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可是，贤治长老。”

日向雏田仰躺在巨大的封印阵中间，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在地面上铺开，沾上绘制封印阵的特制墨水后，终于染上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被禁锢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向左扭动脖子，一双圆润的白眼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给我打上笼中鸟，就能让日向一族更进一步了吗？”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和难过，甚至问话的语气也一如往常的温和柔软。

她轻轻地问道：

“给自由的鸟戴上镣铐，那样养育出来的孱弱无力的翅膀，真的……是最强的飞鸟吗？”

那双纯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还在地面上绘制封印阵的三长老日向贤治，她学着日向和人教的那样，细细分析对方的情绪、态度和立场。

日向贤治绘制封印阵的手甚至都没有一丝停顿，对于她的质问置若罔闻。他手上的那只毛笔蘸满了墨，抬起手时，险些让那墨水滴落在地。

他小心翼翼地将毛笔搭在碗壁上，墨汁一滴一滴地落在碗中，荡出一圈圈波纹。

将毛笔在手中的小碗边缘轻轻刮了两下，撇去多余的墨水，日向贤治头也不抬地淡淡回道：

“最强？大小姐，活下去的，才是最强。”

【雏田，不管是战斗、还是政斗，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穿对方的恐惧。】

日向和人的声音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响起来。

【他们用规矩拴住你，是恐惧你的不同会动摇他们的权威；他们用力量压制你，是恐惧你的未来会超越他们的现在。】

日向雏田微微转动那双纯白的眼眸，视线落在对方紧抿的嘴唇上，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近乎怜悯的了然。

“原来……您在害怕吗，贤治长老？”

日向贤治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而日向雏田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她继续用温和平静的声音说着犀利的言辞：

“您害怕没有笼中鸟，就无法掌控分家；害怕无法掌控分家，日向就会分崩离析；更害怕……您和您所代表的传统，会被时代证明是错误的，会被我们……无情地抛弃。”

“您口中活下去的强者，其实只是不敢做出任何改变的懦夫，对吗？”

日向贤治捏着毛笔的手指骤然一紧，将滴未滴的墨水，终于“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盯着那个墨点，半晌，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躬下身，用大拇指轻轻擦拭着那滴不和谐的墨色。

擦不掉。

他在指尖上蘸了水，用力地、用力地将拇指按在那个黑点上。

湿润的皮肉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晕染了大片的痕迹中出现了一抹血色。

“擦不掉啊……”他双膝触地，一双混沌的白眼死死地盯着完美封印阵图中丑陋的那团黑色，之前淡漠平静的面孔逐渐扭曲。

他喃喃道：“怎么会擦不掉呢……？”

擦不掉的话，就算封印阵图再完美，笼中鸟也注定会失败的吧？

笼中鸟怎么会失败呢？

……

他猛地转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狰狞如厉鬼，眼白之上甚至爬上了细细的血丝。

“不、不会失败的……”

年迈的老者呼吸颤抖，手脚并用地爬向阵眼中央的少女，膝盖隔着衣料砸在水泥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宽大的和服下摆从还未干透的墨迹上擦过，又划出长长地阴影，直直地延伸到少女的身边。

那双枯瘦的手上蘸满了墨色和尘土，猛地按在了日向雏田的额头上，巨大的力道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笼中鸟绝对不会失败！”

日向贤治几乎是嘶吼着，口中喷出的气息带着点腐朽的臭味，落在日向雏田的脸上，她却没有丝毫的闪躲。

那双纯净的白眼坦荡地直视着他，明明昏暗的光线让瞳孔间照不出丝毫的倒影，他却仿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丑恶的面孔。

那种仿佛被扒开了皮囊游街示众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恐慌，几近失声。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年幼的少家主震慑到了，随之而来的羞耻和恼怒在他的胸腔迅速鼓胀。

他只能以更大的吼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笼中鸟是日向的根！是日向的骨！没有了笼中鸟，日向才是真的完了！你懂什么？！你以为凭你那几次出村执行的小打小闹的任务，你就了解这个世界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没有绝对的掌控，哪来日向千年的传承？！”

他的查克拉开始疯狂地涌动，顺着另一只触地的手，强行灌入那被墨痕破坏的封印阵。地面上的线条骤然亮起不祥的红光，整个祠堂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错了，贤治长老。”

即使在如此恐怖的压力之下，日向雏田的声音依然带着奇异的平静。深切的悲哀在眼中流转，她轻叹一声。

“日向的千年传承，依靠的从来不是这样病态的掌控，而应该是我们每一个族人的心。”

“当所有人的心都被您所谓的根和骨折磨得千疮百孔时，日向……才是真的完了。”

“闭嘴——！！”

日向贤治咆哮着，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掌叠加，更加庞大的查克拉如同决堤的洪水，试图强行引动被墨痕破坏的笼中鸟封印。

他今天，一定要将这个笼中鸟刻印下去！

**

“……你说他们去日向家了？”

鹿丸眉头紧锁，原本还算良好的心情骤然紧绷。

“嗯。”麻仓太一虽然对于鹿丸的反应十分不解，但也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我早上请假的，来的时候发现没人，去隔壁闻了一下，他们说被红前辈喊走了，隐约听起来是要去日向族地找日向雏田。”他对日向家的那堆破事一概不知，自然是反应平平。

但鹿丸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意识到了事情的大条，更是忍不住开始思考光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深吸一口气，朝麻仓太一点了点头，转身便快步离开，对于身后麻仓太一“喂到底怎么了”的呼喊声充耳不闻。

暗部那条狭长的通道里只剩下他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大脑在这偏安静的环境中飞速运转。

最近老爸和日向日足突然密切的往来、日向家的长老突然委托机动部布设结界、日向雏田被软禁、红老师找和人前辈要人、身为研发部长的光参与其中……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家族内务了，一个处理不当，就是足以震动木叶政局的大事件！

“麻烦死了……！”他暗骂一声。

鹿丸脚步加快，几乎飞奔起来，如一阵风般冲向楼上的参谋部，甚至来不及平复呼吸，便直接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

室内。

他的父亲奈良鹿久正与日向家主日向日足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上铺着翻开的文件，手边还摆着两杯热茶。

门被推开时，两人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显然谈话十分愉快。

“鹿丸？”

奈良鹿久微微皱眉，对自己儿子罕见的失礼举动有些不解，但也知道鹿丸不是那种冒失莽撞的人，于是直起身等着他的下文。

鹿丸和自家父亲对视了一眼后，目光便直接锁定了日向日足，语速极快：

“复工日雏田没有按期报道，一个小时前红老师去结界班找和人前辈要人，现在红老师、和人前辈、光、牙、志乃都去了日向族地。”

他与日向日足对视，想要表达什么不言而喻：在这个节骨眼，接待他们的人如果不是日向族长，那便只有长老。而主张软禁雏田的几个日向长老自然不可能放人，如果因此爆发什么冲突……

“什么？！”

日向日足霍然起身，身下的沙发都因为这股巨力向后滑出，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明明……”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他明明和长老团协商好了复工日就给雏田解禁。

眼下出了这种事，他哪还能不知道长老团那几个老东西又在阳奉阴违了！

更重要的是，明明应该是今日解禁，却不放人，趁着这个时间把他支出来和奈良鹿久商讨日向的发展战略，他们显然有更大的图谋……

他们要对雏田做什么？

日向日足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纯白的眼中迸发出清晰可见的怒意。

他深吸一口气，朝奈良鹿久道歉：“抱歉，鹿久，眼下家族里……”

“没事，理解的。”奈良鹿久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很贴心地将他送至门口：“之后有空再继续吧，家里的事重要。”

日向日足点头，刚踏出一步，又突然顿住了，他回头看向奈良鹿久，视线又微微分了点跟在旁边的鹿丸，“不知参谋部的二位，可否代表村子的立场，随我一同前往？”

父子二人几乎是同步地瞳孔骤缩。

这意味着，日向日足希望村子能介入族务，说得更明白些，就是——

他需要木叶官方，作为他清理门户、镇压长老团的见证。

“既然如此……”奈良鹿久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鹿丸，你跟日足一起去。”说着，又抬头看向日向日足，“至于我，要去向火影大人请示此事，随后会跟上。”

村子当然也不是谁想借势都能借的，最终站在哪一边，还得是看火影大人的决断。

让鹿丸跟随前去，算是可进可退的一步棋。既可以是代表参谋部，也可以仅是代表个人来寻人。

下一步要走向哪，要怎么走，都不是参谋部的一言堂。

“我知道了。”鹿丸沉声道。

……

另一边，日向祠堂。

日向雏田看着那双凝聚着蓝色查克拉光芒的手掌落下，近乎撕裂般的疼痛落在额头上，她最后的声音却轻得如同一声叹息：

“贤治长老……究竟是谁，正在毁灭日向的未来？”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9章 日向篇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