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还没死吗?

“邬溯云,性别男,死因心脏梗塞,现因灵魂残缺无法.轮回……”

真实,虚妄。

“呃啊啊啊啊!”

有人在嘶吼。

眼皮沉重,胸口闷沉。

耳畔的声嘶力竭冲击心脏,炸裂巨响震动着他的太阳穴,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是血。

他不记得记忆中曾经发生过这个片段,但此刻粘稠的血液,冷冽的阴风,真实无比。

后脑勺硌在坚硬的地板,混沌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问题的能力,只有胸腔中的嘭嘭跳动越发急促清晰。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濒死的体验并不多得。

“别、走。”

说话者声音沙哑,紧绷的字眼从声带中挤出,每说一个字都要调动浑身意志般艰难。

好熟悉。但他是谁?

痛苦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的快感,一直冰冷的躯体也感受到了暖意。如果能有善终,这次他要上天堂。

他在黑夜中伸出手,像刚开智的孩子耐心的等待着一个接住自己的人。

然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伸手,更没有人触碰。

也行。那就下地狱吧,所有人。

他面无表情,毫无留恋的将摇摇欲坠的留念抛弃,早已习惯。

不得善终。无人救我。

可在双臂落下的最后一秒,一只手猝然接住他,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手腕碾碎。

“不要走……”

什么人一把抓住他,硬生生将他从黑暗的天堂拽回光明的地狱。

好冷,好痛。

他想抽回手,但对方死死攥住,使他无法移动半分。

他气的刚想骂人,一滴滚烫的水啪嗒落在脸颊,使他一两秒的愣神,随之而来的是不知原因的心脏绞痛,比方才更甚。

“别、哭啊……”

他下意识的想为对方拭去泪水,但眼皮粘在一起,一点缝隙也睁不开,手臂无力抬起。

然而就在下一刻,记忆开始扭曲,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变得模糊。他忽然整个消失,又悬在半空中,几秒钟后猛地向下坠去!

他突破一层层的黑暗,坠向深渊。

别这样,那个人是谁?

他第一次感到惧怕,绝望的在脑海中寻找这个人的影子,但结果是无论在哪个场景片段,都查无此人。

“我保证,我会找到你。”

他听到那人失真的声音。

“我等你。”

这是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又饱含希望。

我等你。

他在心中默念。

同时等待着溺亡。

“我再核实一遍…”

接待使的声音游离在耳旁,死后第三十分钟,他仍有一股剧烈的抽离感,只能透过唯一可视的左眼看向似真似幻的世界。

他死了——原来的躯体死了,那个自称接待使的男人如是说,但他还活着,以一种诡异的,类似于意识体的方式。

这大概就是我思故我在吧。

可邬溯云的生存法则一直是:

如果活着太累,不如去死。

只是没想到刚刚22岁就不小心完成了人生的终级目标,怪不习惯的。

“醒醒啊!”

殷休忆,邬溯云的多年好友此刻正一脸担忧的冲他大喊:

“你感觉上是第一次死,可能不太习惯,刚死了的魂都会有点不大清醒啦,你也不要担心什么的……”

这二货还在。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邬溯云不动声色的想。

他不是死了吗?亡灵,亡灵是怎么和别人对话的?

不对。能和亡灵对话的,就只有……

“殷休忆……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能和亡灵对话的不是天选之子,就是亡灵自己啊!

邬溯云略带震惊的盯住眼前这个唠叨不停的棕毛小子。

他以他们多年的友谊发誓,殷休忆,这个出门即下雨、同一个坑里摔三次,甚至上卫生间永远没有纸、倒霉程度仅次于自己的煤运星二号,一定不能是天选之子。

否则还没发挥应有的作用就早已被坑死了。

虽然现在两个人也没活着。

“咳,邬先生,时间紧迫。”

“嗯?”

邬溯云转头看向出声的男人,伸出苍白的手指想撑在桌角,但二者接触时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软绵绵使不上力。

他敏锐的发现,他现在不是不能触碰实物,而是无法对物品使力。比如他可以坐在餐厅的木椅上,却不能靠反作用力转动身体。

邬溯云站起身,调整角度坐下,正对着“接待使”开口: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他用手肘轻撑在桌面,礼貌的侧了下头,好看的狐狸眸挑起,黑发长发和额前几缕白毛随着头部动作向□□扫,长发侵略过墨色风衣,擦出布料的沙沙声。耳前几分秀发散落肩头,纤细的锁骨线条流畅而柔美。

瞬间优雅。

“昭阳的昭。”

对方微笑的冲他抬了抬水杯。

“那么,昭先生,我有几个问题,你看上去是我朋友专门叫来为我解答的。”

他靠在椅背上,两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仰头看向对面:

“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算活着还是死了?

“你刚才口中的魂具体指的是什么?所谓的梦又是什么?

“最后,”他转头瞥了一眼站在傻站在一旁的殷休忆,

“这小子是什么情况?”

这个昭先生沉默着,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邬溯云的眼睛,夹杂着邬溯云所不喜欢的审视意味,半晌咧嘴一笑: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邬溯云不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看似问了很多问题,实际上却并不是很想知道。你不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

邬溯云因这个突然转变的话题疑惑的抬起眼。

“我就是知道。”

很奇怪的人。他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些疲倦和不易察觉的厌烦以外的东西,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却好像很了解自己。

“我确实没有那么感兴趣。”

昭先生亲眼看见了邬溯云眼神的转变,目光跟着闪烁一下,急切着刚要说话,被一阵闹钟的叮铃声打断。

“铃铃——”

他手上的手表发出突兀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醒。

12点整。

昭先生毫不犹豫的摁灭了闹钟,刚要说话又被打断了。

“哐当当当当……”

塑料碗掉在地上发出连续的碰撞声,殷休忆有些尴尬的看向二人。

“那个,你们聊你们的,我就一下没拿稳……”

刚刚莫名紧张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二人相视无言,皆是一阵无语。

“邬先生,虽然我很想跟你再聊聊天,但是刚才耽误了太多时间,我的时间又太紧迫了。”

昭先生态度转变的非常之快,神情瞬间冷淡下来,好像刚才转换话题的不是自己,转而直起身,从大衣口袋掏出了什么。

“只来得及把你的铃给你,你应该不会介意让你的朋友接替我的工作吧?”

说完,他陡的手腕一翻,一个叮咚作响的小物件携着劲风直冲邬溯云面门而来!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物件撞击到手掌发出脆响,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完全触碰到这个东西。

“蛇骨的,上等货,你把阴气灌进去就能用了。至于到底有什么用,你让你朋友告诉你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邬溯云低头认真瞧了瞧,是一个骨头做的小巧风铃。

“那么慢走不送?”他试探着说。

昭先生轻点下颌,退到窗边脱下帽子,行了一个绅士礼,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从2楼一跃而下。

蜘蛛侠吗?

邬溯云面上毫不惊奇,心中默默吐槽,同时将目光投向还没有搞清状况的殷休忆。

“所以小殷,你三更半夜赖在我家不走,我猝死之后又打电话把这个陌生人摇到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殡仪馆的人吗?”

“哎呀,你先不要叫我小殷小殷了,我记事的年龄比你大着呢,你要叫我殷哥才对!”

殷休忆故作深沉的说。

“老殷,废话真多,我去睡觉了。”

说完,邬溯云真的站起身,朝自己卧室的房门走去,顺便跨过之前自己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伸手想去捡因倒地而滑落在一旁的法式宽帽檐黑帽,伸到半空中才想起自己还无法使力,毫不在意的又收了回去,走进卧室,眼看着就要躺在床上大脑放空不再思考了。

“……什么‘老鹰’?哎呀小云,算了云哥我讲,我跟你讲还不行吗?”

殷休忆在客厅连连叹气,轻声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急躁…”

邬溯云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躺在被子上——他没法掀开被子,彻底不再理会。

殷休忆嘴里连声喊着“先别别别睡我说”,生怕对方一倒头真睡过去,赶紧搬着凳子坐到床边,表情夸张连珠带炮的讲道:

“我讲重点,讲重点还不行吗?

“老鹰”被迫言简意赅:

“你知道灵气吗?就是小说里常写那种,其实是真的存在的。我们称之为阴气,散布在天地之间,与恨、恐惧和执念同源,可以生梦或聚实成各种物品。而魂呢很好理解,我们把死了还有意识,以阴气为载体,以灵魂为本纲的人,称之为魂。

“我早就是魂了,几个小时前和你接触时,感觉到你的阴气异于常人,大概率是要死了,不放心留下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咳咳……

“一般人死后会直接轮回,少数内心有执念或惧意的人则会生梦,梦就是造梦主心中所想的具象化,会生出与其相关的场景。梦核就是梦的核心,一般是造梦主的生前的执念或害怕的东西。

“而我说的解梦,就是帮助造梦主实现心中所念,或者消除他的执念或惧意。我们摆渡人就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一类人……梦的种类有很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很危险的,稍不留神就会在里面丧命!”

殷休忆压着嗓子凑近了邬溯云,但后者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自讨没趣,只好自顾自的往下说:

“你情况有些复杂,没有执念,也不害怕死亡,所以没有生梦,但大概率是上一世出了什么事,把灵魂弄丢了一部分,导致被滞留在了这里,没□□回。

“灵魂不完整可是很危险的,特别是你这种刚死的,本来形态就不稳定,遇到什么危险,可能就形魂俱散了…

“但是你需要入梦。”

殷休忆话锋一转,忽然坐直了身体,变得严肃起来:

“吸收天地间的阴气太慢了,梦归根结底是由阴气构成,解梦者可以直接吸收梦解后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阴气,而你需要快点稳住身形。”

“明天我就带你进一个安全的梦,我解梦可是很厉害的,你就瞧好了吧……嗯?

“邬溯云?”

对方拒绝了回答,并且在床上舒服的翻了个身,俨然一副已经睡得天昏地暗的样子。

“邬,溯,云!”

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安心入睡的,是他这位朋友没错了。

不确定对方听进去多少,殷休忆无奈的起身把风铃放在床头,打算明早起床就摁住对方重新科普一遍,誓必要将他指导成接待使水准。

墙上指针缓慢的转向一点钟,黑暗如潮水铺天盖地的碾压过境,一股阴冷的气息悄无声息的从邬溯云微开的窗户渡进,缓慢席卷了他的全身。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眼中竟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隔壁客房的殷休忆此刻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摸索着将被子披在身上爬起,牙齿打颤:

“靠了,锦城的深秋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冷吗?那些屋里没装暖气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话音戛然而止,殷休忆皱了皱眉头,将被子扯走,仔细感受那股冷气。

“不对,是阴气,是梦……

“不好!”

他想到了什么,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脸上带着惶恐,连鞋也来不及穿。

“噔噔噔……砰!”

主卧的门被猛地推开,墙上的风铃猛地一震,发出空灵的撞击声。

阴气还在不断灌入,床上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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