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恶鬼
河面映出天上的繁星,星星就像生在了河底。
洁白的兔子花灯浮在水面上,在星星里穿梭,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易水生坐在人工河的河边,脚上穿着人字拖,她的脚踝没入了身边的杂草里,杂草上的露水擦在皮肤上痒痒的。
萧听雨唰的一下就坐到了易水生身侧,笑道:“真的服了你了,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都以为你提前走了呢。”
易水生冷冷道:“这里安静,那边太吵了。”
萧听雨看着易水生还是如以往一样不苟言笑的表情,心里有些郁闷,她的手忍不住地薅着地上的杂草,余光偏向易水生的侧脸。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易水生突然侧身看向萧听雨道:“你还要看多久?”
易水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尬笑两声,然后把胳膊放到了易水生的肩膀上,叹了口气直视易水生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易水生感受到萧听雨的触碰,心下有些排斥,但是忍住没发作,看向萧听雨道:“你想多了,我对谁都一样。”
“胡说,你为什么对风的态度就和我差的那么多?”萧听雨下意识凑得近了一点,急声道。
“……”易水生垂眸看着萧听雨的脸,眼底滑过一丝微弱的鄙夷,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是像现在这样,我就很抵触,放下。”
易水生的语气有些生冷,眼底不喜地看着萧听雨那条搭在肩膀上的胳膊。
被这么盯着,萧听雨吞了吞口水然后慢慢把胳膊放下,“你这人真不讨喜。”
“哦。”易水生慢慢站起身,夜晚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发丝在月光下飞舞,她双手插兜往外走,远离这一池的河灯。
池心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一道暗色的阴影慢慢靠近池边,池面上的花灯似乎也感知到了池底的异物,纷纷朝着两岸飘荡向前。
萧听雨背对着池面看着易水生的背影,竟忍不住轻笑一声,“我逗你玩的,你一点儿也不无趣,啊切——”
一阵冷风从背后吹过,萧听雨才说到一半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暗想这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啊。
黑如海藻的头发从头顶慢慢垂下,像是滑腻的触手垂落在萧听雨的脸上,冷得人瑟瑟发抖。
萧听雨心中猛然一跳,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一滴水从额头滑落到下巴,然后滴答一声滚落在草地里,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什么其他的不明液体。
她慢慢抬头,一个字脱口而出,“靠——”
只见一个红唇女人她在咧嘴笑,整个身体都被河水泡得发白,只有那嘴巴红得像是擦了血,正张开嘴巴对比着萧听雨头颅的大小。
萧听雨条件反射直接就一拳打在了她下巴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
那女恶鬼挨了痛,一双无神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她弯腰捂着嘴巴,身体往这萧听雨的方向前进,头虽然往下垂,但是眼珠子确是往上看的。
易水生听到动静猛地转身,看见恶鬼的那一刻下意识望了望远处的人群。
“不能让她靠近人群。”易水生当即朝着恶鬼冲了过去,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在月光下一招一式都像是对邪恶的审判。
萧听雨自然知道易水生的意思,她反手在半空之中写下一个字“危”,那个字化为荧光朝着人群中的风和萧若玄飞去,而后萧听雨看着那恶鬼,发现易水生几乎占尽了上风。
“易水生,观她后胫。”萧听雨对着出剑快地几乎只有残影的易水生说道。
高阶恶鬼一般来说只能待在阴界,离开阴界超过三天就会神志不清,除非是她的执念已经被还愿使接手,她才可以获得长久的自我意识能力。
“好。”易水生出剑十分迅速,几乎是在女恶鬼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就绕到了她的身后。
她用剑快速将恶鬼背后的红色领口往下压了压,只见一个青色的“九”十分清晰地刻在上面。
下一秒恶鬼那锋利的长指尖快速对着易水生,易水生收剑往后一退,指尖从易水生脖颈前快速滑过,带起的罡风让易水生洁白的脖颈处多了一道红色的划痕,正在朝外渗着血。
恶鬼眼中红光乍现,动作似乎比刚刚快了数倍。
萧听雨目光一凛,唤出银枪挡在了易水生的身前,恶鬼猛烈的攻击撞得整只枪身微微发震。
“九。”易水生擦了一下脖颈处的血迹对着萧听雨的背影说道。
九……
易水生心中一沉,她的猜想没有错,果然是自己家族走丢的,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当务之急还是把她带回阴界。”萧听雨看着恶鬼道。
“这还用你说。”身后冒出萧若玄喘着粗气的声音,应该是飞奔过来的。
恶鬼的攻击过于密集,萧听雨只能和她拉开距离,为了不把她引到人流密集之地,萧听雨只能朝着身后的河边奔去。
但是下一秒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在追逐萧听雨的恶鬼在一瞬间居然消失不见。
奔跑中的萧听雨猛然暂停向后望去,心渐渐往下沉。
“人呢?”
“在那。”风的声音突然想起,她的双手指着易水生的头顶,面色惊恐,毕竟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恶鬼居然会凭空消失,这太作弊了。
恶鬼的红袍在月光下十分诡异地舞动着,她像一只野兽朝着易水生扑去,她的身后长出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像是海藻,或许是她的头发。
无数发丝朝着易水生缠绕的那一刻,站在地上的易水生也突然消失了。
下一秒一道声音在众人疑惑之际响起,“顾好你们自己就行,不用管我。”身后突然出现易水生的声音,她就像是凭空消失然后又凭空出现一样。
速度快地吓人,几乎没有人看出来她是怎么做到的。
风的声音拉回几人的思绪,“当务之急还是将这恶鬼带回阴界吧。”
“说的也是。”
恶鬼的无数条触手朝着四人的方向伸去,如同安了追踪器一样。
无极棍一棒敲出了一大片蜘蛛网,且还在往外蔓延,那一刻草坪裂出无数巨缝。
周围的建筑物发生细微的震动,热气球也开始左右摇摆。
萧听雨正好处在这一棍的范围之内,身子不由地朝一边晃动,“萧若玄你动作轻一点。”
眼前的恶鬼似乎因为她们的反抗恼火了,无数条触手像是一个包围圈一样,慢慢靠近,空间越来越小。
“风,你开阴阳门,我们把这个家伙引过去。”
“好。”风一个后空翻躲过了想要击穿她的触手,为了安全地开启阴阳门,她必须离开触手的攻击范围。
踩着即将要袭来的触手,风快速地朝上跑去,一步一步,然后一个跃身她向着空中跳去,抓住空中的一个热气球的麻绳,热气球左右摇晃了几下。
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X,很快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
萧若玄手起棍落给萧听雨打着掩护,无数触手砸在地上,乱石草坪飞溅,周围只有轰隆的破坏声,连接整片地面的锁链都在细微地晃荡着。
无数海藻一般的头发缠绕在萧若玄的无极棍和手上,越来越紧,她默契地看向萧听雨然后微微点头。
下一秒她一个后空翻连带着手中的无极棍一起朝后翻去,被缠绕着头发的无极棍扯着这位恶鬼的头皮,她被迫后仰着脑袋,额头上青筋暴起。
发丝像是有感知一样慢慢松开无极棍,但是萧听雨抓住了时机一跃而起,冰冷的银枪划破夜里的冷风。
萧听雨手中的银枪刷的一下击中了恶鬼的眼睛,一时间鲜血咕咚咕咚地流到了地上,像是喷出来的泉水。
“啊。”女恶鬼的所有触手在同一时间全部朝着萧听雨伸了过去,她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是想要一口吞掉萧听雨,她满眼愤恨地盯着萧听雨。
萧听雨暗想这次她应该会安分地追着自己了,于是单手抓住船下连接通道的锁链,往下滑,朝着半空中的阴阳门的方向。
女恶鬼发疯一样地追逐着她,无数人造泥土被卷起,漫天飞扬,一瞬间周围的能见度都降低了。
萧听雨眉心冒汗 ,看着风的方向,脚下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一跃而起,抓住空中的绳索打算荡过去,但是绳索被抓住的同时一只触手也猛地将绳索打断。
“啊——”萧听雨感觉身体在那一瞬间出现了失重感。
下一秒萧若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明显那声音是咬紧牙关说出来的,“啊,你快点跳过去。”
萧若玄倒立在空中,小腿勾住了上一个螺旋道中的水池边缘,手中紧紧握着锁链,青筋暴起,鲜血从手心划出,顺着锁链往下滑。
因为第九门的世界是一个空中的领域,所有空中的地面都是巨大的空中巨轮吊着的。
恶鬼趁着萧听雨危急之际,血盆大口朝她张开,但是易水生瞬间从远处闪现过来一个飞踢重到让那血盆大口闭上。
风拉着热气球上的麻绳,手背微微颤抖,由于维持着阴阳门的打开,额间流下了冷汗,“你们快一点。”
萧听雨终于纵身一跃朝着阴阳门的方向扑去,那恶鬼也跟着萧听雨没入了阴阳门之中。
“呼。”风长舒一口气,手臂脱力一般垂了下去。
“嘶啦。”麻绳发出不堪负重的声音,风的身体开始慢慢往下垂。
风瞳孔骤缩,下一秒绳子断裂,她的身体加速朝下坠落。
一瞬间这个世界在她的视野中开始变得越来越小,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远的原因,她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一切似乎都是挤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她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谁的呢,是萧若玄的,她好像从上面跳了下来,离她越来越近。
萧若玄拉住了风的手。
那一瞬间上方亮起了金光,细看却发现是一双金色的翅膀。
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害怕,金色的翅膀,六翼。
易水生抓着了风和萧若玄,金色的翅膀拖着她们往上飞。
【易水生,你确定要救她们吗?】一道阴暗的声音从易水生心底响起,【我最不喜欢看你救人了】
【你是罪恶天使,你天生就该怜悯罪恶,你不可以救她们,不可以。】
易水生痛苦地摇头,“不,滚”
【你在说什么呢?我就是你啊,我是你的阴暗面,我们是一体的,我们同根同源,并且共享同一个身体。】
【你为什么要反抗我,你想想你是六翼,天堂能有几个六翼,她们就因为你是罪恶天使就把你打到了阴界,你不痛恨他们吗?】
身体里邪恶的声音又在叫嚣着。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值得,放手吧,她们活在这个世上和生在地狱有什么区别。放手吧,让她们去死,这对她们是解脱,信我,我是对的,是对的。】
“啊——”易水生痛苦地皱着眉头,黑色的羽毛沿着手臂蔓延,翅膀上的金光忽闪着,忽明忽暗,但是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易姐姐你怎么了。”风的声音有些虚弱,她的手慢慢攀上易水生的手背,指尖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刺激易水生从混沌中找回一丝清明。
易水生睫毛粘上了泪水,她用尽全力将风和萧若玄朝着螺旋通道扔了过去。
黑羽划过她的眼泪,她挣扎着往下坠落。
“给我滚啊。”她抱着脑袋,蜷着腿。
【我为什么要滚啊,我是你的一部分,我们共生。】
【我永远都是我的】
她蜷缩着身体,用着蛮力锤着大脑,因为没有人比她更讨厌这个声音。
耳边风声随着她的坠落不断呼啸,直到眼前出现一片白色的极光,这个世界突然就变得多了几分安静。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样,易水生耳边会有风声,也会有乱石滚下发出的声音。
但是慢慢地这些声音越来越小,风沙堵住了她的口鼻,也跟着伤口凝固。
还是死了好,死了罪恶也会跟着消散,是不是要死了,快死啊。她自暴自弃,痛苦地想着。
“易水生。”
“易水生。”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人的声音,易水生动不了,也喊不出声,眼眶微微睁开,干涩的眼球在漆黑之中滚动。
眼前的黑暗被剥开,露出了一丝光亮,接着微弱的光,她的眼睛艰难地转动,已经露出骨头的手指动了两下。
萧听雨掰开她身上的石头,直到她全身都展现在阳光之下。
萧听雨的手上沾满了泥沙,她的指尖缝里都是鲜血,似乎找了好久,脸都被太阳晒红,眼睛也被晒红了。
萧听雨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手抱着易水生的身体,在她耳边问道:“死了没?”
易水生像是第一次见到太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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