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在运作的声音。
陆清川被困在顾翎和沙发之间退无可退。她身上那点带着甜味的香气被顾翎身上的热气无限放大。
她看着顾翎近在咫尺的脸和微微张开的嘴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她抬起手扶住了顾翎的腰。顾翎很瘦，隔着薄薄的衬衫，陆清川都能清晰感受到她腰身的线条和骨骼的形状。
这是默许。
顾翎的身体僵了一下。她俯下身慢慢地向陆清川靠近。她们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清川姐！我来啦！”楼下传来铜铃清脆的响声和林溪活泼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亚于一盆冷水将沉浸在暧昧气氛中的两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陆清川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推开了顾翎。
顾翎被推得向侧边倒去，她稳住身形坐在一旁看着陆清川。
陆清川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对她，假装看着外面的风景。她的动作带着尴尬和慌乱。
“我......下去看看。”陆清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直接走出工作室关上了门。
顾翎坐在地板上许久没有动，脑子里也空白了一瞬。刚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故意敞开着领口的衬衫自嘲地笑了笑。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楼下林溪还在好奇地探头探脑。
“清川姐，你刚刚在楼上干嘛呢？我叫了你好几声。”
“没什么，”陆清川走到吧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在整理东西。”
“哦......”林溪看着她泛红的耳朵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不敢多问，“那楼上是......我刚听到有动静。”
“一个朋友。”陆清川回答。
过了一会，顾翎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的衣服已经穿好了，衬衫扣子也扣到了第二颗，头发也重新扎了起来。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这很难让人把刚才那个在镜头前大胆撩拨和在沙发前主动索求的人联系起来。
林溪看到她眼睛都亮了。虽然今天她没有化妆。但想起前两天的约定又赶紧低下头擦杯子。
“我先走了。”顾翎走到吧台前对陆清川说。
“我送你。”
“不用。我开了车。”她看着陆清川忽然笑了笑，“陆老板，今天的照片我都很喜欢。你整理好之后记得发我。”
“好。”陆清川应了一声。
顾翎转身向门口走去，门上的铜铃又发出了响声，顾翎站在门口回头看向陆清川：“对了，那个杯子，等我有空了就去做。”说完她就离开了。
“清川姐，”林溪小声开口，八卦之心按捺不住，“刚刚她......真的是......”她还是很想从陆清川嘴巴里确认是她。
“嗯。”陆清川没有否认。
“哇......”林溪发出感叹，“她本人真的比电视上还要好看一百倍......不过，她怎么会来我们这儿的啊？”
“来喝咖啡。”陆清川随便说了一句。
“那你们是......她来喝咖啡才认识的吗？”林溪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年纪小的女孩子就是藏不住心事。
“干活。”陆清川对她说。
“哦......”
陆清川走上二楼。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顾翎身上的香气。
那次拍摄之后顾翎又消失了。
她的名字和照片依旧出现在各大媒体和社交平台上。新一季的代言官宣，为慈善晚宴站台，在国外参加品牌活动。行程满满当当。
陆清川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她每天按时开门，打烊，擦机器，烘豆子。偶尔接一些零散的她感兴趣的拍摄工作，虽然她的邮箱有满满当当的邀约。她不会主动联系顾翎，顾翎也没联系她。又是很忙，和之前一样。
那天下午在工作室发生的一切更像没有剧本的即兴舞台剧，落幕之后将永存于记忆中。
陆清川花了两天时间整理好了那天拍的所有照片。没有过多的后期处理，调整了基础光影和色调，保留了照片最原始的质感。
她把照片打包加密然后发给了顾翎。
她给照片文件取名为：“你的世界”。
顾翎几乎是秒回：【收到了。很浪漫，陆老板。】后半句指的是文件名。
隔了半个多小时她又发来一条：【陆清川，你是个魔鬼。】
陆清川看着这几个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
【你把我拍得太好了，好到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是我。】陆清川回。
【那是谁？】
【是你。】
是陆清川镜头下那个最真实的顾翎。
她们的对话到此为止。两个在打哑谜的人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周六下午，店里人很多。林溪忙得简直脚不沾地。
“清川姐，吧台冰块没了。”
“清川姐，三号桌的客人在催了。”
陆清川正在专注地做一杯手冲，听到后轻轻“嗯”了一声。
门上的铜铃响了。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走到吧台前敲了敲桌面。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林溪赶忙上前招呼。
女人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正在做咖啡的陆清川。
陆清川抬起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顾翎。
“你等一下。”陆清川对她说完继续手里的工作。
顾翎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陆清川把做好的咖啡端给客人之后走到顾翎面前问：“有事？”
“嗯。”顾翎从随身背着的托特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吧台上，“给你的。”
陆清川看着那个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看起来像炸药包吗？顾翎心想。
“打开看看。”顾翎说。
陆清川迟疑了一下，拿起来拆开了报纸。
里面是一个杯子，一个陶土做的杯子。呃，先称为杯子吧。
杯子的形状很不规整甚至是歪歪扭扭，杯壁厚薄不均匀，上面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釉色上得也不太均匀，深一块浅一块的。
这是一个......很丑的杯子。
“怎么样？”顾翎问，眉眼弯弯，眼中带着期待的笑意，“我做的，花了一整个下午。”
陆清川看着那个杯子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顾翎。
“很......”她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没找到。
“很丑，对不对？”顾翎替她说，但是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在意，“我第一次做，没什么天分。老师说我这是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
陆清川拿起那个杯子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杯身很重，触感粗糙。她能想象到顾翎笨拙地捏泥坯的样子。
“......谢谢。”她说。
“不客气。我说过要做一个送你。我说话算话。”顾翎说，眉眼依旧带着笑意。
“翎......？”林溪才反应过来，差点叫出来。
顾翎忙把食指放到带着口罩的嘴巴前，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林溪点头，噤声。
陆清川把杯子小心地放在身后放着那些精致咖啡杯的架子上。那个丑丑的杯子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显眼。
“我今天休假，”顾翎说，“来找你喝咖啡。”
“今天人多，可能要等。”
“没关系，我等。”她又坐到了那个目前没人的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刷。
陆清川和林溪继续忙碌。她的余光会不经意间瞥向那个角落。
顾翎很安静，没有人去打扰她，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客人，应该说她更像另一个次元的人。但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这个小小的咖啡店变得与众不同。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一直忙到傍晚，店里的客人才渐渐散去。
“林溪，你先下班吧。”陆清川说。
“好的清川姐！”林溪摘下围裙，走到顾翎身边小声说，“翎姐再见！”
“再见。”顾翎摘下口罩对她笑了笑。
店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陆清川走到顾翎面前把一杯刚做好的手冲放在茶几上。
“试试。”
顾翎喝了一口：“好喝。这是什么豆子？”
“哥伦比亚，粉波旁，双重厌氧发酵。”
“听起来好复杂。有种莓果味。”
“嗯。”
“你用我送你的杯子喝过水了吗？”顾翎问。
“还没有。”
“为什么？”
“怕漏水。”陆清川的回答很直接。
顾翎被她逗笑了：“陆清川，你真是......”
“我明天试试。”
顾翎看着她忽然说：“我饿了。”
又是这句话。
“想吃什么？”陆清川问。
“你决定。”
“好。”陆清川转身，“你等我一下。”
她走进吧台后面的小房间。
那应该是后厨吧？原来有后厨的啊。之前还说不提供吃食。顾翎心想。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盘子里是两份简单的三明治和一小份蔬菜沙拉。
“我这里只有这个。”陆清川说。
“够了，这对我来说正好。”顾翎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小口。
两人安静地吃着晚餐。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陆清川。”顾翎把一小片紫甘蓝送进嘴巴里，“我下个月要去米兰，大概一个月。”
陆清川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工作？”
“嗯。一个品牌的全球代言人拍摄，还有一堆活动。”
“好。”陆清川应声，听不出情绪。
“所以，我走之前，你再请我吃顿饭吧。”
“今天不是已经请了吗？”
“这个不算。”顾翎摇头，“我想吃你做的饭。不是三明治，是真正的饭。”她看着陆清川，眼里带着期待。
“去你家，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