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这几天发现卢晨安有点鬼鬼祟祟的。

这家伙开始没日没夜地抱着季一橙的那个麂皮本抄抄写写，有时候还会应激似的，突然抬头瞄一眼旁边人，好像很怕其他同学偷看一样，非常鸡贼。

陆骁早就习惯了卢晨安神经兮兮的样子，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下一次语文大测，作文成绩一直垫底的卢晨安突然考取了56分的作文高分，和苏安琪同一个分数，惊艳全班。

“噫，我中了！我中了！”拿到语文卷子的卢晨安仰天长啸。

其他同学：“。”

17班同学都知道卢晨安其他科目都很强，唯一的短板就是语文，这次他作文出奇地考了高分，于是这次月考，卢晨安直接考取了全班第二的好成绩。

语文老师高度赞扬了卢晨安的作文，还投影到白板上，给全班当做范文讲解。

那节课的卢晨安红光满面，自信非凡，让人生出想打他的冲动。

苏安琪气疯了，下课就堵住卢晨安，两只手撑在他桌子上，双眼发红：“你这文盲怎么可能写出那些句子？说啊，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卢晨安摊手：“我不说，你能把我怎样。”

旁边大致知道这个“邪术”是什么的陆骁：“……”

苏安琪和卢晨安扭打在一起，陆骁的目光却停留在卢晨安桌肚子里的那本笔记上。

没换座位之前，陆骁坐在卢晨安旁边，亲眼看着他每天都在摘抄季一橙笔记本上的金句，自然知道卢晨安作文分数忽然突飞猛进的原因。

陆骁承认自己不太擅长语文，他的作文分数也不高，能稳定在53分已经挺不错了，作文参考书买了一本又一本，也请了私人家教专门辅导语文，但帮助都不大。

看着卢晨安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陆骁开始好奇那个本子里到底有什么有什么好句子，能提分这么快。

这天下午放学之后，陆骁截住了准备冲饭堂的卢晨安：“那谁，等一等。”

“爷，”被拦住的卢晨安表情复杂，“我俩也坐了两周同桌了，现在都换座位多久了，您还记不得我名字吗？”

陆骁毕竟有求于人，只好在脑海里摸索了一下，费劲地念出他的名字：“卢晨安。”

卢晨安“欸”了一声，露出了极其幸福的表情——陆骁终于记住他名字了！

难道是因为他语文终于考过了陆骁，让这位目中无人的老大记住了他？这种感觉，好比冷宫里的妃子被皇上翻了牌，卢晨安有种涕泪横流的冲动。

“有什么吩咐啊老大？”卢晨安喜笑颜开地叉起腰。

“我有个事想求你。”陆骁把自己的饭卡递出去，“你要是答应了，我请你吃饭，多少天都行。”

卢晨安愣愣地看着陆骁递过来的饭卡，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求他？

陆骁能有事求他？

见陆骁表情不像开玩笑，卢晨安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地把那张卡推了回去：“你先说是什么事。”

陆骁从善如流地把卡揣回了兜里：“我想借季一橙的笔记本。”

卢晨安脑袋“嗡”地一声：不是，他怎么知道那个本子是季一橙的？

他看到扉页上的名字了？

那不就看见“我讨厌死陆骁这个混蛋了”那句话了吗？

卢晨安心中无数头羊驼奔驰而过，想起季一橙把笔记本交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藏好点别让人看到，结果现在别人不仅看到了，那个别人还是季一橙喜欢的人。

季一橙要是知道了，他进修语文的捷径就彻底断了！

他将会失去如今的一切，不仅总成绩会掉，更可怕的是，会被苏安琪继续踩在脚下，回到每次语文考试之后，被这个邪恶的女人狠狠嘲讽的日子……

不要！

陆骁见卢晨安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察觉到他的为难，主动退了一步：“不答应也没事，我去她班级找她借也行。”

“卧槽别别别！”卢晨安两只手挥得像拨浪鼓，“我帮你问问吧。”

陆骁点点头，又把饭卡从兜里拿出来：“好，请你吃饭。”

“吃饭倒不用，”卢晨安脑子也是真的转得快，他想着，事情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冒着失去季一橙的风险，怎么也得博一个更大的利好，“你得教我三道生物奥赛题，因为全班只有你会做。”

“行。”陆骁答应得很爽快。

卢晨安眨眨眼睛，试探着得寸进尺：“那……再教一道数学压轴题？”

“…嗯。”

“好嘞！那我这周末帮你问问！”卢晨安乐不可支，揽着陆骁的肩膀，哥俩好地往饭堂走，“走走走，吃饭！”

——

季一橙这一周都莫名感觉有点心悸。

她觉得是自己这一周没怎么睡好导致的，天气热起来之后，宿舍里蚊子开始多了，季一橙时常半夜被痒醒，醒了之后很难再睡着。

琴州附中没有双休，星期六继续上课，只有星期六下午才能回家休息一天。

季一橙劳累了一周，回到家只想赶紧补补觉，睡前她打开手机，却看见卢晨安发来了一条消息：

【考爆你】：“橙子，有人想问你借摘抄本，叫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季一橙立刻就知道是有同学看见了，她早就料到这一点，本身也没想藏着掖着，所以没有责怪卢晨安。

【西瓜】：“是哪位同学？”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都没声，季一橙以为卢晨安做别的事去了，抱着手机闭目养神。

大约三分钟之后，那边发来的却是一个委屈巴巴的点手手黄豆表情。

【西瓜】：“？”

这一个问号好像引爆了山洪，考爆你那边发来了更多委屈的表情，什么小猫、小熊、小兔子都有，委屈得整张胖脸都如水波似的抖动，看得季一橙浑身起鸡皮疙瘩：“卢晨安，你要说什么就说，别恶心我。”

【考爆你】：“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哦？”

生气？季一橙一头雾水，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又不是气量很小的人，守着自己一亩三分田不愿意分享，否则也不会借笔记本给卢晨安了。

【考爆你】：“要借你笔记本的人，是陆骁。”

【考爆你】：“对不起！我罪该万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个本子是你的！”

季一橙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本还昏昏沉沉的睡意瞬间散了个干净，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打字的手都在颤，在输入框里打出了一句“陆骁是谁呀？”，结果发现太假了，全年级哪有不认识陆骁的，最后犹犹豫豫，发出去一句：

【西瓜】：“真的是陆骁要的吗？”

【考爆你】秒回：“真的，他亲口问我要的。”

季一橙犹如石化，半天没发出去一句消息，脑袋里昏昏沉沉，像在放着一丛丛烟花。

陆骁亲口要她的笔记本。

太梦幻了，季一橙不敢相信，心间小鹿乱撞，意识迷蒙。

见季一橙这边久久没个回应，【考爆你】那边抛出一个重磅猜测：“你是不是喜欢陆骁啊？”

季一橙慌了手脚，迅速敲出一行“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只不过打出来又迅速地删掉。

前几天睡不着的时候，季一橙在想，她在情感方面好像总喜欢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比如和蓝馨说，自己并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但每次撒谎之后，季一橙都觉得自己又虚伪又扭捏，真正潇洒的女孩肯定不这样，所以她也不想再遮遮掩掩。

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谁没有个动心的对象。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何况那可是陆骁，不是什么“普通”的男孩，他有公认好看的样貌，毋庸置疑的好成绩，这是一个在所有人心里都无比优秀的少年。

喜欢陆骁……应该很正常吧。

季一橙自觉和卢晨安已经处成了损友，此时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在本子上写过骂陆骁是混蛋这句话，最后斟酌了一下，矜持地说：

【西瓜】：“我对他感觉还不错，但是说不上很喜欢吧，就还行。”

发完这句话，季一橙忽然觉得自己又成长了，她真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孩，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自己对某个异性有独特的情愫。

从此以后，她自己都要高看自己一眼了。

【考爆你】：“那你借吗？”

【西瓜】：“借。”

那边的卢晨安长长舒了一口气，做出一个胜利握拳的手势：“耶！陆骁要教我做题了！！”

卢晨安把窗口打开，朝对面那个碎花窗帘的窗口喊了声：“喂，苏安琪！”

对面那扇玻璃窗后，两面碎花窗帘被用力拨开，里面探出一张不耐烦的女孩的脸。

苏安琪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大晚上吼毛呢你？”

“下次月考，我要超你起码十分，赌不赌。”卢晨安胜券在握。

“？”苏安琪嘴角一抽一抽地冷笑，“又在这做春秋大梦？姐不会让你得逞。”

当天晚上，一医院职工家属大院里，两扇相对的窗口一直灯火通明到凌晨。

……

陆骁终于拿到了这个本子的借阅权。

季一橙的字很好看，并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正楷，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字体，介于瘦金体和正楷之间，飘逸又不失形态，和陆骁想象中的字体不太一样。

陆骁一边翻阅，一边抄写，很快发现季一橙本子上的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

什么达摩克利斯剑的典故，加缪的名言，都是些又高级又鲜见的素材，合理用在作文里确实很出彩。

陆骁拿着季一橙的范文又看了看，这些华丽的辞藻她用得很自然，没有堆砌的感觉，就是思动笔随，水到渠成，刚好用上这一句的那种自信和从容。

怪不得季一橙当时拿下了全市联考的第一个作文满分。

陆骁抄完她的摘抄本之后，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个关窍都通透了不少，这个本子还真的有点说法。

他翻回扉页，那一句鲜红的“我讨厌死陆骁这混蛋了”映入眼帘，陆骁滞了滞，第一次开始回想以前的事。

可无论他怎么搜肠刮肚，也不记得自己和季一橙究竟有过什么过节，他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苹果姑娘的事，让人家记恨到现在。

晚风吹进教室，带来一丝纾解燥热的凉意，夹杂着某种不知名花朵的香味，微微地甜。

鬼使神差地，陆骁在那句话下面贴上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字：

“为什么？”

来了来了。

想要一瓶营养液（不死心地竖起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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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