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仍值伏天,八点的操场,烈日刺骨,初一新生井然有序,按班乘上大巴,驶向神秘之地进行封闭式拉练。
青山严丝合缝,一顶峰偎依另一顶峰,似两位巨人手牵手、肩并肩,双腿盘坐在陆地上,除了脖子以上的头部相互独立,其他部位都是毗连的。
密不透风的风景映入眼帘。两山脚的接缝位置有一条隐蔽水泥路通入内部。出入口像一扇踏入天庭的南天门,正对着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随着车辆驶入,又有另外三座山峰紧紧偎依,同时与前两座山连接,形成了五座山峰环抱的景象,围成一片山坳。
车辆停靠在一扇古时城墙门外,师生们排队步行进入城门。约莫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操场之上,排排站立,听军训大会,与各位教官见面,领取军训服、生活用品,分配寝室。
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冒出黄亮的晚霞将基地渲成一片生机。训练场,一位身穿迷彩绿军服的青年站在初一(一班)红旗处,吹起响亮的口哨,“各位同学,稍息,立正,原地盘坐!”
同学们应着教官的声音,动作行云流水。
何近一手摘下军帽,提高音量,“同学们,我是何近,来自西部战区,接下来的军训将由我陪你们完成。”
响起一片掌声。
“今天只有一项任务,互相认识。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教官,什么是相互认识。”队伍中突兀地响起一少年诙谐之音。
何近一眼捕捉到队伍中的少年,“就是相互了解。”
少年继续打诨,“怎么相互了解啊。”
何近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其他同学抢声而出,“教官,他是聂剑。”
何近提高音量,“聂剑,出列!站前面。”
聂剑面对同学们,挺直身板,何近满意一笑,“相互了解,就是自我介绍,就从你开始。”
哈哈哈,响起一片笑声。
又一位扎着马尾,珍珠大眼睛的女孩从队伍中出列,面向同学们,轻松开朗,“大家好,我叫胡晞。我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只是……只是不想考试。”
同学们热烈拍掌,俏皮的男生们大喊,“我也不想考试。”
接着一位满头中短直发,戴着银框眼镜的女孩站起来,双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面向同学们,沉稳而又坚信道:“大家好,我是言诗钥。我喜欢历史,我的愿望,探索那些埋藏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历史古迹。”
女孩尾音还没消散,何教官双手一拍,“言诗钥,加油!”随即响起一阵震耳的掌声,响声传向四面八方,游荡在山涧之间,不禁引起周边班级投来好奇的目光,滴滴语语。
最后一名同学自我介绍归位后,一班队伍里再次响起唧唧喳喳之声,何近双耳一竖,诙谐一声,“不到二十。”
“我猜对了,教官没超二十岁。”
“十九岁?”
何近微微一笑,不答不应。
“十八岁?”
“教官,你告诉我们呗。”男声一片恳求。
何近收起笑容,吹响口哨,“全体都有……”
第二天清晨,天刚微亮,号角声急促响起,操场上一位身穿深绿军服的排长站在升旗台,急促地吹着口哨,直至所有的同学入列,哨声依旧响彻天空,手里拿着扩音喇叭,声色俱厉,“起床声响起到所有人入列,二十分钟过去了。就你们这速度,敌人的枪口早顶了你们的脑袋。
明天开始,三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们一个不少地站在这个位置,迟到的罚跑六公里。全体都有,稍息!所有同学跟随各班教官检查寝室卫生。解散!”
何教官面向同学们,“所有同学,稍息,立正,向右转。”
一班同学跟随何教官,挤进第一间男生寝室,八张床位凌乱不堪,甚至有些同学的被褥一角耷拉在地上。
何教官一脸无奈,一边给同学们演示尝试折叠豆腐块被褥,一边耐心讲解,“所有同学,今天首要任务学习折叠被褥,我一会检查,不合格者罚跑六公里。”
何教官看着床位上名签,“夏立、祁贽、卫霰、蒋焕、聂剑,陈醉、汪子旭、丁速出列,整理被褥。”
八人各自整理被褥,何近等人站在一侧实时监督。蓦然间,何教官拽起祁贽双手,手把手教,“你要这样,再这样,直角自然就能形成。”何近斜睨了一眼名签,祁贽下铺正是夏立,“夏立,你负责教会祁贽。”
夏立应了一声。
下午烈日当头,初一新生列队笔直站在操场,面前各有一张蓝色被褥,显得格外耀眼。麦色皮肤的排长拿着喇叭站在旗台上,“同学们,一分钟内,让我看到你面前的被褥成豆腐块,本次合格者计入总成绩,军训结束后,按照总成绩排名颁布荣誉奖。”
哨声响起,所有同学弯腰认真折叠被褥,眨眼间,哨声再次响起,所有同学停止了动作,教官一一检查每位同学的豆腐块,登记成绩。比赛结束后何教官,一脸欣喜,“我们班的同学都很不错。”
艰苦要循序渐进,从早至晚,异常艰辛,第一天被褥比赛,第二天则全体匕首操,第三天上演恐怖分子,由十几位教官伪装歹徒。操场上设置了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障碍物,大几米深坑、独木桥、高墙、高踩板、一大片铁针刺头的低桩网、燃烧着烈火的火圈、水平梯,紧凑的障碍物。障碍物最中心的高地上插一红色旗帜,‘歹徒’围绕红旗,一边扮演歹徒一边守卫红旗,人人手持一把匕,刺破胸前的鲜红液体即倒地假死,拔得高地上的旗帜即为胜利者。
排长一声哨响,操场中间,‘歹徒’手拿匕首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各教官的手指在暗地里传递信息,初一同学蠢蠢欲动,紧张地盯着正中间对他们不足十米的‘歹徒’。
哨声响起前,一班女生在前排。哨声未落,所有男生站在前排,为后方的女生搭成一堵厚墙。‘歹徒’亦步亦趋,同学们半进半退,双方僵持不下,各自寻找刺杀机会。
浓烟起飞,笼罩战场,视线不清的场地、无处不在的障碍物将初入战乱的初一新生拆得零零散散,‘歹徒’找准机会各个击破,初生牛犊的新生与身经百战的‘歹徒’实力悬殊,场地倒下一片片身影。
何教官环顾四周,一班同学聚拢在火圈一侧,其他班级乱作一团,仅他所带的班级整齐划一,思索片刻,右手持匕首,左手指向不远处一位手执匕,后脊背挺直,上身穿着浅蓝色衬衫、下身黑色西装裤,一位英俊的青少年教官站在烈日照耀下,凛冽如水地接收传递过来的手势。
嗖嗖嗖,何教官急速冲向一班同学,卫霰迎面而上。祁贽紧跟右方,那时快,就在刺向何教官那刻,另一位青少年教官凌波微步似的冲向祁贽,擒住了他,易如反掌将其击中。
卫岐所受散打、擒拿、躲闪、踢腿、绞杀,卫霰一一对抗何近,动若脱兔。何近一边拆招,一边观察,“可以啊,卫霰。”
卫霰缠着何近,其他同学见势齐上。何近遭到群攻,差一点被他的学生禁锢着腿部、胳膊、头部,“哎哎,行了行了,认输。”一边放言,一边挡格,却寻找机会冲出去。
何近不禁迂回,迂着迂着,靠近了一高台,借势跳跃障碍物,冲向中心旗帜。同学们紧追而上,有的绕着障碍物跑,有的直接越过障碍物,后面的同学掩护前面奔跑的同学。
烟雾缭绕,乱奔中,筱白无意中瞥见右方的夏立,一身高颀长、高出夏立多许的青少年教官阻挡了他的去路。
夏立正与他纠缠,灵机一动,悄悄绕到教官背后,似要偷袭。偷鸡不成蚀把米,奈何青少年鞍不离马甲不离身,啪叽一声,瞬间三分劲力将夏立掀翻倒地,液体浸染了草地。
当当当一阵声响,“快刺液体!”夏立翻身,昂首躺在草地上,提醒同学,可当他望向打斗声时,一脸诧异,“空筱白?!”
筱白一躲一闪,一进一退,完全沉浸于打斗中,并未回应夏立,却是青少年教官怔了一下,同一时刻,筱白脚尖蹬地,纵跃而起,双脚击向青少年后背之际,“筱白,快逃!”眼看筱白缠不过高出她一大截的教官,夏立急切大喊。
可是已经完了,登时青少年一只手轻松抓住筱白的脚踝,一只手迅疾击破液体,液体洒落,筱白高空下坠之际,夏立急促一声,“教官快接住她!”
青少年教官见筱白胸前液体已破,掠过她,疾奔下一目标,登时听见夏立大喊,无暇思考,迅疾闻声转身,冲向前抓筱白。
扑通一声,筱白一屁股坠地,震得胸前的鲜红液体四处飞溅,夏立迅疾起身奔向前,扶住筱白,一脸担忧,“哪里受伤了。”
青少年教官一手悬在空中,见情势已晚,缩手望着地上的二人,极其冷峻。
筱白望着夏立,嫣然一笑,脸颊两边一对酒窝赫然显现,极其娇艳,“没受伤。”登时,青少年一怔,青眼微微一动。
夏立缩手,就势坐在地上,“太危险了,还好不是头着地。”神色明显比刚才舒松了。
筱白失落地坐在地上,烈日映衬下,微风一拂,白里透红的脸庞上漂浮着几根凌乱的发丝,呆呆地望着地面,双手不断地揉搓衣角。
青少年转身离开时,又瞥了她一眼,移步向前,弯腰捡起地上的军帽,戴在筱白的头顶,有意将帽檐下压,遮挡了烈日。再次转身离开时,只听得一声急切不安之音,“夏立,你疼不疼。”筱白双手揉搓衣角,蓦然间一怔,望向夏立。
夏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疼。”
“可是……刚才教官那样摔你……”筱白低垂着眼眸,“如果……我再强一点,就好了。”
夏立温柔一声,“我没事,不用担心。”捡起旁边的军帽,起身望向筱白,胸有成竹,继续说:“没关系,我们班四十八人,会赢。”
筱白徐徐抬眸望向夏立,翕动着干燥的唇瓣,似要说话,犹犹豫豫始终未开口。
夏立伸出右手,似要将筱白拽起身,脸上洋溢着自信,底气十足,“我相信我们班。”
筱白伸手搭上他的手心,大眼睛散发明光,“我也相信!”
青少年伫立原地,怔了一下,随即跳跃障碍物,继续追击前方。
训练场一片狼藉,烽烟四起,众人嘶喊声,好似逼真的战场一线。卫霰、蒋焕哪有教官奔哪里,烈日当头,汗水浸透了衣衫。靠近中心旗帜不远处,丁速被“歹徒”纠缠,卫霰、蒋焕迎面而来,直接硬刚教官。“丁速,快去夺旗帜!”卫霰大气一喘。
丁速迂迂回回,跳跃障碍物,躲闪教官,急速冲向中心,似一骑绝尘,成功拿下中心红旗。哨声响起,众人停下,旗台上的排长在夕阳的照射下,麦色皮肤越显黑黢,“演练到此结束!”
一班同学看向手举红旗的丁速,欢呼雀跃,欢蹦乱跳地将丁速抬起。
青少年教官站在三米的高墙之上,俯视‘荒尸遍野’的训练场。何教官从水平桥上跳下,青少年从高墙一跃而下,把匕首别在腰间,左手拍了拍何教官的肩膀,“你们班,赢了。”
何教官偏头看向青少年,“又下重手了?”
青少年不语,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西边的天空,消失的夕阳,迎来灰蒙蒙的夜色,何近望向青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舒了一口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