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闹钟还没响，林妤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窗外天色刚泛起鱼肚白，楼下的槐树上，早起的麻雀已经开始叽叽喳喳。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昨晚根本没人睡过。

只有那个墨绿色的发圈不知何时滚落到她的枕头边，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起这么早..."林妤嘟囔着伸了个懒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圈上的纹路。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楼下飘来煎蛋的香气。林爸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份早餐——等等，三份？

"小妤，就等你了。"林妈皱着眉头敲了敲碗边，"你看看人家小雪，六点就起来帮你爸准备早餐了。你再看看你，七点半才磨蹭下来..."

林妤的视线扫过餐桌，苏慕雪正小口喝着豆浆，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感受到目光，她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我、我马上去洗漱！"林妤突然觉得耳根发热，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她乱糟糟的短发和睡得泛红的脸颊。她捧起冷水拍在脸上，却怎么也冲不散脑海中那个带着酒窝的微笑。

早餐后，林妈拉着苏慕雪的手反复叮嘱，从"记得多喝水"到"晚上别踢被子"，事无巨细。

林妤单肩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另一只手不情不愿地拖着苏慕雪那个沉得要命的行李箱。

"妈，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了..."她忍不住抗议。

"你还好意思说？"林妈瞪了她一眼，"上次是谁半夜发烧还不告诉宿管老师？"

林妤顿时语塞。

余光瞥见苏慕雪抿着嘴偷笑，她气鼓鼓地拽着箱子就往外走，结果差点被门槛绊倒。

"小心。"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苏慕雪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飘进鼻腔，让林妤的心跳漏了半拍。

"要、要你管！"她慌乱地甩开对方的手，逃也似地钻进了车里。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林妤假装专注地玩着手机，余光却不自觉地瞟向身旁的人。苏慕雪安静地望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长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

林妤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黄油小熊发夹，送给了苏慕雪，“昨天逛街随意买的，给、给你”。

苏慕雪接过发夹，道了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好像棉花糖，甜进了林妤的心窝。

苏慕雪不再看她，手上却将发夹拽的紧紧的。

教室里。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苏慕雪。"

班主任的话音刚落，教室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林妤懒洋洋地从臂弯里抬起头，下一秒却猛地坐直了身体——

站在讲台上的少女一袭白色连衣裙，黑发如瀑般垂在腰间。阳光从她身后洒落，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光里。最让林妤心跳加速的是，她发间别着的那枚黄油小熊发卡，正是今早自己随手塞给她的。

"同学，找个位置坐下吧。"

苏慕雪的目光扫过教室，在经过最后一排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林妤看着她走向第三排的空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笔袋。

"苏慕雪！这儿！"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回头，几十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林妤感觉脸颊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下一秒，她的心跳停滞了——苏慕雪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像只偷到鱼的小猫。在全班惊讶的目光中，她优雅地走向最后一排，在林妤身边落座。

"谢谢。"苏慕雪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被擦得一尘不染的桌面。

林妤别过脸假装整理书本，却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谁、谁让你谢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苏慕雪歪着头看她，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只是怕你坐前面挡我睡觉！"林妤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臂弯，却没看见苏慕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数学课上，林妤照例睡得天昏地暗。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的发梢，将原本就偏棕的短发染成琥珀色。苏慕雪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她——微张的嘴唇，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耳廓...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那缕翘起的发丝时猛地惊醒。

我在干什么？她慌乱地收回手，却不小心碰掉了橡皮。

"啪嗒。"

林妤被声响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苏慕雪慌乱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你..."林妤刚想开口，下课铃声突然响起。

苏慕雪迅速别过脸，但林妤还是捕捉到了她泛红的耳尖。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她刚才...是想摸我的头发吗？

想到这儿，林妤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中午放学铃一响，她一反常态地没往天台跑，而是慢悠悠地晃到苏慕雪桌前，屈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喂，吃饭去。"

苏慕雪抬头，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林妤会主动等她。

"好。"她合上书，站起身时马尾轻轻一晃，发梢扫过林妤的手背，痒痒的。

林妤下意识缩了下手，随即又觉得这反应太怂，干脆一把拽过苏慕雪的书包带："走快点，去晚了糖醋排骨就没了。"

苏慕雪被她拉着往前走，嘴角微微扬起："原来林爷也会着急吃饭啊？"

"......闭嘴。"

——结果到了食堂，林妤还是让苏慕雪先去洗手，自己则挤进人群，抢到了最后两份糖醋排骨。

等苏慕雪回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甚至连筷子都拆好了。

"谢谢。"苏慕雪很自然地坐下。

又是谢谢。

林妤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烦躁。这两天听苏慕雪说了太多次"谢谢"，客气得像是......像是她们只是普通同学，而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姐妹"。

她突然伸手，用筷子尾端挑起苏慕雪的下巴，眯着眼逼近："不、客、气。"一字一顿，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慕雪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她从身后变魔术似的掏出两瓶酸奶，推给林妤一瓶："好啦林爷，喏，给你的。"

林妤盯着那瓶酸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喉咙突然有点干："给、给我的？"

"不然呢？"苏慕雪托着腮，歪头看她，"你看看，我第一天来学校，除了你，还认识谁啊？"

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洒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唇角还沾着一点米饭粒。

林妤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擦掉她嘴角的饭粒："笨死了，吃饭都能吃脸上。"

指尖触到柔软唇瓣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

苏慕雪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林妤则猛地收回手，低头猛扒饭，差点被呛到。

"......慢点吃。"苏慕雪小声说，递过一张纸巾。

气氛微妙地安静了几秒。

"那个......"苏慕雪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尴尬，"我看你数学课一直在睡觉，这样功课会跟不上的。"

林妤挑眉："所以？"

"所以......"苏慕雪眼睛亮亮的，"我可以给你补课呀！"

林妤差点笑出声。

——全校数学竞赛连续两年冠军，需要补课？

但看着苏慕雪一脸认真的样子，她突然不想解释了，反而恶劣地勾起嘴角："行啊，那麻烦'姐姐'了。"

故意把"姐姐"两个字咬得暧昧不清。

苏慕雪似乎没察觉她的调侃，反而开心地点头："小事！"

她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甜得让人晃神。

林妤盯着那个酒窝，忘记咽下嘴里的饭，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她。

等回过神来，发现苏慕雪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

两人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同时低头猛扒饭，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食堂的嘈杂。

食堂的嘈杂声渐渐散去，林妤咬着吸管，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身旁安静吃饭的苏慕雪。

"喂，发什么呆呢？"刘玉玲突然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吓得林妤差点把饭盒打翻。

"你找死啊！"林妤作势要打，却被对方灵活地躲开。

"哟，这位是？"刘玉玲这个长发T挑眉看向苏慕雪，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林妤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来来来，都过来！"她朝不远处招了招手，几个死党立刻围了过来。

"隆重介绍——"林妤故意拖长音调，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夸张的弧线，"这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姐，苏、慕、雪。"她一字一顿地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玉玲吹了个口哨，长发在脑后扎成低马尾，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光泽。"课堂上都见过啦，"她促狭地眨眨眼，"怎么，怕我们抢了你的'姐姐'不成？"

"就是，"温芸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虽然你姐姐温柔可爱得像只小白兔，但我们还不至于夺人所爱，放心好了。"说着，她故意伸手想摸苏慕雪的头发，被林妤一巴掌拍开。

"哎呀，妤姐～"胡宇翘着兰花指，"你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我们一定会像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她的～"他特意在"妹妹"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苏慕雪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妤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你们够了啊！"她一把拉过苏慕雪，"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们！"

"哟哟哟，护食呢～"几个人起哄道。

就在这时，上课铃突兀地响起。林妤如蒙大赦，下意识抓住苏慕雪的手腕就往教学楼冲。夏末的风掠过耳畔，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暧昧的口哨声，却不敢回头。

直到冲进教室，林妤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苏慕雪的手。少女的手腕纤细柔软，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猛地松开。

"对、对不起！"林妤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脸颊烧得厉害。她不敢看苏慕雪的表情，逃也似地冲回自己的座位。

苏慕雪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林妤掌心的温度。她轻轻摩挲着那片肌肤，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刚才奔跑时，林妤飞扬的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教室里嘈杂的人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苏慕雪只听得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她悄悄抬眼，看见林妤正把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这个发现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为这个意外的触碰而心慌意乱。

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