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夜2:30,电脑自己写好了我的升职剧本
黎釉第一次意识到“穷”能救命,是在她十二岁那年。
那年她爸赌球输到连夜跑路,债主把家里能搬的全搬走,只剩一台老掉牙的台式机——联想的,大屁股显示器,开机嗡嗡得像拖拉机。她妈指着那铁疙瘩说:釉子,以后咱们娘俩的饭钱就靠它敲出来。
于是黎釉从会写“我的理想”开始,顺便学会了写“我的理想价位”,小学没毕业就混榕树下,一篇三百字鬼故事换五块钱,写得鬼都比她穷。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天生阴阳眼,那些在她键盘上飘来飘去、探头瞅屏幕的阿飘,不是读者,是“付费观众”——穷得连纸钱都要蹭。
穷归穷,鬼却守规矩:谁把他们的故事写活,他们就保谁不死。
所以黎釉活到今天,二十四周岁,穷得叮当响,却一次医院没住过,连痛经都比别人轻——鬼观众说她要是疼晕了,谁给他们更,于是集体吹凉气帮她镇宫。
凌晨一点半,青狐文学编辑部,灯光白得发冷。
黎釉把键盘敲得噼啪响,指尖油亮——不是护手霜,是泡面汤,下午剩下的。
她今晚必须写完《诡事编辑部》第十三章,八点柳姐要审,审不过卷铺盖,审过了升保底,一月多两千,能加两根肠,还能给老娘换副假牙。
“釉子,你黑眼圈快垂到肚脐了。”隔壁工位的阿鱼递来一罐红牛,压低嗓子,“听说隔壁组写死自己配角,第二天真猝了,怪邪的。”
黎釉笑笑,没接茬,眼睛却往打印机那儿飘。
一个穿西装的男鬼正蹲在打印机上,脖子套着USB线,舌头吐得老长,冲她比OK——那是上周猝死的责编小庄,生前最后一条微信是:釉子,记得给我排版。
现在他亲自来催更,鬼比人敬业。
黎釉吸了口红牛,一股铁锈味,像隔夜血。她低头继续敲字:
“……第十三具尸体从天花板垂下,嘴里塞满打印纸,纸上的字正是女主刚写下的剧情。”
敲完这句,她后颈一凉,像有人把冰可乐贴她动脉上。
“别闹。”她甩甩头,以为是小庄,结果一抬眼,整个办公室的灯刷地灭了。
黑暗只持续半秒,“滋啦”一声,她的电脑屏幕亮得发白,像有人在里面开了盏探照灯。
一行血色小字自己跳出来,带着闪瞎眼的特效:
“想赢吗?把真名写进去,气运给你,命也给你。”
黎釉愣了半秒,第一反应是按Ctrl S——穷鬼本能,先存稿。
可鼠标像被冻住,键盘也失灵,光标疯狂闪,催命似的。
她盯着那行字,心脏噗通噗通打鼓,鼓点越敲越快,越敲越重,像有人拿她肋骨当鼓槌。
“恶作剧吧……”她喃喃,声音干得像粉笔划黑板。
下一秒,文档空白页自己打开,页眉浮现两个大字:
“作者:黎釉。”
她瞳孔猛地收缩,指尖冰凉。
屏幕里,她的倒影被拉得老长,像有人从她背后慢慢直起身。
“操。”她骂出声,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炸开,惊得阿鱼一哆嗦。
“釉子,你咋了?”
“没、没事,电脑中邪。”黎釉咬牙,伸手去按电源键,指尖刚碰到主机,屏幕“啪”地弹出一张大纲:
“第十三章:编辑部员工接连暴毙,女主黎釉踩着同事尸骨升职。”
每个字都在滴血,红得发亮,像刚从人喉咙里抽出来。
最底下,盖着一枚朱印,方方正正,她却看不清字,只觉得那红印在她视网膜上烙了一下,疼得她闭眼都看见残影。
“咯咯——”
头顶的中央空调突然发出笑声,像老太婆咳痰。
黎釉猛地抬头,整个天花板的空调出风口,齐刷刷探出一张张惨白的人脸,全是她认识的作者、编辑,有的已经离职,有的已经离世。
他们冲她咧嘴,无声地喊:
“主——编——好——”
黎釉的椅子“吱呀”一声往后滑,她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穷可以,怂不行。
她一把攥住桌边的裁纸刀,指节发白,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凌晨2:30,电梯门自己开了。
里头站着个男人,高个,黑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铜制纽扣,像老上海那种电报局制服扣。
男人走出电梯,脚步轻得没声,地板却结了一层白霜,一路蔓延到黎釉脚边。
他抬眼,瞳孔深得像墨汁里泡过,嘴角勾着一点笑,那笑不是冲人,是冲猎物。
“黎小姐,”男人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旧唱片,“你的稿,缺个反派。”
黎釉喉咙发紧,阴阳眼自动聚焦——男人身后,飘着一团黑雾,雾里是无数细小的手,正冲她比心。
不是鬼,是煞。
她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像隔壁装修。
“你是谁?”
男人微微欠身,优雅得像老派吸血鬼:“沈砚,职业阴阳师,兼职……替你收尾。”
他伸出指尖,在空气中写了个“砚”字,墨迹凝成实体,啪嗒掉在桌上,像一截断掉的指甲。
黎釉盯着那字,脑子里噼里啪啦打算盘:
——这人能驱动煞,肯定懂行。
——我电脑被锁,剧情杀到门口,再杠下去真得躺尸。
——请外援得花钱,可我账户只剩82.3,连外卖起送价都够不着。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决定先讹后付:“尾款等我升值了再给,行不?”
沈砚笑了,露出八颗牙,白得晃眼:“成交,利息按分钟算。”
他抬手,啪一声打了个响指。
整个办公室的灯瞬间全亮,空调人脸“嗖”地缩回风口,像被谁拿棍子捅进去。
电脑屏幕的血字也慢慢褪色,最后变成一行正常的黑体:
“第十三具尸体,待定。”
黎釉盯着那行字,背脊一阵发麻。
待定?
意思是名单还空着,谁都能填。
沈砚俯身,贴着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想活,就把真名写进去,但别写你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打印机旁的小庄身上,笑得温柔:“写他,反正已经死了,再死一次不算浪费。”
小庄的鬼魂猛地抬头,USB线勒得他眼球凸出,冲黎釉疯狂摇头。
黎釉手指悬在键盘上,指节泛白。
写,还是不写?
写,她升职,小庄魂飞魄散。
不写,待定名额随机掉落,可能是阿鱼,可能是她自己。
——穷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她抬头,看见沈砚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被拉得老长,像一条正被按进墨缸里的鱼。
“我……”她嗓子发干,刚吐出一个字,屏幕突然自己动了。
文档空白处,一行字飞速浮现:
“第十三具尸体——”
光标闪烁,像在等她填空,又像在替她倒计时。
黎釉的指尖冰凉,却听见自己心跳声忽然稳了。
——穷了二十年,她早学会一件事:
命可以丢,版权不能丢。
她深吸一口气,啪嗒按下回车。
屏幕一闪,跳出提示:
“保存成功,剧情已锁定。”
下一秒,打印机“咔哒”一声自动启动,一张A4纸慢悠悠吐出。
纸上,是她刚写的大纲,末尾多了一行小字:
“反派:沈砚。”
黎釉盯着那行字,心跳停了一拍。
沈砚挑眉,低头看纸,忽然笑了:“黎小姐,你比我想的……有趣。”
他话音未落,整个办公室的灯“滋啦”一声,全灭了。
黑暗里,只剩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出两人交错的影子。
黎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键盘最后的回车。
——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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