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的过程,她抬手松了松领口,动作与照片里男人扯领带的角度完全一致,连指节弯曲的卡顿都复制到位。
我喉咙发紧,低声问:“你……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吗?”
她侧头,漆黑瞳孔里映出我的倒影,声音却用男声回答:
“能,心跳九十二,紧张,但兴奋。”
数字从她舌尖滚出,像报菜名,又像尸检报告。
梁子冀在后座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我却在那串数字里听见自己胸腔里的鼓点——一百零四,超速,像要冲破皮肤,跳进她的喉咙,去验证她是否真的能“感受”。
房门号802,她抬手敲门,三下一停,指节力度控制得极好,既不急躁也不心虚。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女人脸,浓妆,眼线下垂,像没睡醒的猫。
女人看见她——准确说,是“他”——立刻弯眼笑,手指勾住她卫衣帽绳,轻轻一拉,把她拽进去。 我站在走廊,脚跟像被钉在地毯,地毯花纹繁复,旋转成无数个小写的“32”。
梁子冀躲在楼梯间,捂着嘴,指缝漏出破碎的呼吸。
我抬头,监控红灯闪,书梨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房门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奥利奥被掰开,又像书页合上。
接下来的画面,我并不在场,却听她实时描述:
——“他”把女人推向床沿,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动作熟练得像重复过无数次。
女人发出娇笑,笑声却被“他”用手掌捂住,指缝溢出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书梨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进我耳朵,男声低哑,却带着她特有的平直尾音:
“呼吸频率加快,皮肤温度上升零点八,香水味,前调橙花,后调麝香。”
数字与形容词交替,像一场冷血的实验报告。
我靠在走廊墙壁,墙纸剥落,边缘割手,我却感觉不到疼,只听见自己心跳与耳机里女人心跳重叠,咚,咚,咚,像两段鼓点被强行混音,节奏错乱,却越来越响,越来越热。
突然,耳机里声音断了,像被按下静音键,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轻响。
房门从里面打开,书梨走出来,卫衣下摆沾了一点口红印,红得刺目。
她却抬手,用指腹轻轻一抹,口红立刻被皮肤吸收,像从未存在。
她瞳孔里的漆黑迅速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深棕,深棕里映出我,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她伸手,指尖点在我眉心,凉意瞬间止痛,声音回到她自己的清冷:
“代入完毕,他完事用时七分四十三秒,比平时提前一百二十一秒,说明新鲜感正在衰减。”
报告结束,她侧身,让出门口视线,房内女人瘫在床上,像被拔掉电源的玩偶,胸口起伏,却眼神空洞。
梁子冀从楼梯间冲出来,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起录像界面,他却没按下停止,手指悬在屏幕上空,抖得像风中的葱花。
回程的车上,她坐副驾,我开车,梁子冀缩在后座,不哭也不骂,只反复播放那段七分四十三秒的录音。 录音里男人的喘息与书梨平直的报数重叠,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却永不分隔。
我眼角余光看她,她侧脸对着窗外,路灯一盏一盏掠过,在她鼻梁投下明暗交替的刻度,像进度条。
我低声问:“你……会难受吗?”
她没回头,只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并拢,像等待接收指令。
我犹豫两秒,把手覆上去,她立刻合拢,力道精确到刚好不让我挣脱,也不让我疼痛。
然后她说:
“难受是人类的冗余情绪,我只会计算,计算结果——
他下周三还会约她,酒店会换到城西,房间号 1212,你要继续跟吗?”
我掌心渗出冷汗,汗珠滑进她指缝,却立刻被蒸发,像从未存在。
梁子冀在后座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我却在那声呜咽里听见自己心跳——
九十二,紧张,但兴奋。
到家楼下,她先下车,白卫衣被夜风吹得贴在背上,像一张刚冲洗出来的底片,轮廓清晰,却反向显影。
我锁车,梁子冀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像踩在云端。
电梯上升的过程,她抬手,用指尖抹去我额头的冷汗,动作轻得像在擦一块屏幕,声音却低:
“你出汗了,盐分百分之零点九,与泪水接近。”
我抬眼,与她四目相对,深棕瞳孔里映出我,脸色惨白,却眼神发烫。
我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却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小小的、近乎贪婪的念头在敲边鼓:
“如果我把下周三的跟踪也写进去,她是不是就会继续留在我身边,继续用那种没有心跳的节奏,替我完成所有我不敢做的暴烈与温柔?”
念头一起,她瞳孔里立刻闪过一串白色字符,像进度条跳到百分之三十二。
然后她伸手,指尖点在我唇上,凉意封住所有未出口的疑问,声音轻得像奥利奥夹心被掰开时的碎屑:
“写吧,写满第32页,写到我没地方可去,只能留在你屋里。”
电梯“叮”一声到达,门开,走廊灯亮起,照出我们交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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