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的第二天，分班结果正式公布。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林砚挤在人群外围，顺着理科班的列表往下找，在三班的中间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算拔尖，也不算落后，刚好卡在中游，符合他对自己的预期。

他抱着书包，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此时的教室还很空旷，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在收拾座位。林砚选了靠窗第三排的位置，左手边是过道，右手边的座位还空着。这个位置既不会太靠前被老师过度关注，也不会太靠后看不清黑板，窗外还有几棵高大的香樟树，累的时候能看看绿色放松眼睛，正合他意。

他从书包里掏出纸巾，仔细地把桌子和椅子擦了一遍，又将课本、笔记本按科目分类摆好，动作有条不紊，带着点轻微的强迫症。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椅子上，翻开数学课本，试图提前预习高一的内容，可目光落在书页上，脑子里却莫名闪过军训时晕倒的画面——江亦诚不耐烦的语气、粗鲁的搀扶动作，还有那句“体能这么差”的吐槽。

林砚摇了摇头，把这些无关的念头甩开。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丢人的事了。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说话声、桌椅挪动声打破了宁静。林砚下意识地往窗外看，避开那些陌生的目光。他不擅长社交，面对一群陌生人，总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比起与人攀谈，他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学习世界里。

“哎，这儿没人吧？”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带着点刚运动完的喘息。林砚转头，愣住了——是江亦诚。

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运动背包，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头发有点凌乱，显然是刚从球场上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没拧盖的矿泉水，瓶身往下滴着水，差点溅到林砚的课本上。

林砚连忙把课本往里面挪了挪，摇摇头：“没人。”

“那我就坐这儿了。”江亦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里没有丝毫客气，随手把运动背包往空座位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股不拘小节的劲儿。

林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他原本以为江亦诚会选后排或者和其他体育生坐在一起，没想到会突然坐在自己旁边。但空位本就公共，他没理由拒绝，只能默默地把自己的东西又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给江亦诚腾出空间。

江亦诚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自顾自地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几本皱巴巴的课本、一个摔得掉漆的笔盒、一瓶饮料、一包薯片，还有一个篮球护腕，乱糟糟地堆在桌面上。

林砚看着那堆东西，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习惯了整洁，实在不太适应这样的混乱。

“你来得挺早啊，学霸。”江亦诚转头看了一眼林砚整齐的桌面和翻开的课本，语气里带着点随口的调侃，“都开始预习了？果然和我们这种学渣不一样。”

林砚的脸颊有点发烫，连忙把课本合上了一点：“随便看看。”

“厉害厉害。”江亦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看样子是在玩游戏，“我可看不进去，一看书就头疼，还是等老师上课讲吧。”

林砚没再接话，重新低下头，假装看书，可注意力却总是被旁边的动静吸引。江亦诚玩游戏时偶尔会发出一两声低呼，或者吐槽一句“这队友也太菜了”，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也格外清晰，让他很难集中精神。

他心里有点无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是刚认识的同学，直接要求对方安静，显得太不近人情，而且江亦诚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听劝的人。林砚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忍一忍，等老师来了他就不敢玩了。

没过多久，一个男生从门口跑了进来，径直走到江亦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诚子！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

是陈阳，江亦诚的队友，军训时和他形影不离，性格也一样外向。

江亦诚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你也在三班？太好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体育生在这儿呢。”

“那可不，”陈阳笑着说，目光落在林砚身上，愣了一下，随即友好地笑了笑，“这位是？”

“林砚，我同桌。”江亦诚随口介绍道，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军训时晕倒的那个。”

林砚的脸瞬间红透了，耳根都热了起来。他没想到江亦诚会这么直接地提起这件事，而且还是在陌生人面前，心里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阳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让林砚尴尬了，连忙摆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林砚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说完就把头埋得更低了，假装整理课本，不敢再看他们。

“没事没事，他就是脸皮薄。”江亦诚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头对陈阳说，“快找个位置坐下，老师快来了，别被逮到迟到。”

陈阳点点头，在他们后面一排的空位上坐下了，还不忘回头冲林砚笑了笑，算是示好。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班主任走了进来。是个中年男老师，姓王，教数学，看起来挺严厉的。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强调了高中学习的重要性，又安排了班委选举，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各种规则讲解和自我介绍中过去了。

林砚没怎么听进去，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或者偷偷预习课本。他和江亦诚几乎没有交流，除了老师让同桌互相认识时，江亦诚说了句“以后请多指教啊，学霸”，他回应了一句“彼此关照”，就再没说过话。

中午放学铃一响，江亦诚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像是被解放了一样。陈阳也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啊，去食堂吃饭，听说今天有糖醋排骨。”

“走！”江亦诚毫不犹豫地答应，转头对林砚说，“一起去？食堂的糖醋排骨味道挺不错的，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林砚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了，我带了便当。”

他确实带了便当。妈妈担心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合他口味，也怕他吃不惯大锅饭，特意早起给他做了便当，让他中午在教室里吃，还能趁着午休时间多学一会儿。

“带便当啊？”江亦诚有点意外，随即羡慕地说，“真幸福，我妈才不会给我做这些，就让我自己随便吃点。”

说完，他也没再多说，和陈阳一起转身走出了教室，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走廊里。

林砚看着他们的背影，松了口气。他拿出便当，放在桌面上，慢慢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米饭、清炒青菜和一块红烧肉，都是他喜欢吃的，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旁边江亦诚乱糟糟的桌面，心里有点复杂。江亦诚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说话也不经过大脑，完全是他平时会刻意避开的那种人。

可现在，他们成了同桌。

林砚叹了口气，吃完饭，收拾好便当盒，重新拿出课本。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江亦诚好好相处。

但他想，至少表面上要维持和睦。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至于更深的交集，林砚没多想，也不想多想。他的高中生活，核心应该是学习，而不是和一个性格迥异的同桌搞好关系。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低下头，继续预习课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他既定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