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初骑自行车去了镇上。
先去移动营业厅办了人生第一张手机卡,放进康岐送的手机里,诺基亚第一款内置摄像头拍照手机,也是第一款滑盖手机。
当时林初并不知道这款手机的特别,是在工作人员帮他装手机卡时,才从那人的羡慕里得知,康岐送他的是当时最好的手机。
测试手机时,林初下意识地按了一串号码,按完才发现,自己默念的是康岐的手机号,林初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一会儿,又默默关上了滑盖。
离开营业厅,林初去了网吧。
因为目的明确,林初特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待输入账号密码开机,关机倒计时也随之开始。
林初不常上网,一时不知从何搜起,想了想,才在键盘上敲下在自己脑海盘旋已久的问题——
男的和男的......
点击搜索,页面加载跳转,一堆陌生的字眼,第一次闯入了林初的世界——
同性恋、同志、gay、艾滋、自杀......
林初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在那个闭塞的成长环境里,第一次认识到,原来男的和男的,不是只有友情,还可以有爱情,可是这种感情似乎并不光彩,甚至是种“病态”,这个群体好像也很乱,“不正常”。
搜索出的答案,并没有为林初解惑,他又快速查阅了一些心理学的电子书——
有的说,同性恋是种心理疾病。
有的说,同性恋属于精神病范畴。
有的说,性取向是天生的,不会被教育和影响改变,区别只是自身觉悟的早晚。
有的说,爱情不分性别,有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泛性恋。
有的说,同性恋、乱--伦,性变态,都属于非正常的性关系。
圣经说,同性恋是污秽的,是有罪的,要遭受神的惩罚。
……
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同性恋从疾病名册中去除。
1997年,中国取消流氓罪,标志着中国对同性恋行为的非罪化。
2001年,中国精神疾病诊断标准,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分类中删除。
……
搜着搜着,无意中看到一条求助信息——
……发现自己对男生有幻想,对女生没有**,本人男,感觉天都要塌了,我该怎么办?同性恋可以矫正过来吗?未来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点开详细的求助信息,竟然是一个求医问药网站,里面回答问题的都是大夫,不知真假,林初无聊地往下滑着鼠标,看着“专业人士”对“患者”求助,给出的专业建议——
XX大夫:还是有机会的,去正规医院挂精神科,医生会根据你的情况制定适合的治疗方案,祝早日康复。
XX大夫:只要配合治疗,控制的好,是可以矫正的。医生会帮助你转移注意力到异性身上,改掉以前的坏习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XX大夫: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只有坚持到底才有可能改变,但是有成功案例,别灰心,祝你幸福。
XX大夫:为了维护同性恋的权利和防止歧视,才不把他们当做精神病处理,其实是属于精神病的,要去正规的精神病医院治疗。
……
退出那个网站,看了看计时器,还没到时间,林初随意地点着鼠标,进了一个情感论坛,准确的说,是同志情感论坛,里面有一个帖子给林初印象深刻——
当初是他追的我,说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后来他的父母发现了,拼命阻挠,他还是坚定地和我在一起,因为他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他的母亲天天来我们出租屋闹,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抱头痛哭,可是没有想过放弃。后来有一次我去外地出差,等再回到我们的出租屋时,他的东西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我撑不下去了。再打他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从此人间蒸发,我的世界一下子空了,整个人的情绪跌落谷底,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说走就走,甚至不需要给我一个交待,可能因为我不是女孩子,反正也不会怀孕,他甚至不用考虑对我负责,想睡就睡,想走就走。虽然在一起那么多年,可在法律上,依旧是两个单身未婚的路人,分开都不用办离婚手续,多方便,高兴就坚持,累了就放手。三个月后,从我们俩共同的朋友那里得知,他结婚了,闪婚,去参加婚礼的朋友说,新娘子很漂亮,可是没有我好看。哈哈哈哈。他还让朋友转告我,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我也让朋友帮我转告回去,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他老婆。我真的从没想过,这样狗血的现实会发生在我身上,同志的感情,真的无法长久吗?
……
等走出网吧的时候,林初只觉得头晕脑胀,也不知道是被烟味熏得,还是被电脑里搜出来的东西给刺激的。
关于同性恋,外界的声音很嘈杂,有歧视,有谩骂,有支持,有理解。
有人呼吁,爱情不分性别,也有人污言秽语,一口一个死变态、死同性恋。
不过有一点很明了,这个群体是少数,不被主流接受,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需要对抗世俗的路,更难走的路。
是康岐,让他知道——
这世上还存在这样一条路。
离开网吧,林初没有急着回家,推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他的脑子很乱,奇怪的是,不是想网上看到的东西,而是控制不住地想着一个人,以及和那个人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大脑里像过电影一样——
第一次见面,非要冒雨亲自送他去公交站的少年;
见面第一晚,洗澡不关门,不经思索就告诉他旅行箱密码的少年;
背着军训晕倒的他去医务室,被教官罚跑圈的少年;
因为他被体罚,一气之下把老师养的鸡给炖了,还记得给他留个鸡腿的少年;
晚自习,冒着被老师发现的危险,偷偷给他戴耳机听音乐的少年;
捧着生日蛋糕,在同学簇拥、烛光摇曳里唱着生日歌,给他制造惊喜的少年;
自己偷着吃零食,还不忘往他嘴里塞一片,被骂了还嘿嘿傻乐的少年;
陪他理发时指手画脚,结果乖乖陪着理了寸头谢罪的少年;
雪天罚站,却把自己的羽绒服,披在他身上的少年;
无数个夜里,和他听着MP3里同一首歌入睡的少年;
衣服、饭盒永远洗不干净,却总抢着干活的少年;
考了年级倒数第七,还屁颠屁颠跟家里打电话报喜的少年;
不管成绩多烂,笑得永远祥和喜庆幸福圆满的少年;
洗头会帮他撸袖子,被蚊子咬了会帮他涂花露水的少年;
宿舍卧谈会,兄弟们开黄腔,从来不参与的少年;
走路喜欢勾着他的脖子,开心得像中了彩票似的少年;
爱掐他脖子,被骂了,还乐呵呵像占了便宜似的少年;
替他打架出头鸣不平的少年;
骄傲得不像话,却肯低头弯腰帮他洗脚的少年;
不远千里从B市来看他,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却活力四射得像个小太阳似的少年;
送礼物还低声下气,怕给他增加负担,买一送一,两件七折,什么破借口都用的少年;
他急性阑尾炎,坐立难安得比他还着急,坚持半夜送他去医院的少年;
被他吐了一身,也没有一点脾气的少年;
怕他还钱,把缴费单据“毁尸灭迹”的少年;
无数个雷雨夜,默默抱住他,给他安全感的少年;
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心情变化,逗他开心的少年;
只要看见,心里阴霾就散了大半,没心没肺二了吧唧的少年;
只要想起来,心里就温暖,虽然大大咧咧,却将他温柔以待的少年……
或许,早有端倪,只是他未曾察觉。
“小初,我有个办法,能让追你的那些女生死心。”
“什么办法?”
“咱俩当着她们的面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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