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军待命在礼堂中央,青年人踩着长筒军靴一步步登上礼台。
那双冰冷深沉的眼睛慢慢靠近,还没走到跟前,中校不禁后退半步。
“中校。”
青年人眼神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肩章,声音微凉。
中校抬手敬礼,声线僵硬:“谢、参长。”
礼堂里的军校生们倒抽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猜测。
人群中的余歌也跟挑眉。
能带领星云军,又姓谢,确实有驾临特伦家族的本事。
如今的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正是姓谢。
新闻报道民调预选下一任主席,谢副主席的支持率相当好,而其弟弟谢深也大名鼎鼎。
此前星云帝国保守圈外野兽的骚扰,年年滋扰边区的安稳。五年前谢深第一次上战场,便长驱直入取得荒野兽的头兽首级,大大缩短战争预期时长。
他凭借这一战打下了名声,后又数次履立齐功,最终被授予参长职位,统领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星云军。
可以说全帝**校生无人不晓得他的名字,更有繁多是因为他的传奇而想加入军队追随的。
少年英才,谋定乾坤,谁敢不服。
“你来这里,代表将军他——“
中校瞪大眼睛,眸光又忽地熄灭,喃喃道,”将军他出事了。“
谢深道:“将军已经服毒自杀。”
”军变!”
礼堂有人不禁惊呼,下一刻便被人捂嘴。
礼台上,青年人递出一份文件,“这是逮捕令,军事法庭将对你们剩下人进行判罪,军事委员会则会拥有最终的裁决权。”
中校攥紧文件袋,声音低愤:“谢参军,将军他做的没错,那些人却只知道争权夺位,你应该知道的!”
青年人冷淡:“我只负责执行。”
“谢参军,你明明——”
还不等中校说完,谢深挥手,星云军的人便把中校用囚徒锁束缚住。
锁环捆住手脚,项圈套住颈脖,无法出声,无法做出表情。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中校瞬间变成被卑微的囚徒,军校生们心生战栗。
大家看向谢深,他就像眼中没有他们这群人一样,转身下台,星云军就像他的阴影一样随之移动。
一直观望的特伦追上去:“谢参军。”
谢深没有为他停步半分,大步前行。
好在星云军没有阻拦的意思,特伦快步到他身边:“谢参军,请问我们的校长和老师——”
谢深打断他:“军队的人会送他们回来,完好无缺。“
又微顿,语气微妙,“也或许,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这时,他刚好走到余歌身前。
这次余歌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官威甚大的参军斜睨了她一眼,不过眨眼之间,人又走出礼堂。
等最后一名星云军离开礼堂,特伦还站在门前眺望。
有人不懂自喃:“特伦主席怎么站了那么久。”
“他在眺望永远无法到达的前途。”
有人悄悄道。
-
军队离开不过半小时,学校的领导老师都被送了回来。
学校高层回校的第一个指令便是禁止再讨论白天发生的事情,但这阻止不了军校生们私下议论。
“最近校内有些人的成绩突然上升,被举报造假,还以为军队的人来调查是为了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涉及高层秘闻,咱们这也算是介入权力斗争了。”
“实际上我家早就听说了,如今新派一路高歌,旧派为了应对派内在大换血,我父母叫我这段时间安心待在家里,最好是不要来学校,免得牵涉其中。”
“你可吹吧。”
“我可没开玩笑,先不说这事,我还知道那位星云军带队人的绯闻轶事呢。”
“哦,说说?”
“那位谢参长谢深,最近要结婚了。”
“切,你这算什么。他们那群人向来很早结婚,那位瞧着有二十七八了吧,纯净人结合生下来的还是纯净人,这是维持特权的秘诀,安息教——”
“嘘!”
其中一人赶忙打断,低喝,“你不要命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余歌感受到背后警惕的审视,面不改色地仰头饮尽瓶装营养液。
星云帝国有三大权利体,一皇室,二军政府,三安息教。
军政府掌握帝国的运行,军事委员会主席是最高机关,最开始皇室出身的人占席过半,但百年来凋敝,各地异军突起。
而安息教则应有宗教宣扬、纯净人婚配执行权,看似无实权,却以婚配笼络各大家,从下至上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据说近年来高层争斗不断,和安息教脱不了干系。
若说皇室体面尊严,军队坚不可摧,那么安息教无处不在。
关于安息教,普通人少听,少议论。
“余歌。”
“......”
“余歌!”
保姆机器呈上一份饭菜,余歌正准备端起,一只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她抬头,撞上一双瞪大的眼睛,“我叫你好半天,你怎么不答应?”
“没听见。”
余歌取下耳骨传达机,摇晃示意,身后的凝视消失。
豹子额头还带着薄汗,一路跑着赶来的:“我找了好久,你神龙不见首尾,校长都没你繁忙。”
余歌取走餐盘,找个餐位坐下。
豹子在对面落座:“我找你是有正事。”
余歌自顾自舀一勺饭塞进嘴巴,充耳不闻。
豹子盯着她一秒,从兜里掏出一厚叠面钞,放到餐盘里:“过两天我拿炁石给你换。”
余歌立马放下勺子,捻起面钞验真假,对着食堂的顶光正反面翻来覆去地照。
“是真的,假不了。”
豹子瞧不起她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你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
余歌把钱塞进兜里,抿笑:“说吧,找我什么事?”
说起这个,豹子就来气:“我来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俯下身体,压低声音,眼睛发亮,“上次那个药,你还有吗?”
余歌喂到嘴角边的勺子顿住:“什么药?”
豹子手指她,笑道:“瞧,还在装呢。上次我去找你清尾款,看见你抽屉里有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我以为是糖,随手拿起来吃,你猜结果怎么着——”
手指轻点饭桌,眼睛瞪得大大的,“平时被学校训练累得跟狗似的,但这半个月我简直像是脱胎换骨,根本感受不到累,训练成绩飞速提升。”
余歌手撑着下巴:“所以呢?”
豹子尽力压低激动的声音:“听说最近那些大幅度提升成绩的人都是吃了药丸的,而这售卖药丸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余歌笑了笑:“不是我。”
“怎么会呢?”
豹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卖这种药得偷偷的,你肯定不想隐藏身份。”
两手插进裤口袋,把准备的现钞掏干净拿出来,“余歌,瞧,我是想买药,钱都准备好了,肯定不会把你卖出去的。”
余歌低头看豹子手掌心里一捧的现钞,长长叹气一口:“虽然我很想要这笔钱,但很可惜,我真的不是。”
豹子笃定她在假装:“是不是这里不太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
余歌瞧他那左右探头的傻样:“有没有可能——”
故意拉长声音,故作神秘,“我也是买家。”
豹子愣住,余歌嘴角翘起,伸手在那捧钱里抽一张,在空中扇动发出”唰唰”声:“耽误我吃饭的额外补偿费。”
说完,端起餐盘离开。
豹子在后面喊:“那你告诉我在哪里搞到的也行啊!”
余歌没理他,穿过人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
太阳坠落,霞光褪色。
三角大楼内,办公室内的落地窗窗面全黑,立在半空中的全息影像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谢深还是穿着白天那副打扮:“根据斯维尔将军本人的遗嘱及其属下的口供显示,他们此次大调遣意在肃清军队里亲安息教的军官,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正好成了军中反对斯维尔将军一派的机会。”
蓝色光芒中坐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影,五官和站立的谢深十分相似,黑发黑眼,五官深邃,只是眉眼更加沉稳温和。
他听见谢深的话,笑了笑,“你似乎赞成斯维尔将军的做法?”
谢深道:“肃清亲安息教的军官自是没问题,但时机不对。”
全息人影沉默片刻:“那么如果你是斯维尔将军,你会怎么做?”
谢深手抚桌面上的报告:“比他动作更快。”
突然,一股自胸腔发起的笑声充斥房间,“你前一刻不是还说他们十分激进吗?”
谢深道:“失败了叫激进,成功了便是果断。”
全息人影无奈摇头:“或许你应该去做军政官,免得浪费这样好的口才。”
谢深淡淡道:“我不做军战官,你也会叹息。”
全息人影笑了笑:“你说得对。”
下一刻,收敛笑意,“就像你说的那样,该肃清那些亲安息教的官员,只是时机不对。只要安息教还管控着纯净人的婚假,不管是军政府,还是皇室,都不能避免它的影响。”
全息影像声音融着叹息,“希望剥开阴霾就在不久之后,但你的婚期即将到来,我亲爱的弟弟。”
纯净人享有特权,同时也必须履行相应的义务——必须保持帝国境内的纯净人数量。谁都不能违反这条律例,即使是皇帝陛下,亦或是□□。
依照法律条例,纯净人由安息教进行婚配,29岁为最迟成婚年龄。前几年谢深都以战事和军务为借口一拖再拖,下一月便是他的29岁生日。
数日前,安息教和谢家已达成共识,谢深必须在28岁最后一日前迎娶一位纯净人女士。
一提到这个话题,谢深眉眼冷极了,散发出低气压。
忽然,门突然被一名守备兵敲响。
“进来。”
“长官,警署那边来消——”
看见全息影像,守备兵脸唰地下脸红,立马踢腿敬礼。
谢冼为人温和可靠,手段雷霆,年轻有为,军队大部分都崇敬他。
面对下属,影像里的谢冼轻笑点头。
守备军脸绷得更紧。
谢深对随便释放魅力的兄长太习惯了,问:“什么事?”
守备兵立马走过去,递出一份文件:“长官,警署已逮捕那名军校生。”
谢深打开文件,眼睛飞扫,嘴角溢出半讽半讥的笑意:“副主席,看来无上之主一向眷顾我。”
警署,
漆黑的房间微亮一盏白灯。
若是平时,余歌会嫌不够亮,但这会儿,唯一的灯源刺啦啦地往她眼睛照。
没想到下午被豹子追问,晚上她便被抓到警署来。再加上军队大闹校园,今天真是惊险刺激的一天。
警官问:“姓名?”
余歌拿被囚徒锁束缚的手挡了挡眼睛:“余歌,女,22岁,铁三角国家军校113级战略系。”
警官抬眸:“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余歌摇头:“不知道,我是良民。”
警官冷笑:“有人举报盗窃。”
余歌惊讶:“我们学校有这种品行低劣的人吗,还会栽赃?”
警官眼神一睨,“有人举报盗窃,而盗窃那人声称他是为了偷你的药丸。”
豹子。
她唇线微动。
找不到门路也不能去她那里偷啊,真是只蠢豹子。
“药丸?”
余歌皱眉,“我确实不知道他穷到连药都买不起,如果他告诉我,我肯定会直接帮他支付账单,虽然我不是一个慷慨的人,但还算善良。”
“学生。”
警官用钢笔跺记录册作警告,“供认不讳可以让你的档案少一些痕迹,反之,你会面临更加严重的判决。”
余歌表情有些无辜:“警官,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你们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窃贼的指认,来冤枉我这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呢?”
她猜他们并没有实证,不然为什么还在这里审讯。
身体往后仰,靠上椅背,大有局势在握的姿态,“如果你们无法进行证据指控,我会向军事法庭上诉,你们对我的人身安全和精神状态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挑起以为不明的笑,“当然,你们想私下解决也行。”
没见过这么轻佻的军校生,警官眼神不愉。
忽然,门被打开。
余歌望去,因为背光,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他身材高大,几乎能顶到门顶框,光站在那里,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不用他说什么,警官立马让出位置离开。
余歌看着他拉走警官坐过的椅子,再将另一把摆到桌正中间,方才坐下。
看来不仅洁癖,还是个死强迫症。
这种人,很难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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