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瓦勒斯卡沙哑的嗓音语调微扬，他看上去今夜的心情不错。他拿起你惯例在床头柜边写的便签情书，暧昧地问道：“想我了吗？”

当然，你很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眼前的少年犯可是一大笔酬金。有了它，你就可以立马搬家，买一张机票，去东方寻找你的故土，彻底远离哥谭这片阴雨连绵的伤心之地。

可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是出于良心不安，还是你真的开始对他有几分真心，你都不想再骗他了。所以面对此情此景，最好的方法就是快速抛出一个新问题。

“A Surprise？这是你的惊喜？”

你歪了歪头，调整了一下快掉下来的丝带，关于杰罗姆·瓦勒斯卡此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平日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秘密笔友，他从来未在你清醒时出现在你的面前。他总是悄然到访，悄然离去，就像是个鬼魂。

果然，身后人上当了。只是他给出的这个答案不太美好，只能算是瓦勒斯卡式冷笑话的浪漫。

杰罗姆·瓦勒斯卡戏谑地说：“No, it's Murder. 不，这是一份惊吓。是我蓄意已久的谋杀，小姐。”

月色之下，他如同一个幽灵般潜入你的公寓，在你的耳边发出低低怵人的笑声，冰冷的金属刃口在你裸露的肌肤上游走，只要他想，你必死无疑。

顶尖恐怖片的氛围已经很到位了。

如果不是此刻你眼前的丝带还是很没眼力见地被他蹭掉了下来，然后你垂眸，无意间发现杰罗姆·瓦勒斯卡手上拿的压根不是匕首，也不是刀片，而是你家的钥匙，上面明晃晃刻着 204 的号码牌。

不是……大哥……你怎么有钥匙还翻窗啊……

此情此景，出于各种原因，你是十分想笑的。是庆幸劫后重生吗，还是嘲笑他的幼稚，也或是有那么点荷尔蒙作祟，所谓话讲多了成真，你可能真的对他有点所谓烂大街的喜欢吧。

只是杰罗姆·瓦勒斯卡没给你这个机会，他拉着你往楼外跑去。你甚至没来得及换鞋。

他说：“It's a Big Day. （今天是个大日子）”

话音刚落，你身后的公寓早已炸成灰烬。你脸上一阵抽搐，不知是寒风冻的还是因钱肉疼——你今天刚交完了这个月的租金。

救命，你也不懂疯子在想啥，可能半夜发癫想炸楼吧，怕没人看拉上个跟班——当然，你本来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指挥你去制造炸药，或者是写绑架信，作为跟班，真的不需要一起当共犯吗？

额……难道他嫌弃你的能力太过丢脸，还是太鸡肋……？

在你胡思乱想之际，哥谭市的初雪落下来了。

你跟着他在寂寥无人的街上一路狂奔，好似亡命天涯。倘若此时是在拍电影，你会觉得他们这样真的很像在翻拍《天若有情》。

街头混混濒死找寻敌家帮派决斗之前决议见富家千金最后一面。他们私奔，告白，他们在街上逃跑，砸碎橱窗玻璃取出婚纱。凌晨钟声响起，教堂大门紧锁，苦情人虔诚祷告上帝互说誓言结为夫妻。

只是香港从不落雪。

他不是刘德华，你也不是小白花。你天然对浪漫过敏，你不可能穿着婚纱在高速公路上漫无目的地赤脚奔跑，绝望无望地看着爱人死去，这真是太不切实际的电影情节。杰罗姆·瓦勒斯卡这个神经病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无聊俗套、有心有肺的事情。

直到他俩停在了一家服装店前，你看见他将锤子扔进了橱窗。你面露了然，你没忘记几小时前杰罗姆扫了眼你身上的驼色旧大袄，有点嫌弃的样子。出门搞事情，当然应该穿得张扬点。

不用他多说，你很自觉地跟着他走了进去，然后挑了件最厚最艳的羽绒服搭配皮裤长靴，有点炫耀得意地看着他，期待着一些夸赞。

然而杰罗姆对你的衣品似乎很不满。

“啧，脱了。”

他语气很不好，眉头皱得比脸上的疤痕还深。命令式的态度和台词让你觉得接下来就要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啊，不是吧？Boss，这不太好吧？”

你有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心脏跳得飞快。可能是真的要熬夜猝死了，你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到。

直到你看见这个神经病转过身去，扒拉下了一件黑色婚纱长裙，露肩收腰，做工精致，设计得体，洒满金粉，就像你爱的月亮。

很有品，但你有点诧异，对于他的行为深感不解，他要玩女装 Cosplay？

“穿这个。”他将衣服扔给你。

噢，原来是你穿。你顿悟了。额……但你也不想穿。不是婚纱的问题，是老天爷啊，谁大冷天的穿裙子啊，还是露肩露胳膊的，神经病啊啊啊啊啊啊。

嗯，眼前人可不就是个神经病吗？

杰罗姆·瓦勒斯卡好像看穿了你，他歪歪头，笑容亲切地威胁道：“甜心，需要我效劳吗？”

于是你身为一只社畜少女立马冲进了更衣间，只不过动作温吞，救命啊，这天可真是太冷了，穿这身不挡风的服饰，你根本藏不好手枪和防弹背心，对讲机也不方便携带。

“噢，忘了说了，我在这也埋了炸弹，好像一分钟后爆炸吧？”

杰罗姆·瓦勒斯卡苦恼的声线飘进门内。该死的，你此刻只想骂人。十秒后，你快速拉好了拉链，一脸紧张地拽着他狂奔逃离现场。

身后大厦轰塌燃烧，火海连绵，他们明明是罪魁祸首，此时却像极了亡命之徒。你听见杰罗姆·瓦勒斯卡放声大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不为什么，只为疯狂的一切，既戏弄着自己，也嘲笑着整个世界。

他们跑到了河边。

不过，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黎明河水疯涨，岸边野草疯长。阿卡姆铁桥冰冷，肃穆，漆黑如墨，像是要审判向下的一切。而你看见他突然盯着远处蒙眼持剑的正义女神像，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甜心，你信她吗？”他突然发问道。

你耸耸肩，斜眼掠过那樽正义女神像，有点冷：“不。”

“我也是。”

他莫名其妙地在你的额头印下一吻，你听见身后巨响传来。他炸掉了那樽女神像，还有岛上连接到大陆所有的桥梁。

“所以你会和我永远在一起吗？”轰鸣声中，他的口吻像极了婚礼证词。

你继续画大饼，语气笃定：“以月亮为誓，我会。”

夜雾散尽，你看见月亮光辉依旧，就像那天一样，给他疯癫的眼里浸染了几分似真似假的钟情。你看着他雾绿色的眼眸想到，他老拿月亮蛊惑众生，真是太犯规了啊。

可杰罗姆·瓦勒斯卡却冷笑着，在你嘴唇用力按下一个恶狠狠的吻，像是要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比起世俗意义的吻，那更接近于凶兽的啃食。

“甜心，我不是说了吗，别拿月亮这变化无常的狗东西发誓。”

他像是再度被你的话语所激怒。

只是你对此并不感到诧异。你只是仰起脖子，调整了一下身姿方向，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他那副的好牙口。

你们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像是永远不分离。此时他狰狞的疤痕在你看起来和善无比，唇齿相碰之际，很多事情已然不言而喻。

四周仍然一片嘈杂的寂静，硝烟味几乎要覆盖他身上的甜腻。而你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仅是一笑，用尽全力地灿然一笑，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子弹已然射穿你的心脏，只是多次经验告诉你，这死得没那么快。

他知道吗？你是警察。因此自从那日后，你的身边便埋伏着几个家伙，你当然也会通风报信。对待罪犯，你的态度就是抓他们蹲牢子。

他们不可能有好结局。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那片草丛里至少埋伏着十个以上的警察，因为是你将他有意引来这里的。计划很完美，是你有问题。

你没想过对方会想开枪。

这枪可能是警方提前动手。不过在计划之中，你以为这次行动，只是为了将疯子抓进监狱，而非私刑。

然而你也知道，这次他变得比往前更加不可控，他制造混乱，脑子里塞满了煽动人心的想法。

当然，这枪也有可能是他开的。他应该恨你，出于各种目的，因为你的不识趣，因为你的薄情寡义，虚以委蛇。

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不想计较到底是谁干的。这没有任何意义。总之无论是警方还是他，击毙的都是问心有愧的你，而你甘愿受罚。

上一周目里，你杀了他。在这一周目里，一命偿一命，很公平。

“杰罗姆。”

这是你此生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如此庄重，却如此玩笑。

濒死之际，你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喘息，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月亮的余晖，你没什么力气地轻笑着，断线般地破碎说道：

“我从不、从不、从不、在满月时分撒谎的。”

想说的还有很多，你想和他就着月亮争论不休。为什么他要讨厌月亮呢？你不明白。

月亮阴晴圆缺，可永不陨落。迷雾散尽，它依旧还在。你崇拜阿尔忒弥斯，只拿她发最神圣的誓言。只是月神温柔而残忍，她守信地将你的诺言一一兑现：勒令你死于心动。

当然，你并不想道歉。立场不同，这是你必须做的选择。你不认为自己有错。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你已经为自己的背叛与负心付出了代价。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还没有告诉他你的名字，你的回忆，你的真心。

只是时间却不够了。你的心脏将被彻底献祭给月神，痴情是你最爱的收藏品。冰冷侵袭入骨，你明白自己彻底无可救药。

你真的太困了，可还是还是很想好好地再看他一眼。只是直到最后，你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

【二周目·END】

【玩家是否选择回档……？】

－/世界初周目·存档/－

2 月 19 日 晴 哥谭公报【头版头条】

#Lunatic in Gotham Done#(“哥谭最大的疯子终于身亡”）

2 月 20 日 阴 哥谭公报【副刊】

#New Police Star of Justice Rising: Detective Lily#（“哥谭未来之星：警探林荔”）

2 月 29 日 雨 哥谭公报【广告】

#Sliver Moon Apartment R204 for Rent#（“银月公寓 204 房间招租”）

建议《月神毒誓》这一单元搭配 Lungley－In Flames 食用，歌词和调子真的和整个故事都超级适配，去年的我循环播放 229 遍才写完文的，边写边掉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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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神毒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