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屠宰之门

狂风怒卷，无数雨点如同利剑一样扎在海面上。

一根漆黑的古木从海底深处长出来，一路向上，她的枝干遮蔽了天空，树上的鲜花分泌着绿色的汁液。

此刻一只手正挂在某一根枝干上，鲜花分泌出的绿色粘稠物正在分解着这一根手臂，直到最后连骨头都看不见。

萧若玄抱着风的身体坐在船上，她的双眼深深地凹陷了进去，眼底一片乌青，双眼如同枯井一般，若不是眼珠还会转动两下，水手们都觉得她是一个死人。

雨水顺着萧若玄的脸颊滚落下来，她抱住风的手又紧了紧。

光着膀子的汉子坐在他的身侧，他的目光看着外面的大雨，问道:“小子，你来第四门是来救你妹妹的？”

萧若玄点了点头，她终于还是来了由她家族掌管的世界，第四门，也是屠宰之门。

汉子给萧若玄递了杯水，萧若玄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汉子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就放心吧，所有事情在屠宰主面前都不是问题。”

说着他撸起了自己的大腿，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笑了笑说道:“当初我被海盗抢劫，我用我的一条腿献给了屠宰主，最后我的钱都奇迹般地回来了。”

萧若玄默默地听着，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第四门之所以叫屠宰之门，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屠宰场的羔羊，而正真的屠宰主就是海洋中心的古木。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了养育古木，古木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个世界上，所有问题的解决模式都是那么粗暴，因此这个世界的人类越来越像牲畜。

无数的残疾人在甲板上来回走动，你甚至可以看见人棍在半空中飘荡，还有无头怪在发出诡异的笑声。

萧若玄吞了吞口水，她将风抱地又紧了一些。

＊

眼前的树木，每一条脉络都有着数千年的岁月变迁。

无数多树上的花垂涎着绿色的汁液，她们的茎蔓如同蛇一样在巨木里游走，此刻所有的鲜花都聚集在了一个方向。

萧若玄站在古木之前，睫毛微微垂下盖住了眼睛，她道:“阴界萧若玄有求。”

整个古木散发出淡淡的绿光，在阴湿的海风里显得尤其地诡异，一阵沙哑腐朽的声音从整个古木里传出，道:“你求什么？”

“让我母亲复活，和让风醒过来。”

古木的枝干像是触手一样接近萧若玄，然后道:“人死不能复生，要不然要你们阴界使者做什么？”

萧若玄手掌微微握成拳，然后又慢慢松开，她的声音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那风呢？”

“她可以醒过来，不过第六门之人，断翅如同挖心，她其实已经算是个活死人了，救她的代价很大。”

萧若玄抬头，看着古木伸出来的枝干，问:“什么代价？”

“我要你的整个身体成为我的养料。”

萧若玄嘴唇霎时间变白，“你要我死？”

“对。”

萧若玄垂眸看着躺在她怀里的风，嘴角洋溢着一抹苦笑，“一命换一命，值。”

就是可惜了，她再也不能回去上学了，她拼搏了半生的梦想终究化为了泡影，她的母亲走了，而她也将永远被机器学隔开。

萧若玄躺在了古木的枝干上，黏腻的绿色汁液裹满了她的身体，她透过那层绿色的薄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的风，道:“因为你，所以才有现在的我。”

花草腐蚀着她的身体，她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死亡，她可以感受到她身体每一处的缺失，当汁液溶解了她的X印记的时候，一根无极棍从她的身上掉落出来。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是在宣告一种离别。

明明她已经离梦想那么近了……

＊

“你就是一个贱奴的孩子，凭什么和我们平起平坐!”一个小男孩捡起石子就朝着年幼的萧若玄扔了过去。

“就是，她妈妈除了出卖色相之外还会什么!要地位没地位，要骨气没骨气!”另一个小女孩一把抓住萧若玄的辫子，“都过来弄她，让她知道做人要低调，最好见到我们就学会绕道走。”

几个小孩一拥而上，他们将萧若玄扑在地上，用手扯着她的辫子，甚至有的人用脚踢她。

萧若玄扑腾着腿，恶狠狠地道:“你们别动我，小心我让你们死!”

“死？”为首的一个小男孩冷笑一声，然后掏出手里的剪刀，“我看看是谁想死。”

剪刀在萧若玄的头上一阵乱剪，最后萧若玄的辫子全被剪了下来，细碎的头发落满了地面。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身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站在这一群人的身后，她突然出声道。

所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瞬间四散开来，只留下萧若玄躺在地上，头发被剪地乱糟糟的。

“你叫什么名字？”阳光洒在女孩稚嫩的脸颊上，风看着坐在泥地里的萧若玄笑了笑。

萧若玄坐在泥地里，脸上都是和兄弟们打架留下的伤疤。

年幼的萧若玄看着风的脸，和她干净的掌心，她缩了缩手，小声道:“萧若玄。”

“我叫萧风。”

风忽然笑了，她抓住萧若玄的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带她离开了那片泥地。

萧若玄发誓，从小到大，风是第一个朝她露出真诚笑容的人，也是她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

那天萧若玄静静地跟在她身后，风要去哪，萧若玄就跟去哪里。

风抱住路边的野猫，从怀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喂给了它。

萧若玄看着女孩的动作，疑惑道:“你为什么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风微微一愣，声音很柔和，“我的父亲说了，当你对这个世界善良的时候，这个世界也会对你善良。”

萧若玄木木地点了个头，她看着风喂猫的模样，问道:“那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对我不好呢？我还要对别人好吗？”

风反问:“我不是对你好吗？我会永远对你好的，如果你做的事情足够多，也足够好，那么我相信总有一天所有人也都会对你好的。”

萧若玄看着风洋娃娃一般的面容，摸了摸脑袋，再一次望向她的时候，风又在喂猫。

萧若玄说:“如果我解决了阴界必须依赖植物才能实用术法的问题，那所有人会不会就会看见我了。”

风惊讶地看着萧若玄，“那何止，倒是有你就是这个阴界最厉害最伟大的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萧若玄想了想风描绘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少年的五官虽然稚嫩，但是依旧好看极了。

萧若玄笑，风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