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安全问题,姐姐们在磐城采风期间,不管是通告上的行程还是私人游玩的行程都配备了专车接送。
从观音庙回去酒店的车上,岁婉坐在副驾驶和司机姐姐聊上香心得。
时渠在后座,左边是何夕,右边是王文琦。
她还是第一次和姐姐们处在一个密闭空间,被三个闪闪发光的女艺人包围,被工作折磨得憔悴又凌乱的时渠弱小又无助地抱紧了自己。
前面的谈话来到司机姐姐刚刚高考完的女儿身上,岁婉就问了一句:
“时渠妹妹念大几啊?在哪个大学?”
时渠抱着膝盖回:“大三,在C大。”
岁婉惊喜地转过头来:
“我小侄女也在C大的,她叫岁芊你认识吗?上过新生晚会的。”
岁芊,是C大校园综艺人气最高的玩家之一!
没想到自己和岁婉姐姐缘分还挺深,时渠顿时感觉这个车厢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认识的认识的,我还和她聊过天呢,她说自己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表姨,难道就是岁婉姐姐吗?”
“哈?她,说我厉害?她怎么展开的?不会是说我搞笑厉害吧?”
时渠嘿嘿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岁婉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这家伙匿名都得损我。”
时渠默默在心里敲木鱼:岁芊,别怪学姐出卖你,实在是你的表姨她太了解你啦。
司机姐姐这时发出疑问:
“表姨?是不是搞混了,表姨和表侄女为什么会一个姓?”
“因为我们都跟的妈妈姓啊,没有问题。”
岁婉解释到,岁芊是她姨姨的女儿的女儿。
“哦,那还蛮少见的哦。”司机姐姐觉得新奇,问她们家是不是祖上有规矩要这么做。
岁婉否认了:
“少见,但是正常,如果一个小孩跟爸爸姓,你就不会觉得是先祖特意立的规矩了。”
王文琦突发奇想:
“哎,我知道有一种情况是必须跟妈妈姓的。”
岁婉饶有兴致地问:“什么?”
时渠猜测:“只有妈妈,单亲妈妈?”
王文琦露出略显狡诈的笑容:
“只有妈妈也可能是两个妈妈呀,如果两个女生组建家庭,小孩跟谁姓都是跟妈妈姓不是吗?”
岁婉“嘶”了一声,好笑地看着她:
“我发现你跟你姐的脑回路真的蛮一样的,上次我跟何夕说如果有喜欢的人要先给我过过目,因为我最近相亲,阅男无数,你姐来一句‘你怎么知道何夕姐喜欢的是男人’,天呐那时候我们第一次敞开心扉聊天呢,我心想她玩这么大?后来发现单纯是脑回路的问题。”
司机姐姐咳嗽了两声:
“这里还有小朋友呢哈,你们别带坏人家学生妹妹。”
时渠连忙摆手:
“不会不会,我们上网早什么没见过。”
实际她的内心早已万马奔腾掀起滔天巨浪——姐姐们私下的话题好狂野!
司机姐姐也许是想起自己的女儿,笑了笑:“也是哈。”
然后她们三个的话题自然地转变到互联网对年轻人的荼毒上去了。
时渠偶尔被问到就回两句。
剩下的时间,她就在细细品味那句“你怎么知道何夕喜欢的是男人。”
是啊,就像凭什么看到一个小孩跟妈妈姓就下意识认为她的家族有什么特殊规则一样,凭什么看到一个女人就下意识默认她喜欢男人呢?
时渠想打开手机搜一搜鉴姬小技巧,瞥一眼旁边闭目养神养得睡着的何夕,默默放下了。
可能、也许、大概,她可以去试探试探本人?
-
何夕这两天休息得不太好,今天被庙里的香味一熏整个人有点晕乎乎。
在车上她隐隐约约听到另外几个人在谈论什么孩子姓什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时渠叫醒的:
“何夕姐姐我们到了。”
等下,声音怎么是从头顶传来的?
何夕缓了会儿才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人家小姑娘肩膀上睡着了。
她慢慢坐直,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伸手给时渠理了下肩膀上被压皱的布料,再揉揉头发:
“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了?”
“岁婉姐姐担心你休息不好,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她们先走啦。”时渠拎起旁边的车钥匙,“阿姨把这个给我了,说大概一个小时后把你叫醒,这么睡久了脖子会不舒服。”
所以,她就保持这个姿势等了自己一个小时吗?
何夕拍拍她的肩膀:
“胳膊酸不酸?”
时渠缩了一下脖子:
“不、不酸。”
何夕注意到她的表情,担心询问:
“压疼你了?”
“没有……”
时渠抿了抿唇:
“姐姐恢复点精神没有?我们先回去?”
何夕没有动,而是皱眉盯着她。
时渠:“?”
何夕:“怎么办,又想请你吃饭了。”
何夕的手机放在挎包里,她看向时渠握在右手的手机:
“现在几点了?”
时渠摁亮屏幕,指纹直接解锁,她之前浏览的页面跃然眼前:
“日常细节鉴姬指南。”
-
时渠发誓,她真的是打算先试探试探何夕本人,回到房间再搜索文字教程的。
可是要等一个小时诶,她真的忍不住嘛。
结果就是她在手机屏幕暴露的下一秒用一个丝滑的侧滚翻滚出了车厢。
然后淡定地用她冰冷的声音报出一个数字:
“现在是晚上九点零七分。”
时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的身体还在,但她的魂已经坍塌破碎了一万次。
她走在前面,何夕落后她几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她张口喊了一句:
“等等,你……”
没等她说完,时渠视死如归般地转过身:
“何夕姐姐,刚刚在车上她们聊起小孩跟妈妈姓的话题,文琦姐姐说她知道有种情况孩子只能跟妈妈姓那就是她有两个妈妈,我好奇所以搜来看看。”
一段话跟连珠炮似的蹦完了。
时渠普通话水平考试都没说得这么顺溜。
何夕向前走几步,来到她面前,叹了口气:
“我是想说,你前面有个挡轮杆小心别被绊倒了。”
时渠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所以我的手机页面你看到了吗?”
何夕:
“嗯……没看清楚但你表达得很清楚。”
时渠简直想蹲下来把自己的头发挠成鸡窝。
何必呢?第一次社死是全自动的。
但事已至此,她突然有了一种尸体被拉去火葬的平和感。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面容是不是有一些扭曲,但她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
她问何夕:
“所以,姐姐你会觉得女生爱上女生奇怪吗?”
何夕皱了下眉,时渠的心也跟着皱在了一起。
何夕说:
“性取向这件事没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所以两个女生相爱又怎么会奇怪呢?
小渠问这个问题,是遇到一些困扰吗?不用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啦……爱是灵魂的共振,不该被世俗局限的。”
时渠松了口气,她刚才根本是瞎担心。
即使何夕不喜欢女生,她也不会对爱上同性的人有任何偏见。
或者说,自己问的那个问题,任何人给出的答案都跟性向无关,而与人品有关。
那还能怎么试探?
时渠觉得自己今天好像着了魔,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想着想着,她又挪回去,站在挡轮杆上,踮着脚,几乎与何夕平视。
她心跳如擂鼓,声音却细如蚊呐:
“姐姐,那如果我说……我喜欢女生呢?”
何夕的眼睛像一片海雾,包围住她这艘独行的航船。
她眉峰轻挑,海雾中响起塞壬美妙的歌声:
“那当然……要祝贺你啦。”
“祝贺?”
“嗯,祝贺你排除了世界上二分之一的人,有更大的概率找到自己的真爱。”
时渠心跳一滞,脚下跟着一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姐姐太温和了,温和得有点抓不住,却惹人深陷。
她却不一样,她尖锐地瞄准着自己的目标。
她岂止排除掉二分之一?她排除了80亿中除掉何夕的所有人。
就在时渠快要膝盖着地时,她的80亿分之一稳稳地拖住了她的手肘:
“小心,下来吧。”
从停车场走到酒店大门,时渠一直处于懵懵的状态。
好消息:向喜欢的人出柜得到了鼓励。
坏消息:她祝我找到真爱。
何夕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停下来问:
“怎么了,后悔告诉我这么多秘密啊?”
时渠拧着眉头不说话。
何夕回想起刚才她那副害怕、紧张得要命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负罪感:
“小渠,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坦诚,你有你的秘密,有你觉得为难的事,你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我就当没看到,不用特意跟我解释。”
时渠低垂着眉眼,似是在认真思考。
片刻后她重新抬眼看她:
“面对喜欢的人,我就是会忍不住解释,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何夕姐姐,我想对你坦诚。”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何夕站在大堂里,对着院子里的银杏树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
银杏树下有一张圈椅,一只猫咪从鱼池边蹿过来,扒着椅背若无旁人地伸了个懒腰。
猫咪转头发现她的存在也不跑,反而晃过来喵喵叫着蹭她的裤腿。
何夕蹲下摸摸它的猫头,猫咪叫得更欢了,但见她只是摸摸并没有食物投喂,便又迈着高傲的步子走开了。
何夕了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莫名其妙的坦诚相待呢?
这只猫咪如果只是想要人类摸摸它,何夕尚且给得了,但如果是食物,她就给不了了。
时渠呢?她想要的是什么?
何夕仰头,发现今夜风清树静,月色正好。
想到这里时她的内心很平静,甚至有一丝奇异的愉悦感。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都是喜欢被喜欢的,她得到那么多陌生人的爱,理应给予她们反馈。
更何况…时渠这个人,大概说不出什么出格的要求。
签名?拥抱?谈心?这些她都能给,如果再深入一点,做个保持联系的朋友,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这其实已经远远超过她从前的社交原则。
是了,就是这个问题,让她担心。
为什么呢?为什么对于时渠的靠近和示好,她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一再纵容甚至主动邀请?
何夕向来是善于反思的。
她想,也许这意味着自己也想从她那里得到点什么。
作为演员,被误解是无可避免的,也许是时渠作为观众的那一份聪明和用心打动了她。
毕竟她总是需要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在这滩肮脏的泥潭里坚持下去。
何夕想通了,心里那一丝小小的慌乱感随夜风消散。
她这才迈着轻松的步子朝小别墅走去。
我们何夕姐姐不仅善于反思,还善于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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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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