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回档

8.

终于醒了。

就像做了一场绵延的梦,梦里不知夜未央,以为混混沌沌、昏昏沉沉,都只是睡个没饱,总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不知及时醒梦才是正道。

薛镜童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要睁开眼时,却觉得双眼如灼,好似外头亮堂堂的天,正明晃晃地照着她的眼皮。

她抬起沉重的手挡了挡眼睛,睁眼朦胧望见一片长方形的天空,猛然惊醒。

对了,那天她就是跑到古宅东边的窄巷里按下了读档。

等会儿,她脑袋底下冰冰的是什么东西?

薛镜童一扭头,发现火柴人正靠在巷道右边的墙面上,直挺挺地坐着,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定在眼眶中间,分不清是不是在看她。

刹那间,一袭黑衣沾满烈火的景象浮现在眼前,薛镜童一下子坐起身来,不安道:“你、你没事吧?”

“……”火柴人还是一样沉默,没有回答她。

薛镜童却还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

一个熟悉的音效打断了她的忏悔,薛镜童噎了一下,转头找出手机,手机熄屏前还停留在存档界面,点亮屏幕之后,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特效在她眼前炸开,一个粉红色的文字框紧接着跳了出来:

【为了得到心上人的感恩,给心上人奉上三件珍贵的礼物吧!】

【第一件:一套合适的衣服。】

薛镜童顿时无语。

先不论这个攻略文案的措辞看起来多奇怪,更关键的是,她现在从哪找来一套合适的衣服?

作为一个资深玩家,薛镜童并不相信游戏会布置无法完成的任务,静下心想想,她现在无法与外界沟通,想要到得到其他物品,只有通过游戏副本,或者……其他玩家。

可恶,这攻略不会在引导她杀人吧?薛镜童不禁开始发散思维:想想这些进入游戏的玩家们身上有什么?一开始是衣服,说不定后面就是脑袋、四肢、内脏……

想到此,薛镜童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她赶紧站起身来。在地上睡了一觉,可不凉嘛?虽然有火柴人给她垫着,可火柴人自己也是冷冰冰的。

被腹诽的火柴人浑然不知,只乖乖地跟她站了起来,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薛镜童看着面前的巷口,忽然发觉不对,她之前明明是在腻樱潭前存了第一次档,为什么读档后还是在这个地方?难道存档不会记录地点吗?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发现上面就有昨天怪物追逐过的痕迹,并没有随着读档而消失。

通常意义上的游戏存档,保留的不仅仅是玩家的坐标位置,还有当前时间、所持道具、交互痕迹等等,它相当于在游戏世界中创造了一个平行世界,玩家当前的所有操作都被保留在了存档的那一刻,直到读档时平行世界才被启动。

实际意义上,存档就是数据存储,读档就是数据读取,如果只是将怪物消灭,没有读取数据的进程,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存档呢?

薛镜童沉思的目光飘向跟在她后面的火柴人,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想。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男人身上裹着的黑布,虽然摸起来依旧粗糙又冰凉,看起来质量不是很好的样子,但依旧完整,没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检查完“衣服”,她又抬头看向火柴人的脸,试探着伸出手,见他没有反抗,才摸了摸他的脸,她摸得过于仔细,没注意火柴人在她触碰的一瞬间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睫。

好冰。

薛镜童像被烫到一样差点弹开手,等自己的体温感染了他皮肤的温度,才接着往下摸,虽然冰凉刺骨,但是十分平滑,没有被火焰烧伤过留下的瘢痕。

她放下手,心中的猜想也得到了确认——火柴人作为存档点,也许兼具了存档的记录和读档的复原,所以现在的火柴人,应该是她存档时的那一个!

被保存的并不是游戏进程,而是火柴人。

或许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被焚烧过的记忆。

薛镜童抬起头,火柴人的下颌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似乎也倾斜了下来看她。

薛镜童心中释然,是了,要是他记得,还不得看见她就跑?所以他肯定是不记得了,不记得好,那她就可以放心了。

她打开手机,图标上方的火柴人也和现实中一样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上下左右四根柴棍一样没少,只是头顶的爱心不见了,她点了一下【存档】,火柴人的头上就又重新冒出了一颗红心。

她看了看时间,读档前,她最后一次看手机的时间是6月1日4:53,而现在是6月1日5:50,这么一看,她在梦里过去的那几夜,实际上竟然才过去了几十分钟。

她没再浪费时间,走出巷口,被怪物追逐时,她就注意到这里有一间屋子格外引人瞩目,只是那个时候她忙着逃命,没有时间驻足查看。

她走到门前,这间屋子果然和她那时在黑夜中看到的一样,两扇紧闭的门扉上,一左一右贴了两张粉彩的门神画,贴门神本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在这座破破烂烂、到处萧索凄凉的宅院里,独它门前有这么两张画,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了。

只见两名门神一身戎装,面对面,神采飞扬,威风凛凛,右边面赤长髯、手持青龙偃月刀,左边燕颌虎须,手持丈八蛇矛,是两张关羽张飞像。

她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翻箱倒柜,一地狼藉,柜子都空空如也,她想起王晴找到的那些东西,明白这就是王晴来过的房间了。

倒是正对着大门口的供桌上放着的一尊关公铜塑像没有被拿走,她上前摸索了一下,才知道王晴为什么没有拿走,这尊塑像被一根中轴固定在了供桌上,不能移动,却可以转动,她抓住塑像,顺时针拧了几圈,关公像还是不能拿下来,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她左右看看,没找到什么线索,回头望见大门上的门神画,关羽在右,张飞在左,忽然想起屏风上出现的那行字:

【门神不相迎,观音不抱瓶】

门神画上有关羽和张飞,进门却只有关羽的塑像,说明谢宅真正的【门神】指的是关羽。

薛镜童想了想,把关公像转回正对大门的位置,停下让它“冷却”了一会儿,又朝右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大门。

没有发生变化。

她摸着下巴,又走到大门前,发现那张门神画贴得紧紧的,怎么撕也撕不下来,虽然薛镜童可以依靠蛮力,用尖锐的簪子把纸划烂,但是她想起石小年的下场,又加之游戏里没有复原功能,还是迟疑了。

她回头看着背对着大门的关公像,慢慢退后,关上了门,推门时犹豫了一下,先推开了右门。

“撕拉”一声,门上的关羽画像是被人凭空揭下,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画像背后掉出一枚小小的纸片。

薛镜童捡起纸片一看,这是一件纸扎的小人衣服,巴掌大小,做工十分精细,袖口衣襟俱备,甚至还能拆开穿上,薛镜童用手指翻弄了一下,这要是在她小的时候,肯定会是她过家家的爱物,虽然现在的薛镜童已经知道这是白事用的纸扎。

然而她看着看着,却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件纸衣仿的是古人样式,一身褐色的长袍马褂,外罩夹袄……等等,这不就是她梦里看见过的谢家大管家吗?

薛镜童眼中一定,忽然想起梦里还出现过的一个重要线索,立刻踏门而出,赶去北边的春晖堂。

没想到路上还遇到了鬼鬼祟祟的王晴,王晴看见她,顿时有些心虚,连忙迎上道:“小薛,你还活着啊。”

话一落她便后悔不迭,自觉说错了话,赶紧找补道:“你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昨天被吓到了,没能出去救你,对不起啊,你不要怪我。”

“昨天?”看来王晴没有注意时间,薛镜童略作思考,便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王晴见她没有要算账的意思,积极解释起来:“昨天我太害怕了,就躲在书房里没有出去,然后我听见那个怪物大叫一声,哎哟把我吓得呀……”王晴现在想来还惊魂未定,但看见薛镜童淡淡的表情,又赶紧收住牢骚,老实说:“……直接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薛镜童倒没注意到她的小表情,只是问:“你昨晚有做梦吗?”

王晴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她那一觉睡得又黑又沉,什么也没有,她醒来还后怕呢。

薛镜童明白了,点点头继续往春晖堂走。

王晴赶紧跟上她,好一会儿欲言又止,不住地拿眼睛小心觑她。

薛镜童毫不理会,她走进春晖堂的小院,径直往北面的那间正房走去。

王晴第一次进来,好奇地左右探看,“这里真漂亮……哎哟,这地上是什么东西?”她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玉片,薛镜童已经循着记忆走到床边,对王晴道:“过来帮我。”

王晴嗫嗫嚅嚅地走过来,看了眼呆站在一旁的火柴人。

薛镜童虽然也想让火柴人来帮她——再怎么说这家伙也算个壮劳力,只可惜这家伙没有办法沟通,连她也使唤不动。

她假装没看懂王晴的暗示,一人抬住架子床的一边,喊了“一、二、三、使劲……”

好家伙,床架子纹丝不动,根本抬不起来。

这床架子看着怎么也没有这样重,像水泥筑在地上一般,王晴还想着再接再厉,薛镜童却已经撒开了手,她抬头看见四根床柱上垂下的四枚银香球,捏住打量了一圈,将上面小巧的搭扣一拨,两个半球就拆开了,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是空的。

薛镜童立刻想起了香炉里的灰烬,她拿起书案上的铜匙和铜盘,打开香炉,将里面的香灰拨了一些出来,又把床柱上的四颗香球全部打开。

香球制作精巧,里面有好几圈圆环,中有一个小小的焚香金盂,以活轴相连,球体虽倾倒,盂面却始终朝上,使得置入的香灰不会洒漏。

薛镜童把香灰拨进香球里,因为不确定份量,便把每个都装得满满当当,当合上最后一个香球时,忽然风起四动,立时便听见木头的吱呀声,她赶紧叫王晴往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整张木头雕花架子床便“轰隆”一声,哗啦啦散架倒地,连带着背后的那堵墙也塌了下去,显露出后面的一番天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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