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面狐眼狐疑心

“沁月,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一声。”这日说书散场后,赵昭兰找到江沁月,神情颇为严肃。

“怎么了?”看她这副凝重的样子,江沁月的心提了起来。

“你知道百晓楼吧?就是街尾那家之前就在说书的茶楼。”

江沁月点点头。

“他们家好不要脸!见我们生意红火,几次三番派人来偷师,抄我们故事不说,还照搬了我们的茶点菜单!”

“而且茶点的定价还比我们便宜,这不就是成心的!”赵昭兰气得柳眉倒竖。

江沁月说:“昭兰姐别生气,你想想,我们的茶点选用的原料都是极好的,成本就摆在那,他们照搬过去还降价打价格战,必然没用什么好东西。”

“而且很多制作方法都是我们一起慢慢试出来的,他们学得去样式,却做不出一样的味道。”

“这倒也是,”赵昭兰冷静了些,思忖片刻道,“不如这样,明日你我一起去百晓楼探探情况。”

“那我们明天不说书了吗?”江沁月问。

“歇业一天不妨事,你连轴转了这么多天,早该休息一下了。”

……

翌日下午,百晓楼中。

江沁月与赵昭兰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二人均戴着幂篱略作遮掩。

“菜单上的所有东西,每样都给我们上一份。”赵昭兰唤来小二,大手一挥全部拿下。

“二位姑娘点这么多,吃得完吗?”隔壁桌传来一道轻佻的男声。

江沁月转头一看,那男子打扮得怪模怪样,一袭绯红衣袍缀着花里胡哨的宝石玉佩,栩栩如生的狐狸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双唇似笑非笑,拿起桌上的清茶浅饮一口。

“关你什么事?姑奶奶我吃不完就拿回去喂狗。”赵昭兰没好气地呛他。

江沁月在桌下按住她的手,对那男子说:“公子似乎只点了清茶,要不要和我们拼桌?点心算请你的。”

随即她低声对赵昭兰说:“他来邀月轩听过书,套一下他的话。”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狐面男子一个闪身挪到了她们这桌。

各色茶点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他毫不客气,挨个尝了个遍。

“公子觉得这些茶点味道如何?”江沁月问,自己也拿起一块高仿版百花酥尝了一口。

“要我说啊,没有你们邀月轩做得好。”他喝了口茶,“太甜太腻。”

江沁月尝过之后也是这个感受,果然如她之前所料。

开玩笑,她们兢兢业业研究出来的配方,只能被模仿,无法被超越。

譬如这百花酥,可不同于普通鲜花饼,馅料以玫瑰花泥为底,以香气最为浓郁的玫瑰花蜜为主调味,加上其余数种花汁增加其味道的层次感,入口甜而不腻,回味唇齿留香。

江沁月并不意外他能认出她们,赵昭兰却稀奇道:“哦?你认得出我们?”

他笑意更甚:“妙笔生的故事很有意思,赵老板的手艺更是一绝。”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的故事讲得还不够好喽?唉,难怪跑来百晓楼了,今日我也观摩学习一下。”江沁月摇头叹息。

“非也非也,他若是讲得好,还用去你们那偷师吗?”狐面男子倾身靠近她们说,“在下其实也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赵老板不妨考虑一下?”

“干什么?抢我饭碗啊?不敢以真容示人,身份可疑,你是何居心?”江沁月拉下脸来。

赵昭兰也满腹狐疑:“你之前在我们那听书,如今又出现在这,你不会是百晓楼的人,想来搅黄我们的生意吧?”

见二人防备心起,他拱手道:“二位误会了,忘了自我介绍,是在下的不是。我叫林三,家里吧有点小钱,想来说书纯粹是兴致所至。这两相比较,在下认为还是邀月轩更胜一筹,故而毛遂自荐。”

江沁月冷哼:“别是编个假身份骗我们,不然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在下面有伤疤,相貌丑陋,自己都不忍直视,实在怕吓着外人。”

他又对江沁月说:“妙笔生姑娘,若我能来的话,我们可以轮流登场,你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坏了,这点还真正中她下怀。紧绷着连轴转时还没什么感觉,今日一休息,懒劲就犯了上来,明日后日再后日都想躺平了。

但这人实在可疑,她摇摇头:“疑人不用,不好意思了林公子。”

“不用急着拒绝我,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也请二位相信我的诚意,若是日后需要我,留信到这里就好。”林三说着写下一张纸条递给他们。

“千乐坊?你是林老板的儿子?”赵昭兰看着纸条上的地名,不确定地问道。

千乐坊是京城中最大的赌坊,老板姓林,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但赵昭兰也不相熟,不知道他是否有个叫林三的儿子。

亦或是三是他的排行,他不愿意透露真名?

林三没有答话,只低头默默喝茶。

台上的说书人正讲得声情并茂,今日倒是没讲抄来的故事。

“没意思,”林三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告辞,“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多谢二位款待,希望我们有缘再会。”

说书人的故事已讲到了尾声,江沁月和赵昭兰也准备离开了。看这情况,茶点方面是不足为惧了,但故事方面她们还可以再精进一下。

至于该如何精进,江沁月还有些一筹莫展。

还未走出茶楼,便听见说书人复又开口:“最后附送各位一则八卦,据可靠消息,太子殿下和颜家小姐,年后应该就要成婚了。”

在座众人炸开了锅,多是祝福与称赞,主角二人在百姓间颇具名望。

江沁月闻言也是一怔,书中她没写到的男女主婚礼,难道有机会让她这个“亲妈”亲眼目睹了吗?

而且如果他此言不假的话,她好像知道可以讲些什么新故事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的?”听完她大胆创新的新想法,赵昭兰面露讶异,“而且太子殿下要是知道我们拿他与颜家小姐当茶余谈资,我们怕是小命不保。”

“昭兰姐就别管我从哪知道的了,反正保真,”江沁月嘿嘿一笑,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太子殿下定然求之不得,绝不会为难我们。”

这可不是她胡说,她可是作者,穆灼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吗?

他这一路走来可不容易,颜桃是照亮他生命的光,将他周围的黑暗驱散。二人携手登上高位,他视颜桃为此生挚爱,巴不得他们的故事可以流芳百世。

回去后江沁月便一头钻回房间,抓紧时间研究如何把《东山起》改成适合说书的版本。

而且这故事定然是不能一天讲完的,要详略得当引人入胜,再勾起观众兴趣,用“且听下回分解”来吸引回头客。

这改写也不是一个轻松活,江沁月这两天除了每天下午按时说书,其余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致志地“闭门造车”。

“江姑娘这几日怎么了?都不见她来吃晚饭。”晚饭时没见到她人影,穆衍便问了一句。

“她想了个新故事,要趁热打铁赶紧搬上台讲,正忙着筹备呢。”赵昭兰说。

“哦?赵老板知道是什么样的新故事吗?”穆衍看起来颇感兴趣,接着问道。

赵昭兰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概知道,但沁月说了要保密,殿下见谅。”

“无事,我只是好奇而已,之前看过江姑娘的手稿,她的故事很有意思。”

他放下筷子,状似不经意地接着说:“新故事开讲的时候,不知赵老板是否方便替我留个雅间?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很想去亲眼瞧瞧现场的热闹。”

“自然方便,到时候殿下提前点上去就好,以免被人发现行踪。”赵昭兰爽快答应。

“如此便多谢了。”

江沁月终于携着新故事信心满满地登台了,台下几乎是座无虚席,不过她并不知道,三楼雅间里还有一位“新客”。

她不急着开讲,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今儿个我们来说点更有意思的,不知诸位是否有所耳闻,咱们的太子殿下,如今是好事将近啊?”

“当然知道了!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殿下与颜家小姐年后就要大婚了嘛。”有观众嘁道。

雅间里的穆衍不知道,养伤这些日子他消息十分闭塞,为了保险起见,也甚少与云霏他们通信,他们也不会为这种事传信过来。

江沁月不理台下观众的七嘴八舌,施施然道:“那诸位肯定不知道,太子殿下与颜小姐是如何相识相知,如何花前月下的了。”

众人默了片刻,纷纷称是。观众们目光炯炯,掩不住八卦的兴奋;洗耳恭听,正待她娓娓道来。

试问谁不喜欢听八卦呢?恰好这八卦还离老百姓们不远不近,近在京城,远在皇家,其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但又恰好,不会有人比江沁月更清楚这来龙去脉了。

她正是抓住了吃瓜群众的这种心理,才准备大胆一试。

“要细说这二人啊,就得追溯到许多年前,太子殿下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了。”

“那时他只是三皇子,母家失势,连带着他不受陛下喜爱,被丢在行宫中自生自灭。下人们见他幼小无依,不仅克扣他吃穿用度,还时不时就拿他撒气……这日子过得,说出去是个皇子都招人笑话。”

“但他依旧顽强地一天天长大了,十几年来任人欺凌的少年,在某一个明媚的春日,终于幸运地被人看到,从此也有了牵挂和依靠。”

“这人就是颜家小姐把?”台下有人接话。

“没错,这二人的初遇,可是一段美救英雄的佳话。”

“这行宫平日里无人问津,最是清幽之地,但那日正逢举办宴会,达官显贵们齐聚一堂,好不热闹。三皇子自然不可能赴宴,只寻个偏僻处躲个清静。可我不犯人,人要犯我,那些勋贵子弟四处寻乐游玩,好巧不巧便与这三皇子撞了个正着。”

“三皇子长期幽居行宫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见这少年身着锦衣却破旧非常,瘦得跟竹竿似的,一下子将他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也知道他极其不受待见。”

“这些纨绔公子哥儿,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在王室宗亲面前也只能低声下气。结果今日遇上个好欺负的,于是顽劣的本性便不加收敛,几人登时就将三皇子团团围住,让他道歉。”

“三皇子自然是莫名其妙,自己何来错处需要道歉?一人说,自己不受待见就老老实实躲着,别让人撞见了晦气。三皇子不屈不挠,说自己就是在此地躲清静,无意招惹他们。几人见他此状更觉火大,一下子将他推倒在地,挥拳就打。”

“双拳难敌四手,幸而此时一位官家小姐路过,她冲上前拉开双方,将三皇子挡在自己身后,那几位纨绔公子知她父亲官职不算高,便威胁她离开,但这位小姐亦是固执,据理力争,那几位气急败坏,但实在不好对一个女子动手,只得拂袖离去。”

“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自然就是颜家小姐,她转头安抚三皇子,见他不慎被划破了手掌,便用手绢替他仔细包扎。诸位试想一下,若你是此时的三皇子,心中会想些什么?”

“肯定会觉得这位小姐是天女下凡,感激涕零。”

“嗐,自然是一见钟情了!”

“这又不是话本,怎么可能一见倾心?”有人反驳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江沁月接着讲道:“三皇子如何想,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据说啊,这块手绢后来被三皇子洗净之后视若珍宝,至今都贴身随时携带呢。”

方才那位说一见钟情的姑娘闻言十分激动:“我没说错嘛!这一听就是早已情根深种!”

讲起自己写的故事时,江沁月更为得心应手,时不时还和大家来点互动,现场气氛十分融洽,观众们也兴致颇高,以至于收工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诸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明日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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