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愈发阴沉,偶有几声雷鸣,驿道上一辆别构雅致的马车悠悠荡荡的向前走着,似是一点也不担心雨有下大的趋势,忽然,车停了下来。
“公子,前面的草丛上散有不少血迹,好像有个人倒在那里了。”车夫勒住了马绳,回头禀向车内的主人。
“啪。”车厢内似有棋子落定的声音,随即,传出一道温润和煦的嗓音:“折风,去看看。”
“是。”一身黑色劲装的侍卫下了车,撑起一把纸伞,朝着车夫手指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只见纷杂的草上果真沾染了大片鲜血,在雨水的一点点冲洗下,最终缓慢的渗入了泥土之中。
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倒在了不远处的灌木丛边,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折风走过去轻轻的拍着女子的胳膊,但她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没有一点回应。
小声念了句“冒犯了”,折风将女子手腕展开,号了号脉,还有点微弱气息,但是看她左手血肉模糊,腰腿处的白衣也有着深深的血迹,再这样淋下去恐怕是小命不保。
折风又回到马车前:“回禀公子,是位姑娘,身有多处创伤,尚有一丝气息,需要马上救治,不然可能撑不过今晚。”
“东西在吗?”
“在的。”
“那也算是有缘,带回去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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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头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刀光血影的画面接踵而来,她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挣扎了半天终于坐起了身子,浑身却是疼的难受。左手和腿上缠满了布带,看来是有人救了自己,还替她包扎了伤口。
默默环顾了一下周围,屋内摆设看着朴实无华,但是细细评究起来又透露着一丝尊贵。
墙上的山水画风清致秀,香炉里的凝神香闻起来也很熟悉,这是皇家才有的贡品,宋清仪抿了抿唇,救她的不是一个普通人。
屋外的侍女听见了动静,端着药走了进来,笑道:“姑娘您终于醒了。”
“……你是?”
侍女将药放在茶桌上:“奴婢是这儿的丫鬟,名叫问雨,姑娘前日受伤倒在了路上,我们家公子路过救了您。”
前日?公子?她都昏睡了这么久吗?而且寻思着,救她的人年纪应该不大。
宋清仪看向问雨,言辞恳切:“非常感激你们救了我,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不知是否方便让我拜见一下你们公子,我想当面感谢他。”
“公子吩咐了,姑娘您这段时间在这好好养伤即可,等您伤好了,他说你们自会见面的。”问雨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已经没那么烫了,她端起碗语气温柔,“姑娘您手受伤了,这是大夫开的滋补气血的药物,奴婢来喂您吧。”
宋清仪微微抿起了唇:“有劳。”
“姑娘您客气了。”小心喂完药之后,问雨端起托盘,转身准备离开。
宋清仪苍白着脸,小声喊住了她,嘴角嗫喏了几下:“问雨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这,是哪里?你们公子,又是什么人?”
问雨一点也不惊讶宋清仪会喊住她,说实话她以为这位姑娘从陌生环境醒来,第一时间就会开口询问。
问雨安抚的笑了笑:“这里是祁阳,至于我们家的公子的身份,恕奴婢不敢多言,等您伤好之后亲自去问公子了。”
祁阳?祁阳,这是大昌国的国都,举世闻名的繁华之地。
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随随便便给救回的路人的住处都是一方精巧的庭院,安排训练有素的侍女,这更让宋清仪深信这位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他的身份问雨是不敢多言,还是被吩咐了不能告诉她?
宋清仪脑瓜子嗡嗡疼,索性不想这些了,既来之则安之,等伤养好见一面那位公子,想必一切都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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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个多月的雨眼见着终于放晴,宋清仪腿上腰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也就左手伤势较重,恢复的特别慢。
躺了这么久,她感觉再不起来活动活动,骨头都要废了。
养伤的这几十天里,除了问雨和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大夫,宋清仪没有见过第三个人。
问雨是个很称职的侍女,起居照顾的很是周到,但是当宋清仪稍微鼓起勇气问一些什么的时候,问雨只会笑着让她安心休养,什么也不肯透露了。
那位老大夫姓梁,也是一个性情独特的人,花白头发花白胡子,看着仙风道骨,给她看病的时候却是一个劲地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竟然阴我,小心以后别落我手里了!”“下雨天还来烦我,真是官大几级压死小老百姓,这世道没天理了”“气死我了,下下下,老天爷你这个破雨还不停…”
问雨在旁边听着忍俊不禁,宋清仪感觉大夫骂的应该是她们家公子,虽然有点好笑却也因为自己是个外人,索性闭嘴看着他一个人表演。
梁大夫气不过,准备再次火力输出问候那位,但看着面前小姑娘脸色苍白,眼睛懵懵懂懂又带着丝丝笑意望着自己,把话憋了回去。
梁大夫心软却嘴硬:“还有你这个小女娃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好好的搞这么一身伤,左手的骨头都露了出来!还想不想要手了!”
一边念叨着,一边手上却是认真细致给宋清仪换了药,宋清仪很少直白的感受这种长辈口是心非的关心,有点温暖:“谢谢梁大夫了。”
梁大夫冷哼了一句:“老夫才不要你谢。”转头对着一边憋笑的问雨,吹胡子瞪眼怒吼:“告诉你们家公子,这个小丫头伤快好了,雨也停了,我!今晚就要走!”
问雨笑的不行:“有劳梁大夫了,您先去休息一下,奴婢会将您的话转告给公子的。”
看着问雨送气呼呼的梁大夫走了出去,宋清仪微微握了握自己的左手,梁大夫医术精湛,本是深可见骨的伤势这些天也有了好转。
而背后那位一直未露面神秘的救命恩人,是时候去见一见了。
问雨回来的时候,宋清仪已经下了床,在屋内慢慢的活动,虽然她没有说让宋清仪只能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但是小姑娘一直都很安静听话,也不主动要些什么。
当然了,宋清仪想的是自己命都是别人救的,再加上她的性子,哪里愿意再去麻烦她们。
问雨抱着一大束带着微薄雨水的新鲜花枝,放在茶桌上准备插花。
宋清仪主动走了过去帮忙,复一会儿后忍不住道:“问雨姑娘,我的伤也好了大半,承蒙这段时间的照顾,不知道你们公子今日是否有空,我想,见一见他。”
问雨望着正在单手挑拣玉兰花苞的宋清仪,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莹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肤色如玉,蛾眉皓齿,那双眸子更是熠熠生辉,神情满是认真和诚恳,问雨顿了顿:“我去帮您问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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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问雨说霜清苑的那位姑娘伤快好了,她想见您。”
“让问雨带她过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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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仪没想到那位公子这么快就答应了,有点紧张的站起来:“问雨姑娘,那我们现在去吧。”
“姑娘别着急,奴婢给您梳妆打扮一下,换身衣服再去也不迟。”问雨热络的拉住了宋清仪,宋清仪望着自己手上的缠布,再看着问雨充满笑意的脸,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跟着问雨穿过一条条长廊走道,宋清仪第一次走出自己暂住的院子,虽然知道这家主人不是平庸之辈,但是这构筑之大,布局之美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画梁雕栋,古韵天成,每一处都是精妙绝伦。
问雨带着宋清仪走到了一处院子前,门口站了两位身着黑衣的侍卫。问雨上前说明了来意,两人给予了放行,宋清仪走进去发现这个院子更是内有乾坤,穿过一大片竹林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屋子前。
“姑娘,您进去吧,公子不喜人多,我在外面等您。”宋清仪不知这位公子脾性,也不好多说什么,谢过了问雨之后,走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一道温和澄澈的男声响起,宋清仪推开了门。
屋内很亮,也很宽敞,往里面走了几步,宋清仪才看见一个男人低着头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怀里抱着好几本册子。
宋清仪不敢随意说话,也怕打扰他们,原地侧站在那里不动了。
“折风,你先下去吧。”还没等宋清仪数清墙上那幅画上面有几棵树,那位公子已经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情,把东西交给了折风后,从书桌前抬起了头。
这是宋清仪第一次见这位公子,饶是看过无数外表出色的男人,但还是被他的相貌惊艳了一瞬。
眉骨俊秀,凤眼清明,五官俊美,气质出尘。一袭月白色锦袍,青玉缎带,真真就皎如玉树,芝兰之姿。
宋清仪定了定神,朝着他行了一记大礼:“清仪拜见公子,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请起。”公子走过来虚扶了一下宋清仪,带她走到侧面的茶室,礼貌的示意,“姑娘请坐。”
宋清仪坐在了茶座的一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实话她从未与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独居一室过。
对面的公子也不开口,闲情逸致的煮起了茶。焙、灸、碾、罗,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皆是风雅。
可惜宋清仪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暇欣赏,这些天她左思右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此次前来除了最重要的感谢恩情之外,还有一桩事情有求于对方。
就当宋清仪准备开口,公子已经将煮好的茶轻轻放在了她面前:“姑娘,请。”
默默的抿了一口,宋清仪不得不赞叹,确实是好茶,幽幽香气淡而不浓,茶汤碧柔雅致,嫩蕊黄芽飘浮其间,品了好几下,宋清仪放下了杯子。
“清仪冒昧打扰,斗胆问一句公子怎么称呼。”
公子抬头看着对面的宋清仪,唇角含笑:“在下祁阳裴氏,裴瑜。”
裴,大昌的国姓,能自称祁阳裴氏,名叫裴瑜的,全天下的也就那一位,大昌小皇帝的亲叔叔,手握大权的摄政王裴怀瑾——裴瑜。
宋清仪呆了几瞬,虽然这些天从吃穿用度以及一些御制用品来看,府邸的主人八成是皇亲贵胄,但这显赫的身份属实还是惊到她了。
好在宋清仪很快反应过来,正准备起身行礼,被裴瑜拦住:“姑娘不必如此,怀瑾也有一个问题劳烦姑娘解惑,敢问姑娘芳名?”
宋清仪攥了攥手,轻声道:“在下宋清仪,清风的清,仪态的仪,无名氏也,区区贱名辱王爷耳了。”
裴瑜看着对面小姑娘略显局促的样子,语气温和:“怎会,名字不过是称呼罢了,哪有贵贱之分。”裴瑜右手轻轻摩擦了一下茶杯的杯壁,“宋姑娘此次前来找我,应该不止是感谢这件事吧,姑娘有话不如直说。”
宋清仪点了点头:“王爷慧眼,清仪确有一事相求。”
“和姑娘受伤一事相关?”
“不敢瞒王爷,是。”
“呵。”裴瑜端起茶盏浅缀了一口,语气含笑却又带着一丝兴味,“既是不敢瞒我,那姑娘不妨告诉我,你究竟是姓宋,还是姓楼,是无名宋清仪,还是…”
“宋国废太子的女儿,楼清。”
重新修一下格式,我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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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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