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任性

柳霖擦好防晒霜,喷了乌龙茶香的香水,他戴了单边的耳钉,左手俩手串,右手食指、中指俩戒指,胸前挂和田玉无事牌。

他今天穿得很白,白衣,白裤,白鞋子,昨晚特意做了护肤,洗了头发,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像是要去见自己的小情人。

见鬼。

柳霖戴上墨镜,甩掉那个该死的苍蝇似的想法。

他和皮特,是朋友,不错,只是朋友,认识了一个多月,不,是刚满一个月的朋友。

柳霖舔了舔尖牙,那里有些发痒,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牙痒,他为此咬断了一根牛胫骨。

那是他的磨牙棒。不过无所谓,他有很多根这样的磨牙棒。

作为二百五十岁的血族,柳的嗜咬**却比同辈要稍强一些,这不是什么很坏的问题,柳以为,这是他更忠实于自己本质的体现。

直到他逐渐失控。

他感到越来越难以控制住心里那周而复始升腾起的海浪,或许,那磅礴的海浪终有一天会把他给吞没。

但不能是现在,现在,他还没有过腻他的快活日子。

现代社会,血族不得无端袭击人类取人性命,违者会遭到元老院的处置,都不用等到猎人出手,那些元老院的披袍子的刽子手就能迫不及待地把不听话的家伙给狠狠挫骨扬灰了。

血族们如今在人类社会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无伤大雅地换取一些人类的血液。

用牙咬?那太不文明了。

往往是以血袋交易的形式,或者为家族卖命,每月领些固定配额的血袋,位高权重的倒是可以招收专门的血仆彰显自己的高雅品味。剩余的边缘闲散人士,没有家族背书,也没有什么权势,受雇于各大家族或者乱七八糟的大小势力,过着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至于能赚到多少饭钱,那就各凭本事,对于有实力的血族来说,或许孤狼的生活也是一种别样的自由。

柳霖,就是这样的一匹孤狼。

在经历了过去六十年的颠沛流离后,他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稳定的客户,稳定的血袋供给,那些红着眼忍饥挨饿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告别饥饿以后,噬咬**成了新的问题,一种对糟糕过去到如今稳定生活的不适应,一个别扭的弹簧被压缩到极限后的报复性反弹。

而他也因此患上了一个顽疾——血瘾。

没有一个血族能违背自己的本心,否认血的魅力。

但血瘾不一样。

血瘾让人难以自控,理智衰弱,性情暴戾,从西装革履的血族退化为渴血的野兽。

要知道,难以自控,是只有刚被初拥的新生儿才会出现的症状。

一个高傲的血族,如果连何时伸展自己的獠牙都无法克制,那将被视为一种个体的退化。

患上血瘾的群体,或许各有各的苦衷,但在外界视角看来,血瘾者被视为散漫、任性、不负责任、危险不稳定的代名词,因而受到异样眼光的排挤。

三十年前,柳霖开始了艰苦的自我戒断。从每日都要饮血,不饮便浑身难受,到如今一月只饮一次。

他仍不能果决地说自己彻底摆脱了血瘾,因为隔三差五,他还是会感到饥渴难耐,他的身体完全不处于缺乏血液摄入的状态,那已经步入心理焦虑的精神领域。

因此,他为自己准备了很多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啃啃牛胫骨,打打游戏,撸他的小宠物,上网冲浪,甚至是写点小说。

然后等着那种钻心的渴慕的浪潮逐渐退潮。

也就是在上网冲浪期间,他认识了皮特。

哦,皮特,皮特儿。

柳霖的舌尖拨弄着那个“特儿”,像猫咪左右蹦跳拨弄着毛线球。

一个花蝴蝶一样的人儿,三百岁的年纪,装着一颗浪漫童真的心,比他高,比他瘦,戴个黑框眼镜,厚嘴唇,看起来很好亲。

柳霖拿捏不好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只是想要见他,所以他来了。

很突然的决定,没有做过事先的行程规划。

至于那句“看起来很好亲”,那并不意味着什么暧昧的念头。从科学的角度,厚嘴唇的唇肌更饱满,接触面积更大,能带来更强的触觉反馈和包裹感。

没错,这是理性、客观角度的“好亲”,而非出于个人感性的臆断。

是纯粹的结论,不是旖旎的烟雾,用一长串辞藻赘述澄清内心后,柳霖感到恢复了冷静。

柳霖往车窗外望去,这辆列车还要开几小时,今天没有下雨,大概到了晚上,他就可以见到那只蝴蝶了。

蝴蝶很高兴与他见面,在此之前,皮特其实已经发起过一两次见面的邀约,但被谨慎的柳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回绝了。

谁能想到,如今,他会主动和皮特提出见面,甚至顶着大太阳,擦着防晒霜就出来了呢?

因为他想要吻他。

那样的画面在这几天强烈地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牙齿发痒。

柳霖挫败地叹口气,调大了耳机里的古典乐的声音。

德彪西,棕发女郎。

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一个月前,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陷得如此之深。他引以为豪的智力带着理性离家出走了,留下他诚实到发指的身体,带着灼热的气息,呼喊着。

我想他,我想他,我想见到他。

多么可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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