着她:“我还带了模拟卷。”
苏榕:“……”
苏榕卷起被子,飞快地背过身躺平,用被子将自己牢牢捂住:“我睡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苏榕假装没听到,闭上了双眼。
然后就听裴铭之道了句“午安”,转身离开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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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榕对自己的伤势判断很准确。她休养了半天,第二天身上的隐痛就轻了不少,也能跟在精力十足的陈楚楚身后继续逛街游玩了。
三人游了两天杭城,又转道去绍欣,逛逛名人故居,沿着古运河道漫步行走,看雪中的乌篷船划动水波,缓缓前行。
原本的第四天行程安排的同样是住在临近古镇,慢玩赏游,但苏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在第三天晚上回酒店的路上,主动提出要去暖县。
“这里周边风景也差不多,都是江南水乡。要是去暖县,至少还临海,能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裴铭之眸光闪烁了几下,没说话,却被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反应的苏榕察觉。她忙补充:“暖县也是你的老家吧?要不你带我们去玩,还可以顺便回趟家?”
陈楚楚撅着嘴,本想开口就说没兴趣,但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她心底的八卦小雷达忽然一动。
虽说苏榕最开始非常不信任她的这位助理,甚至还找李信然去调查他,但根据她这阵子观察到的各种表现,苏榕对这位助理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就连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
反观自己,隔三差五被苏榕放鸽子、捉弄、上演闺蜜大战,倒是苏榕和裴铭之时常默契非凡,气氛和谐,简直比她俩关系还好。
对了,苏榕在浴室摔倒那天,他们俩还单独在房间里相处!
陈楚楚脑中警铃大震,一时间仔仔细细将裴铭之上下看了好几回,要胸-肌有胸-肌,要腰-臀有腰-臀,还有那张引人犯罪的脸……嗯……
这次苏榕突然提出要去暖县,肯定也跟裴铭之脱不了关系。
逐渐确定内心想法的陈楚楚摸了摸下巴,试探着开口:“要不我就不去了,留在这儿等你们吧。”
“啊?为什么?”苏榕惊讶不似作伪,陈楚楚却眼尖地看到,裴铭之表情缓和了不少。
“懒得动嘛。我觉得这儿挺好,想多住两天,不行吗?”
陈楚楚把理由都推到自己身上,又眨巴眨巴眼,悄悄靠近苏榕耳边:“顺便给你们一点独处时间啊。”
苏榕的脸倏地就红了:“你乱说什么啊!”
陈楚楚不说话,只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开,再回过头来做个鬼脸:“好啦,不用担心我,你们赶紧走吧!”
说完,陈楚楚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苏榕只好站在走廊里低低地叹气。计划被打乱,她一时也有点没主意。
“你想去暖县吗?”却是裴铭之忽然发问。
苏榕点点头:“但看起来楚楚没兴趣,我也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毕竟是女孩子……”
“没关系,那我们去。”迎上苏榕惊讶的表情,裴铭之只平稳一笑,“陈楚楚这边,我会找我认识的朋友帮忙照看。我带你去温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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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铭之当着苏榕的面给人打了电话,只说陈楚楚是他朋友,临时在这边住两天,让对方悄悄照看着。
苏榕又再三确认他拜托的人靠谱,这才放下心,跟着裴铭之一起坐上前往暖县的高铁。
却一点也没有多想他拜托的人到底是谁,怎么会随时有空帮他暗中照顾人。
到了暖县,原本裴铭之计划带苏榕去些相对有名的景点,却不料苏榕只摇摇头,水润润的杏眸望他:“既然是你的老家,要不你带我走走你以前住的地方?”
裴铭之眉头微皱:“没什么好看的。”
苏榕歪着脑袋,不肯相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
裴铭之点头:“嗯。”瞥见苏榕逐渐嘟起的粉唇,顿了顿,还是补充道:“……随便逛逛倒也可以。”
苏榕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绽开一个笑。
裴铭之带她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老城区。不是网络上复古好看、重新修葺过的城楼,而是最接地气、有着几十年老楼龄的房屋聚合区。
青瓦的屋顶配着灰白的墙面,蓝色的塑料筐里盛装着各色小商品和水果,有身材发福的阿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街口和顾客讨价还价,一片冬意中腾起一片白雾,带来浓浓的烟火气。
苏榕饶有兴致地走着,看见哪家店觉得有意思,便会进去逛一圈,裴铭之自然也兢兢业业守在她身旁,时而为她介绍几句。
“你回国之后回来过吗?”从老牌糕饼店里出来,苏榕拎着满满一袋酥脆的小零食,一边往嘴里塞枇杷梗,一边抬眼问他。
不知不觉间,两人早已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而行。
裴铭之:“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那你爸妈不会有意见?”虽然明知裴铭之是被收养长大的孤儿,但为了不显得可疑,苏榕不得不问上一句。
果然,就见裴铭之神色黯淡,简单答:“我没有爸妈,收养我的奶奶去世之后,我就不怎么回来了。”
苏榕心下歉然,认真点点头。她记得裴奶奶是在他高中时去世的。在那之后,他就去了外地上大学,后来更是直接申请上了国外的研究生。
是没空回来,也可能……只是因为没有家了,所以不再回来了吧。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曾经遇到过一些难关。就是指的那位奶奶去世吗?”
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之一,苏榕紧张地吞下嘴里的吃食,却正巧对上裴铭之偏头看她的沉沉目光:“你对我的事就这么好奇?”
“嗯……毕竟你是我的助理嘛。”
苏榕打了个哈哈,目光回避地转向脚下洁净的石砖路,冷不丁嘴里却又被塞了一个枇杷梗。
粗-大的手指将脆生生的甜点送进她嘴中,似是不经意间刮了一下她的唇:“别问,这可不是大小姐适合知道的内容。”
饶是街头人来人往,苏榕也一下子涨红了脸,脚步都不自觉慢下来,像只缓慢挪步的小鹌鹑。
嘴里还含-着枇杷梗小声嘟囔:“有什么是我不适合知道的吗……”
裴铭之眸光软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喊:“卧-槽!老大?!”
苏榕一下将嘴里的甜点咬碎嚼下,就见前方一个穿着单薄黑卫衣的男生朝他们跑来,打着耳钉、脖子上露-出一半龙纹身,脖子上的金属环扣项链晃荡又叮当。
……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苏榕下意识往裴铭之身后缩了缩,竟然看到裴铭之脸上浮起罕有的惊喜:“阿楠。”
叫做阿楠的男生到了近前,苏榕才发现他虽然年龄小,大概也就比自己大哥两三岁,但个头跟裴铭之差不多,高高大大,笑得却一脸心无城府:“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吧!真不够兄弟的。怎么的,这是陪你女朋友回来旅游?”
说着,还挤眉弄眼地朝苏榕投去一个笑:“嫂子好!”
裴铭之刚刚的柔和瞬间消散无踪,面无表情:“这是我老板。”
阿楠:“……”
苏榕敢肯定她在这个不-良少年嘴里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国骂。然后他再抬-起-头,立刻就立正站好,表情板正严肃:“老大老板好!”
苏榕:“……”
苏榕:“就叫我苏榕吧。”
“好的!老大老……哦不,苏榕。叫我阿楠就行!”
瞥眼裴铭之不再可怕的表情,阿楠这才卸下严肃面具,一拳撞上裴铭之:“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接风洗尘啊!”
裴铭之微叹,面无表情地解释:“我是出差,陪老板出来旅游。”
“那也没事啊!”阿楠瞅瞅裴铭之身旁怎么看怎么不像老板的小姑娘,笑呵呵的,“我给你们一起接风洗尘!”
苏榕小心翼翼:“谢谢啊……”
“不用。你去忙吧,我走之前有空会联系你的。”裴铭之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认真建议。
“没事!我也没什么要忙的!上个月厂里又拖欠工资,我一气之下就摸黑把老板揍了一顿跑路了。最近找了个收账的活儿,不过那几个欠债的都让我宽限他们几天,正闲得慌。”阿楠耸耸肩,转头又搭上裴铭之的肩膀,“跟我走嘛,别客气!”
眼前的大男孩笑得人畜无害,苏榕看看裴铭之,又看看阿楠,终于问:“你们俩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当然!我才穿开裆裤就跟老大混了!”阿楠挑着眉毛大放厥词,转眼气势又被裴铭之的眼光刀杀灭下去,磕磕巴巴地纠正,“……咳,夸张了夸张了,反正我俩都是七八岁就在一起玩了。老大当年可猛了!”
“怎么个猛法?”听到有裴铭之童年的相关信息,苏榕立刻来了兴趣。
裴铭之却适时挡住了苏榕探出去的好奇目光:“没什么好说的,接着逛吧。”
苏榕扁扁嘴:“我好奇……”
“我讲给你听!”阿楠又想开口,再一次被裴铭之冷淡的眸光扫视之后,悻然耸耸肩,“接着逛也行吧……不过这片到底有什么好逛的……
“对了!你们要不要去我家!我让我妈做地道的暖县美食给你们吃!”
阿楠的眼睛亮晶晶的,苏榕竟意外地有点心动。他看起来跟裴铭之很熟,或许多跟他接触,也能获得更多跟裴铭之有关的信息。
毕竟……像裴铭之这样的优质精英,竟然会跟阿楠这样的街头混混是兄弟,本身就够惹人好奇了。
苏榕这样想着,望向依然冷静的裴铭之,瞥见他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终于抿唇一点点攥住他的袖口。
裴铭之倏然看向她。
苏榕扯扯他的衣袖:“去吧。”
裴铭之的额角一跳,耳边还回荡着阿楠兴高采烈的“去吧去吧”催促声,终于还是缓缓点头:“你想去,我们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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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阿楠家的路不算太远,路上刚够苏榕了解阿楠和裴铭之的过往。
据说当年阿楠因为家里穷,常常受周围的男孩子欺负,当时是也才比阿楠大两三岁的裴铭之出手救下了他。
“你知道吗,他当时拉着我都快跑断气了!跑完了就蹲在墙头,等那群臭小子过来,直接扔板砖下去砸,砸得他们嗷嗷叫,那叫一个爽!”
阿楠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当时的画面,似乎十几年前的那一幕还在眼前,苏榕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又回头看裴铭之。男人虽然穿着休闲棉服,但通身气质依然冷淡沉静,完全想象不到当年竟是会打群架的小男孩。
“然后他就成了我老大!后来哪怕老大有再多小弟,我永远是最大的那个!是吧!”
阿楠笑嘻嘻地拿胳膊肘搭上裴铭之的肩头,又领着两人跨过窄巷内的积雪水痕,穿过旧楼道间狭窄而昏暗的天空。
“到啦!欢迎来我家!”
阿楠推开斑驳掉漆的铁质旧门板,刚打算将众人迎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喝骂:“臭小子又回来干嘛!有时间不知道去找份工做做啊!这个月生活费又没着落了……”
穿着脏污围裙的中年妇女一边骂,一边从窄小的客厅侧面转出来,手里还端着洗衣盆,抬头和裴铭之和苏榕的视线对上,双方都是一愣。
而苏榕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云姐……?”
此刻站在眼前的女性,虽然满身汗渍和油污,甚至有着陌生的疲惫和怒意,可面容却依然熟悉,正是前世裴铭之别墅里的管家云姐,那个在她被囚的三个月里,日夜相伴的云姐。
她绝不可能认错。
可云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阿楠的妈妈?
“你认识我?”云姐有些尴尬地将洗衣盆放在茶几上,双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擦擦,又走近了点,“你们是?”
裴铭之的目光悄然落在苏榕身上,就见她晃神一般摆摆手:“不是、我认错人了……只是觉得您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长得像不稀奇,但名字都一样,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心底隐约游过一丝不安,那无法捉住的感觉让裴铭之皱紧了眉。好在大大咧咧的阿楠很快接过话:“妈,你怎么连老大都不认识了?他是裴铭之啊!——还有这位,是他的老板,叫苏榕!”
云姐面露惊喜,却很快转为惊讶和收敛。或许是看出了两人身上衣服的质感都不普通,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迎进客厅,努力收拾出干净的沙发请他们坐。
“您别这么客气,是我们叨扰了才对。”裴铭之这时竟像个有礼的晚辈一般,惹得苏榕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什么叨扰不叨扰,你们愿意吃我做的饭,我才高兴呢。”云姐从阿楠那里听说要请他们来家里吃饭,面上半是忧愁半是开心,“就是怕你们嫌弃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放心,妈!我刚找老板预支了工资,嘿嘿嘿。”阿楠说着,将云姐拖到一边,两人低声嘀咕了一阵,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要买点好的招待客人。
苏榕这时已经有点后悔了。看阿楠招呼得自然,她本以为只是随便吃顿便饭,可他们家老旧落灰的电视机、打着补丁的沙发罩,还有几乎只出现在她儿时记忆里的玻璃板茶几,都明明白白诉说着阿楠家的家境。
等走的时候,偷偷给阿楠留点钱吧。至少这顿饭钱得出,总不能给他们家增添负担。
思绪飘远的同时,苏榕察觉了身侧男人的沉默。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她脑海。
或许……前世的裴铭之,也是为了改善他们家的家境,才将云姐请到别墅当管家?
那个冷峻可怕的男人、总是强迫着她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念旧的一面?
大肥章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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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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