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路沉年思绪万千地去了公司,当他推开办公室,一袭白裙的陆锦站在落地窗前,那背影淡雅高贵;以前他就想过,如果路繁“还在”就当是这样亭亭玉立。

陆锦有感知地转身,淡笑着喊:“哥。”

路沉年哽咽:“嗯……哥在。”

他看着妹妹款款而来,张开双臂耐心等待着,陆锦轻轻倚过去:“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所以我干脆自己来了。”

路沉年摸了摸妹妹的头,心疼道:“如果回忆使你痛苦,那就不说了,或者就像之前那样,一点一点的说……”

“谢谢,解释来得有点晚,痛苦也不多这一天,坐下来聊?我脚有点疼。”陆锦故作轻松地缓和气氛。

见她穿着高跟鞋,路沉年叫助理拿过来一双一次性拖鞋帮她换上,然后坐在妹妹身边等她开口。

陆锦抠着手肘,没头没脑地问:“营城6月的天气真热是吗?”

路沉年配合点头,陆锦将眼神聚焦到落地窗的玻璃上沉声低喃:“又是6月了啊……”

“五岁时随心设想的玩具,15岁做出来了,离成年只差12天,我的玩具把我送进了“地狱”。”

路沉年知道她口中的玩具,是那个颇受欢迎的玻璃花房,而设计的人正是15岁的路繁。

路繁的父亲路统林非常偏爱这个从小机灵的调皮鬼,2岁时,路统林给女儿念《灰姑娘》,小路繁便睁着圆圆的大眼奶声奶气地请求:“爸爸,你出远门回来给我带一枝花好吗?我不要榛树枝。”

路统林宠溺地告诉女儿:“繁繁不是灰姑娘,爸爸给你创造了一个“鲜花王国”,所以你是花花公主。”

小路繁不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可她知道了自己是公主。

5岁时,爷爷悲痛地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爸爸为她创造的“鲜花王国”,她奶声奶气地抽噎过后就不哭不笑了,小娃娃牵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我要弄一个花房,然后让所有人都看见爸爸为我种植的鲜花,这样别人就都知道我爸爸是谁,他超爱我的。”

路繁15岁时拿着自己设计的玻璃房图纸去书房找爷爷,路老爷子热泪盈眶:“繁繁还记得你爸爸?”

老爷子之所以激动,是因为玻璃房开门处用蓝钻拼出了儿子的背影,而门把手处挂着路繁手写的简介牌—父亲的花房

“我是路统林先生的公主,我的爸爸独一无二,所以我当然记得啦!”路繁掷地有声,骄傲地炫耀自己父亲。

“每年缠着爷爷还有你四叔买蓝钻就是为了这个?”路老爷子问。

路繁怀念道:“爸爸以前总喜欢穿蓝色衬衣。”

4岁的孩子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老爷子心酸地摸着孙女的脑袋:“繁繁最乖最聪明了。”

“可我踢球打碎学校玻璃的时候爷爷还说我不乖呢!”路繁见老头悲戚,想着法安慰。

每当路繁回忆起父亲,她的心口就能暖上一分,可回忆里也有那个伪君子,所以路繁嘴角扬着厌恶的笑:“哥,玻璃房动工的时候四叔真的很殷勤对吗?我习惯性地信赖他,建造的事情放心地交给了他去安排……”

“他的殷勤是一把利刃,而且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父亲参与培植了数不清的鲜花绿植,但花房里我独独种了洋桔梗,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路沉年摇头,路繁朝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因为这是我爸为我选的花,他的日记本里这样写着‘爱女繁繁,四岁的你独爱怪兽跟奥特曼,你问爸爸,怪兽可不可以种出来,奥特曼可不可以从爸爸的实验室里蹦出来,老父亲无能,竟然一个也不能实现,2岁的你向往爸爸的鲜花王国,4岁你竟没再提,看来女孩儿的善变是从小便开始的;可为父依然坚持,近来选出20种洋桔梗,待白、绿桔梗开花,我繁繁就该5岁啦,5岁的小女孩爱花会比奥特曼多吗?’”

“难怪五岁之后你把家里的奥特曼都锁起来了……”路沉年低语。

见路繁愈发低落,路沉年安慰:“大家本以为你把花房当做私藏,结果你搞了个自助花房,任凭所有人进出,由客人自主评估价值给钱,

“父亲的花房”由此成为了热门打卡点,也让大伯被更多人称道,连带着统林生物以及镇山的别墅项目都获益,爷爷大喜所望,不停夸你既有情怀又大胆创新,更是在你17岁生日那天直言你是天生的路家继承人……”

路繁顿悟:“原来如此啊……继承人三个字太讨人恨了是吗?”

路沉年震撼,难道是因为这个四叔才……

“6月8号,多令人开心的日子,我终于扔掉了所有的课本,哥你不知道我多向往暑假那场徒步,当时我们还有赌约,谁坚持的时间长谁赢,输的人要帮赢的人做一件事……”路繁满是遗憾地说。

路沉年感慨:“是啊,我当时都想好了要你给哥也做个花房,哥私藏着能骄傲一辈子……”

“可惜啊!我再也种不出花了。”手肘是身体最没有痛觉的部位,可路繁说这句话时硬是把那块的骨头捏得生疼。

路沉年惊讶:“怎么…会……”

路繁忽然没了表情,也不与路沉年共同回忆回去,她用娓娓道来的方式将那场谋杀摊开:“高三我从未踏足花房,所以6月8号下午,不管别人约不约我,我都会去里面待一待,我兴高采烈地走到花房门口,合上的门有父亲的背影,所以我舍不得推开,就那么静静地站了很久……

当时温度近40°吧,我识趣地赶在中暑前一秒拉开了花房的门,迎接我的不是扑面而来令我舒爽的冷气,而是一排排枯萎的桔梗花,我亲手撒的种子在最开心的日子全部萎靡了……

看着面前的景色,我脑袋一下就懵了,等我想起空调制冷时,眼前忽然发黑,双腿也变软了,就在我倒下去的一瞬间,旁边的花架忽然起了火,我强撑着想站起来,屡屡失败;

到最后我只能拖着身体慢慢爬,抬头间我头顶的玻璃忽然炸开了,哥,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能尽量藏起眼睛……”

路沉年手上的青筋暴起:“最后呢?”

“最后……”路繁咀嚼着这两个字。

而后痛苦地说:“大概是我求生意识太强吧,有好生之德的老天给了我一点点力气,只有一点点……

因为这点力气只够我爬到旁边的小角落,其实它多给我一点力气我又能怎么样呢?当时我的背上插满了玻璃……”路繁背上的疤似乎不满意她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用刺痛像她宣示不满。

路沉年掩面而泣,心痛得实在听不下去,他明知故问:“当时…痛吗?”

路繁跳过他的问题继续说:“哥,老天真挺会逗人的,当我自认倒霉时,我在花架旁看到了一个烟头还有一块手表;当我绝望迎接死亡时,偶然回国的荆誉撞见了我……

如果他晚一秒抱我出来,那如红日般的火焰一定将我烧透了吧……”

该说的都说了,药效也快过了,路繁起身要走,路沉年忽然脱口而出:“确定是四叔对吗?”

路繁大笑起来,转过头缓缓道:“他的殷勤是把利刃,还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尤其尖锐,即使走得再热闹,还是孤寂……

“小锦,小锦?”缪时拿着喇叭大声喊走神的花似锦,丁湘借整理服装之名上前关心:“老板你哪里不舒服吗?”

花似锦嗓子干涩没有开口的意愿,丁湘担忧道:“缪导一直在喊你,你要是不舒服就跟导演说,咱不要逞强。”

花似锦脸色苍白,看向缪时的眼神聚焦不了,缪时以为他回了神,开始认真讲戏:“郁衡现在已经知道桑亦是不求生的,也知道她救赎自己的心态较之爱情更像为了完成医生的使命,这种撕裂与疯癫你情绪给得够一点……”

当缪时喊了开始,花似锦忽然朝着马路大喊:“就不能一起活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剥夺我质问的权利,你有那么多病人,怎么就偏偏挑我来结束……”

现场所有人都被花似锦突然爆发的情绪震撼,大家知道,桑亦死的这场戏,郁衡在逃避,他虽然声嘶力竭地在喊,但是哭声是闷着的;所以跟着花似锦入戏后,大家凝神静气,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花似锦的声音忽然又沉了下来,他疯癫地坐到地上,两只胳膊缓慢抬起就像是桑亦真的躺在他怀里一样,就这么虚空地一直抱着,而后痴痴地笑说:“你找了我,我感觉无比庆幸,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最满意我,满意就有爱,至少有一点……”

小林在丁湘耳朵边说:“锦哥这时候真的好像精神分裂。”丁湘哭得比郁衡还伤心……

忽然花似锦的眼神又清明起来,他撑着石板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给了一个远侧脸,从监视器里看,他起身这一刻仿佛消瘦了十斤。

“桑亦,你让我死不了,活不成,我偶尔恨你……”

花似锦万念俱灰地转身离去,没让别人再窥到他一丝表情,只留下这么一句哀思如潮的呢喃。

缪时被惊得“卡”都忘了喊,三段表演三种感情,最后两段的肢体都是花似锦自己加的,最后一段词儿本来是“桑亦,我可不可以死?”他这么一改,更能体现郁衡临近崩溃的挣扎。

等大家缓冲好,现场响起一片掌声,缪时高声道:“小锦,你今天的表演很出奇,甚至不输任何一届影帝!”

花似锦沉着脸,大家以为他没出戏也不做他想,缪时殷切地凑到他跟前问:“临时把你叫回来确实不妥,但我现在无比庆幸这个决定,你上哪去进修了?”

去哪了吗?去听了梦魇的源头,听了一场她特意省略自己的回忆,还听了那充满恨意的高跟鞋声音,所以起了杀心的他还用演精神分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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