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玄霄向安之讲述完这几个月的经历后,已经是深夜了,偶有夜风裹挟着潮湿气从竹窗外吹来,吹得屋内灯火摇曳,人影晃动。
玄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不知道听完后,安之你是否可有想起一点点什么?”
安之垂首摇了摇头:“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了自己是谁,除了知道个名字有个神侍之外,其他的也都是一张白纸。而且这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的记忆却如初生般苍白,真的很让人沮丧。
想着想着安之的眼里开始视线模糊,泪水一下盈满了眼眶,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安静的屋内,一滴一滴泪滴落打在安之手背的声音,清晰可闻。
玄霄知他定是难过得又落泪了,瞬间拿出一块灰色镶了银丝边的手帕递给安之,忙安慰道:“你的事情也不是全无线索,巨我探得你元神所知,你不仅元神受损,而且里面似乎有不同寻常之处。”
安之听他这么说不禁又充满希望,正在拭泪的手的停住了,抬起一双微红水汪汪的眼睛,还带着呜咽的哭声轻声问道:“真的吗?”
玄霄点头:“你的元神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而且力量很强。今早我不仅仅是被你震飞在墙上,同时也是在探查你元神深处的东西时,被它震出来的。光凭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把我震伤,而你自己本身仙力低微,身体里藏有这么强大的东西,一定会损耗身体,这也可能是导致你失忆的根本原因。”
安之相信战神不会骗他,玄霄说是这样就一定是这样,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突然就有了些希望,本来应该感到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一说,又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又哀泣了起来。
安之:“原来我浑浑噩噩这么竟不知道,还傻傻以为自己原本就这样,要不是遇到玄霄你,自己还不知道要这样苍白茫然的活多久,不知来处不知亲人,什么都不知道,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在人间,这样的人生真是了无生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说着说着,又开始抽泣起来。
他哭得都让人觉得心疼,玄霄哪里见过这场面,如同人间小女子受了委屈在这哭诉,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只抬起来,悬在半空,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伸出去。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轻拍了拍安之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有我在呢。我会......”
话还没有说完,安之就顺势将头靠在了玄霄的肩处,微抖者身子继续哭。
玄霄身子一僵,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胸前是一片湿热,而这片湿热正一步一步灼热进他皮肤血液,然后直至心脏。他的胸腔开始深沉的起伏,一股巨大的潮热正迅速地席卷他全身。
外面的雨突然下得更大了,仿佛想通过更嘈杂的声音掩盖掉什么。
一股药瘾般的念头迅速在他脑海里窜起,他突然好想紧紧抱住眼前这个身世很可怜的人,狠狠地揉进自己怀里,告诉他,有自己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他会解决好一切。
玄霄闭上眼,抿紧嘴唇,用力攥紧了锤在身侧的两手,他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面色和顺。他慢慢摸上安之的双臂,将他扶开自己的胸前,柔声接着说道:“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查出失忆的原因,让你恢复记忆,让你可以想记着你想记着的一切,也让你可以永远记得我。”
最后一句‘让你可以永远记得我’让安之的心头也为之一颤,他止了哭声,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脸庞,英俊且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双深邃朦胧的眼睛投落到安之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睛里,是多么让人沉醉,沉醉在那人的声音里,沉醉在那人的承诺里,好像要将人的心也化掉了似的。
安之突然之间好想要冲动抱住这个给了他希望的人,如同将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拉了出来,并给他一盏明灯,带着他走向光明。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
还是玄霄将人扶正坐直,安之才渐渐回神,忙道了句:“抱歉,我失礼了。”
玄霄听他不哭了,情绪也恢复平顺,便打趣道:“之前见你,可不像现在这般脆弱,再次醒来,竟多了一份伤感。”随口的一句话倒提醒了他,玄霄突然发现这次安之的性格与之前大为不同,这次更敏感,脆弱,容易伤感,如同屋外的阴雨一般,给人罩上了一股阴郁,觉得让人心生怜惜。
第一次相遇,他清冷中带着些关怀,如同冻久的冰融化,冷却有点温度。
第二次相遇,他如同春风拂面,让人觉得温暖。
这次......
这性格变化的也太快太大了些,难道这也与他元神里东西有关,想自己征战千万年,竟不知有什么东西能改变人的性格。
玄霄觉得不可能,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你伤神了一天了,也该累了,快去床上休息吧。夜里有我守着,我就坐在这里,你有事可以唤我。”
是啊,夜已经很深了,安之自知今天一番折腾下来,所有人应该都很累了,玄霄也是,是该好好休息了,点了点头,于是准备上床休息。
安之看着这张不大不小的床,突然觉得如果挤一挤,两个男人或许也能睡。
“我瞧着这床大小也还行,即是朋友,我肯定不会嫌弃你,要不咱俩挤一挤同睡。”
彼时玄霄正端着一杯茶送入口中,定一定心神,听到安之的话差点被这口茶噎住,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床还是留给你休息吧,我坐着入定惯了。”
安之听玄霄这样说便不再勉强,自己铺了被子去睡了。
半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虽然屋外雨声嘈杂,但是屋内还是只要有一点动静就听的很清晰。
玄霄听着安之熟悉匀长的呼吸声,放心地将外放的神识慢慢地收回,收到只需要笼罩住整个屋子便可,就专心打坐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玄霄突然听到安之似乎在喃喃呓语。
“不要,不要......小心,小心。”梦里好多妖魔邪祟,面目狰狞,他们在杀仙,到处都是神兵利器相抵的金石声,“血,好多血......”好多陌生的面孔,他们都在喊打喊杀,发生什么了,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在梦里,安之看到打杀的人影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背影。
这是谁,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就在梦里安之拼命地想想起来这人是谁时,一个面流着血,露着凶光的妖魔拿着大刀向安之砍过来。安之下意识已手抵挡,大喊一句:“不要......”
玄霄睁眼,手掌一扬,用仙力安抚平顺了安之情绪,替他消除了梦魇。
安之脑海里又恢复成了一片空白,这无力的空白感又让他陷入了悲伤的心绪,不禁眉头皱起,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玄霄走过去,带着节奏轻轻拍抚着安之的背,就像人间的娘亲安抚这雷雨交加里的夜晚里,陷入梦魇里害怕地孩子一样。
慢慢地,安之全身紧绷的身体又重新放松了下来,又安稳地睡着了。
玄霄依旧没有停下轻怕他背的举动,而是边拍变想,他是梦见什么了,这么大反应,是与他的失忆有关,还是失忆之前什么重要的事情。失去记忆了都还能午夜梦回,一定是很深刻很重要的事情吧。
没有再继续打坐的玄霄,坐在床边,想着这些时日与安之有关众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想着想着竟也有了昏昏欲睡之感。
翌日清晨,雨珠敲打竹竿竹叶的响声清晰地传入安之耳里,他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突然面对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他顿时做了起来,看清了睡在自己旁边的人,安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玄霄。
昨夜叫他一起睡,两人男人挤一挤好了,这有什么,他还矜持地推脱,你看终究还是扛不住睡意睡在了床上。安之心想到底是睡床舒服些。
于是拉了被子,替他盖上,免得他着凉。
轻柔暖和还带着安之微微体温的棉被,刚一盖上玄霄的身体,玄霄也醒了,瞬间从床上做起。掐手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闭目抿嘴,一副怎么会这样的表情。
“我竟然睡着了,真对不住。”然后立马翻身下床,坐到昨夜本该坐着打坐的凳子上去了。
安之:“你有什么好对不住我的,你在此看顾我,又帮我找记忆,我只是匀半张床给你休息,我只有这点小小回报,该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不,不是这样的,我......”玄霄还欲再解释,安之抢先一步说道:“没有关系的,你若帮我找回记忆,就是我的恩人,哪有让恩人坐着睡觉的道理,只是......”
只是?玄霄惊到:“我没有做什么吧?”
“哦,那肯定没有,只是你想睡便睡,还是先告诉我一声为好,我好有个心里准备,不然我一大早睁眼突然看到旁边一张脸,着实吓了我一跳。”安之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涩的感觉。
不是两个人男人嘛,自己羞涩个什么劲。
玄霄本想解释,但是一想到昨夜安之肯定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加上他现在性情颇为敏感,容易伤怀,最终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先不告诉他为好,不然泪一旦落下来便泣个不停,还是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一夜过去,另一边,清念拽着捆仙绳的一段,睁着两只乌青的大黑眼,死死的瞪着阿英,一晚上没睡,阿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也是一双眼袋极深样子,办眯着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奉命死守自己的忠实走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这样瞪了一晚上,眼神之间已经不知道来回厮杀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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