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侯祠出来后,沉默又小心翼翼的人反倒成了严景铄。
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跟在步履匆匆的林皓卿身后,始终慢半步,余光牢牢笼罩着林皓卿的表情。
按照以往的经验,林皓卿此刻应该心动才对......严景铄陷入沉思,怎么生气了呢?
他手里拎着林皓卿的包,一边走一边甩,发出均匀的“啪啪”声。
这声音提醒了前面愤怒的小猫咪。
林皓卿猛地顿住,转身去拿自己的包。
严景铄下意识地抬手,又在林皓卿泛着红晕的恼怒中把包还了回去。
林皓卿半眯着眼睛,像是在发脾气,声音软软的:“你是不是在耍我!”
严景铄当然否认:“你怎么会这样想,刚刚那都是意外。”
意外你不喜欢。
严景铄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林皓卿蹙起眉头像是精致的工笔图,娴静生动,偏偏嘟起的嘴唇像是艺术品中最妙的一笔,让他忍不住想要品尝。
直白的眼神不加掩饰,林皓卿严重怀疑严景铄在暗中骚扰自己,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气鼓鼓憋了半天,质问道:“你、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
简直像会所的鸭子!
虽然林皓卿没见过真鸭子,但他曾仔细研读江菱分享给他的“学习资料”,绝不可能认错。
“工作?”严景铄一愣:“当然,除了歌手,肯定还有别的,更稳定的收入。”
他加重了“稳定”两个字的读音,希望暗示林皓卿,自己也是一个稳重的人。
林皓卿狐疑的打量他,视线定格在他胸口撑开的扣子处:“能直接点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工作?”
“主要是......”严景铄漫不经心的回想着日日向他祈求的信徒们,含糊道:“咨询类的,心理疏导,你听说过吗?”
“当然!”林皓卿一脸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心理医生?”
“算是吧。”
可惜作用不佳,大多数“病人”利用过他的力量,就想送他走。
严景铄没忍住笑了出来,笑意融化英俊的脸庞上覆盖的冰霜,耀眼的银发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美好的不似真实。
林皓卿皱着眉头不满:“这是什么回答?”
“好,”严景铄正了正神色,眸中的笑意还没褪尽:“你说我是什么工作,那我就是什么工作。”
这种带着憋笑的尾音,像是夹着坏,更像是隐着纵容,等着你去发现其他恶作剧。
“......”林皓卿更生气了,看着就不像什么清白的心理咨询。他就赌自己害羞,不敢嚷嚷。
毕竟假如做实严景铄的鸭子身份,那他算什么?
金主?客户?
不过,严景铄也算颇有实力的鸭子,能弹会唱脾气好,长得帅身材也很棒,下海也很正常,他自己也承认收入稳定。
比心理医生门槛低多了。
这些猜想一旦成立,之前的种种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难怪严景铄的造型反差那么大,难怪他总是对自己予取予求,难怪他的眼神,还有动作,总让林皓卿感觉收到暗示。
如果是鸭子的话,林皓卿心底升腾起异样的感觉,那他们也不算相差甚远。
鸭子拿钱服务婚外情,反倒显得格外正常。
如果......林皓卿再次慎重的将严景铄从上到下打量一边,目光在对方紧实的腰腹,饱满的胸膛处流连。
他的基因倒是不错。
不恰当的奇思妙想慢慢涌上林皓卿心头。他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局促的低下头,凑近严景铄小声问:“那,你是怎么收费的?”
严景铄没想到林皓卿会有心理医生的需求,不过祂的本体靠近林皓卿太近太久,确实让他产生精神错觉,林皓卿会找心理咨询也不奇怪。
“你是要做哪方面的咨询?”严景铄压低声音:“是感情?还是因为精神状态?”
林皓卿自以为对上暗号,想了想补充道:“我想要“更深层”一些,你能提供什么服务?保密吗?”
“当然,”严景铄点点头:“职业素养是最基本的,至于服务种类......你尽管提。”
两人鸡同鸭讲几个来回,各自都很满意。
“在正式开始服务之前,我需要考察一下你的专业,你要和我稍微保持距离。”林皓卿提出自己的要求。
“当然,”严景铄绅士的朝着林皓卿伸出右手:“期待与你后续的工作合作。”
林皓卿脸颊绯红,也伸出右手,和严景铄轻轻挨了一下,就想缩回来。
对方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就把林皓卿的手捉住,紧紧的握在一起。
严景铄的手很大,手心极烫,温度顺着相握的手掌传递,让林皓卿脸更红,手心也冒汗。
在紧张注视下,却有一种奇异的,被暧昧对象捧在高位的舒适感。
难怪男公关们赚的多,这确实......让人无法拒绝。
林皓卿挣了挣,脸红着抱怨:“好热。”
严景铄这才放开林皓卿,低声清清嗓子,声音藏着笑,又酥又暧昧。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四海市的市貌建设前年才完工,在保留古建筑的同时,又修建地铁等公共设施,还专门开通旅游路线和共享单车设施。
“下午和教练约在三点,我先带你去逛逛市区。”
严景铄准备的车就停在景区附近待命,林皓卿却不想上车。
他猜测这是哪位金主送给严景铄的。
也许两人曾在车里风流?也许司机还领着金主的工资?也许晚上那位金主就会发现自己留在车里的痕迹?
他尽量往洁癖的方向挑剔,有意打压心中泛起的独占欲。
不能陷进去。
这只是婚姻中的开小差,林皓卿叮嘱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回归丈夫。
最后两人选定一条热门的步行游玩路线,各自扫了共享单车。
解开衬衣的领口和袖口,把掖好的衬衣拽出来。像回到二十岁,在春夏交际之际的四海市驰骋起来。
从长长的自行车坡道顶端顺风而下,风扫乱头发,穿过茂密爬山虎墙壁,叶片像绿色波浪一样波动,光影交替。火车和地铁路过时发出巨大的噪音,混进风中,将衬衣吹得鼓起来。
胸腔也灌满了风,难以抑制的激动在胸口涌出,溢了出来。
青春!
林皓卿用力抓住车把,感受着风吹过的速度,在两旁路人各色神态中轻巧地在自行车上站了起来。
他在这一刻无比确信,他还年轻,他拥有一切。
“注意危险!”严景铄在他身后大声提醒,风把他的声音揉碎。
林皓卿畅快的笑着坐了回去,伸出右手去兜身侧划过的风。衬衣被风灌满,逆着光描出林皓卿细瘦的身形,美好动人。
“太危险了!”严景铄加速逼近,被林皓卿一个转弯甩开。
严景铄无奈,他的腿长骑这种矮个自行车,有些施展不开。
林皓卿哈哈大笑,全然不顾严景铄紧绷的表情,歪着头朝严景铄挥手:“来追我啊!”
笑容里的阳光与自信像画家点睛的几笔颜料,让这幅脆弱苍白的美人图流转耀眼的光芒。
让人移不开眼。
笑声和阳光撒了一地,像碎金子似得,没人顾得上去捡。
严景铄跟了上去,林皓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两人前后挨得很近,近乎触手可得。
“严景铄!”林皓卿侧过头大声念他的名字:“四海市真好!”
“骑自行车真好!”
严景铄勾了勾嘴角:“你也真好。”
从坡道转过去就是市区,午后的风渐渐停息,两人在一条人少的骑行参观路线慢悠悠的闲逛。
四海市很适合骑行游玩,这里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悬铃木,浅黄色混合白色的树干粗重笔直,顶端的叶子像是融化在天空的一抹颜色,将灼人的日光细细密密掰碎,散在居民楼下年代久远的商店门口,让人无端的昏昏欲睡,像回到小时候的街道似得。
自行车在一间小学生文具店门前停下来,店铺从上到下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零食。
林皓卿挑了一根冰棒,一人一半,叼着吮吸劣质香精的甜味。
“和小时候的味道没什么差别。”林皓卿被冰棒冻得指尖发疼,左手倒右手搓来搓去,像一只忙碌的小狗。
严景铄没忍住笑出声,伸手把半截冰棒接过来:“我拿着吧。”
真不愧是销冠,林皓卿暗中点头。
文具店门口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路过,夫妻两人手牵着手,孩子拉着年轻妈妈另一只手跑来跑去。
一家三口踩着午后的碎影,慢吞吞走着,温馨又惬意。
林皓卿又冷不丁的想起丈夫,如果自己对丈夫像销冠这般无微不至,是不是两人也能像他们这样整齐幸福?
风完全停了下来,舒适的温度逐渐被春末午后的阳光灼热,林皓卿无端的觉得后颈像有小针扎似得。
他伸手摸了摸,定制的手工衬衣没有标签,如今那里只有凌乱的发稍。
可能是被阳光刺伤了,他低着头,任由后颈的刺痛扎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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