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擅云雨

温热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吹进耳里,孟榆唬了一跳,下意识挣开陆修沂的怀抱,往前走了几步,拉远和他的距离后,才垂着眉眼转过身。

她强压着怦怦直跳的心以及席卷心头的惧意,微微咬牙暗骂一声,忙掏出本子,迅速在上面写道:“大人的救命大恩,民女很感激,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人自重。”

明明她执笔时,手几不可微地抖个不停,可她仍是强自压着,让自己尽可能地握紧笔。

陆修沂低眉看着她那副温婉恭顺中又徒添了几分倔强的模样,面上的笑意愈盛。

只是唇角的弧度还没上扬,他便见她将本子竖起,笔尖在雪纸上洇出一片墨色,上面的话恍若一盆冷水,把他难得生出的心思瞬间浇灭。

陆修沂冷了脸,气得如鲠在喉。

他盯着她半晌,语调森森:“姑娘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跪下求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日她荆钗布裙,难掩清丽之姿,他看了一时意动,却也没有生出再多的心思,因他并非是沉湎淫逸的酒色之徒,只提剑想走。

可她主动拦住他的去路,求他救她母亲和妹妹,她跪下时哭得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望向他的目光楚楚可怜,且还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他这才由得心思蔓延。

她既心甘情愿,他自当受之无愧。

谁知他救下了人,她却反口不认账。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说得冷淡疏离,将之前的事撇得干干净净,毫无感念之心。

陆修沂只觉怒意在胸腔疯狂翻涌。

随着他话音刚落,空气中漫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逼得孟榆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仍是强撑着,提笔写下一句:“大人别误会,民女从未想过毁诺,只民女答允大人时说的是甘愿为奴为婢,而绝非是通房或侍妾。”

她此言一出,陆修沂的怒意愈盛,眸光也愈发沉。

他紧紧地盯着她,沉沉的目光仿佛鹰隼般。她居然宁可做个奴颜媚骨的下人,也不愿成为他的房中人。

他陆修沂好歹也是堂堂的侯府公子,谁人不阿谀奉承,哪里被人这般羞辱过?

不过区区一乡野女子,她既放着这泼天的富贵不享,甘愿沦为粗命丫头,他便由得她去,且看她能挨到几时。

陆修沂黑沉着脸,走到案桌前坐下,不带一丝情绪地道:“你既这么想为奴为婢,爷成全你。正好爷身边缺个端茶烧水、铺床叠被的丫鬟,你且做几日瞧瞧,爷满意了,自当应你所言。”

他虽如此说,但那股沉沉地压迫感却并未就此散去,孟榆仍紧着一根弦,可不敢多问,生怕再火上浇油,只忙道了声谢,便转身欲退出去。

身后却陡然响起一声隐着怒意的厉喝:“不是说要为奴为婢么?爷允你走了?”

孟榆吓得一激灵,立刻转过头,垂首恭立,等着陆修沂吩咐。

她从未服侍过别人,魂穿来此后,原身虽是个哑巴,但好歹也是官家小姐,行走坐卧、端茶递水皆有人服侍。如今反过来要她伺候别人,她还真不知该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稍微和缓了些。

孟榆忙拿出本子,正欲动笔,转念一想,满船的人虽皆知她姓孟,却不知她是何名字,她便胡诌了个:“孟嫣。”

“孟嫣,”陆修沂上下打量着她,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又道,“这名字与你不符。”

他这话一出,孟榆还以为他想重新给她取个名,可缄默了良久,也没见他再说话。

她就那般木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陆修沂气不打一处来,寒声提点:“丫鬟该做什么,爷才刚不是说了么?还杵在那干什么?”

一面说着,他一面敲了下桌面。

孟榆顺着声音抬眼望去,看到茶壶,忽然想起他说的话,立刻反应过来,忙上前拿起茶壶想倒水,却发现壶里已经没水了。

她掀起眼皮,望向陆修沂,指了指壶后,又指了下外面,想说她去打水。

陆修沂会意,沉着脸寒声道:“快去快回,爷很渴。”

能暂时离开这里得到片刻喘息,孟榆恨不能飞奔出去,只是她还是要控制住脚下的步伐,以免走得太快,让陆修沂看了,又莫名其妙地对她发脾气。

“公子,我们对剩下的那些人用尽了刑,他们仍旧没有改口,那些人是跟班,张锤子未必会和他们说官银一事。”孟榆去打水的空隙,楮泽上楼将这几日审问那些悍匪的事禀与陆修沂。

陆修沂坐在圈椅上,背着光,左手中指微微屈起,轻轻敲在刻花紫檀案桌上,指骨和案桌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楮泽胆颤心惊地看着陆修沂这动作,每每他心情极度不好时,便会这般轻敲桌面。

他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

陆修沂没有发脾气,只是敛眉,淡声道:“无妨,这大批官银都已被我们截获,张锤子的上家必定会狗急跳墙,你吩咐下去,让他们看紧邕州、徐州、陇唐和宜川这四个地方,但凡有陶瓷制品运出城,立刻拦截下来。”

这批官银原要运往江沙门以作军用,每一锭都有独特的印章,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他们若想使用这批官银,必定要先溶了,而溶银需要坩埚,坩埚又恰好是以陶瓷制作的多。

此番东窗事发,张锤子上家必会毁掉熔银的据点,一旦有陶瓷制品运出城,他们立刻拦截,便能顺着这条线揪出幕后主使。

“是,公子。”

楮泽得令,立刻吩咐下去将此事落实。

***

孟榆打完热水回来,重新泡好茶,再端到陆修沂面前时,已经过了两刻钟。

她手脚太慢,陆修沂已经过了想喝茶的时候,他幽幽地看她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又道:“备水,爷要沐浴。”

孟榆一怔,抬眼看了下半开的窗扉,此时天光大亮,还有近两个时辰才落日,她有些诧异,却仍也不敢耽搁,忙要转身去提水。

“不是说了爷要沐浴么?你去哪儿?”陆修沂那道隐隐裹着怒意嗓音骤然传来。

孟榆唬得一惊,立刻回头,下意识打起手势。

陆修沂微微皱眉。

她比划到一半,看到陆修沂微沉的面色,忽然想起他看不懂手语,便拿出本子,写道:“我去提水。”

陆修沂看了,觉得好笑,瞧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若他要靠她提水上来,那他何年何月才能沐浴?

“内室里有水,不必去提,”他吐了口浊气,从圈椅上走出来,朝她张开臂膀,“过来,替爷脱衣。”

孟榆脸不红心不跳地走过去,一脸淡定地给他解下腰带、外衣。

她修长的指尖透过薄薄的衣衫划过肌肤,陆修沂一阵颤栗,滚烫的感觉自某一处迅速向全身蔓延。

直至脱到里面的亵衣,孟榆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再将外衣搭到衣珩上后,她抬手摸到他亵衣的交领。

陆修沂却忽然哑声制止她:“罢了,爷自己来,你到屏风那等着。”

孟榆疑惑地往周遭看了两眼,这满屋子除了一张床和桌椅外,哪来的屏风?

正疑惑间,陆修沂转身走到一副山水花鸟画前,伸手往旁边的木板一按,山水花鸟画当即向上卷起,露出一个长方形的入口,正好能容一人进入,往里瞧,里面竖着一架雕工极精湛的紫檀花卉屏风,一看便知值数万两。

见陆修沂已经进去,孟榆反应过来,立刻跟上,走到屏风旁站着。

这种两层高的客船,一般都会在最奢华的厢房里一个小小的浴池,浴池边上开个小口,厨房会将烧好的热水灌上来,浴池大小可供两人同时沐浴,一看便知是为达官贵人所备。

陆修沂淌进浴池,靠在边上,闭眼轻轻地喘着气。良久,他才感觉身体里的那股火热渐渐褪去,可想起她的指尖滑过肌肤时,他仍是一阵颤栗。

孟榆站在屏风上,因来回忙活了半日,小腿隐隐有些酸痛,加之现下正是她平日午觉的时辰,眼皮亦在重重地往下垂。

站了一会儿,她着实受不住,便干脆盘腿坐下,靠在屏风上闭眼歇息。

缓了许久,陆修沂终于觉得好些了,侧过身想去拿托盘上的拭巾,却冷不防看到靠在屏风上的人,隐隐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陆修沂登时黑了脸。

明明是她挑起的火,害他在这儿苦苦熬着,可她倒睡得香甜。

这般想了想,陆修沂愈发生气,拔高声音喝:“身为一个奴婢,谁允许你在伺候爷时睡下了?过来给爷擦背。”

孟榆正困得不行,陆修沂一声厉喝突然灌进耳里,她惊得立刻睁眼,猝不及防地清醒过来。

她暗骂两声混蛋后,才起身抬起那双酸痛的脚,不情不愿地走进去,低头正想拿起拭巾,放在胸前的本子沉甸甸地垂下来。

为免待会给陆修沂擦洗时,本子掉进浴池中,孟榆将本子拿出来放到托盘旁边后,才拿起拭巾,沾了水,仿佛发泄般咬牙切齿地朝他背上猛搓。

陆修沂的身材不错,肌肤蜜色,宽肩窄腰,精瘦健壮,肌肉紧致,纹理清晰,一看便知是常年练武之人。

孟榆当然知晓他脾气这般暴躁的缘由,可她不过是拒绝当他的通房或侍妾罢了,他至于把她当奴隶般揉搓?

他位高权重,什么样儿的美人没见过,为何非得逮着她不放?

仅仅服侍了陆修沂半日,孟榆便得出个结论:此人的心眼小如蚂蚁,小如针孔。若她想顺顺当当地走过这一遭,必得顺着他的脾气来,否则没她好果子吃。

陆修沂被她搓得吃痛一声,偏头喝道:“你吃饱了撑的,这般用力作什么?”

作什么?想搓死你。

孟榆抡起拳头,想朝他脑袋哗哗打上几拳。

奈何她着实不是他的对手,她不敢硬碰硬,唯有顺着他的意放轻了力度。

陆修沂又不满地道:“你挠痒痒么?力度大些。”

孟榆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紧抓着拭巾微微用力。

这一回,陆修沂没再说话,只舒服地阖上眸。

孟榆从前上史课,常听历史老师说吃人不吐骨的地主,不仅残暴、贪婪,还虚伪、狡诈,没有半点同情心,是个极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孟榆如今觉得,用这些话来形容陆修沂再恰当不过了。

怎奈擦着擦着,陆修沂忽然偏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拭巾,哑声粗气地道:“笨手笨脚,擦个身体都不会,行了,你出去吧!”

孟榆觉得莫名其妙,但她不想多问,不用伺候他更好,她还能趁空去歇歇。

***

雾气氤氲,陆修沂歇了半晌才缓过来,待凸起的地方重新矮下去,他也没了继续泡在浴桶的心思,便起身擦干水,穿上亵衣,正要出去,余光忽然瞥见放在盘上的东西。他顺手拿起来一瞧,认出是孟榆拿着写字的本子。

陆修沂有些好奇,翻看了几页,可愈看,脸色愈沉。

孟榆走到门口,暗骂陆修沂性格反复无常,什么话难听便将什么话拿来说他。

说了半日,她忽觉胸前轻飘飘的,她摸了下胸口,才发现随身携带的本子竟留在了内室。

没有陆修沂的吩咐,孟榆着实不想再踏进内室,可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偏是那个写有不堪之言的本子。

再顾不得什么,孟榆立刻转身想快速冲进去将本子拿回来,可才回头,便冷不丁地撞上了个坚硬的东西,她瞬间被弹得要跌倒在地。

一双大手及时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孟榆被撞得脑袋发昏,一阵淡香就猝不及防地涌入鼻腔,她顺着那微微敞开的胸口往上瞧。

陆修沂那张黑沉的脸陡然闯进眼帘。

孟榆被他那种要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忙要退挣开他的怀抱退离。

陆修沂搂得更紧了,孟榆越发惊吓疑惑,正欲抬手比划问他想做什么。

他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仰首,粗糙的指腹在她的下巴来回摩挲,幽幽开口:“想不到你未经人事,也如此擅长床笫之事,想来素日里秘戏图看过不少。正好,爷不擅**合欢,你倒不如教教爷。”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