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

徐君鹤填完最后一份考核表, 顺便清点了一下教室里的人数。

“我在铂悦提前订了位置，待会我们一块过去去吧。”

这是本学期社团招新后第一次聚餐，刚好趁这次机会, 让新老成员互相认识认识。

一想到待会的聚餐, 大家格外兴奋。

余漾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江燃的影子，眉宇间有些失落。

就在徐君鹤组织大家待会到哪集合时，人群里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大家难得聚一起，去餐厅多没意思，要不我们一块去副社长家吃火锅？”

说话的女生正是梁颖。

她话音刚落,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惊讶，也有兴奋。

大家都知道, 副社长是江燃。

去江燃家吃火锅，这妹子也太敢提了！

余漾也看过去，有点好奇, 面前的女孩跟江燃是什么关系。

“学姐，你该不会之前去燃哥家里吃过火锅吧？”

“真的可以吗？在家煮火锅也挺好的, 好久没吃火锅了！”

“就是不知道副社长同不同意，毕竟人还挺多的。”

众人神情各异, 议论纷纷, 眼底流露出八卦和暧昧。

梁颖抿唇, 指尖抚过耳畔的碎发，笑意腼腆，轻声解释：“你们别误会，我可没去过江燃家。”

“我就是想说，在家吃火锅热闹, 我跟江燃是邻居，他家比我家大一点，到时候需要什么，我倒是可以帮忙。”

梁颖温声细语地解释，一群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都心照不宣。

如果真没去过，怎么知道江燃住的地方比她家大呢。

余漾站在角落，听得一愣一愣，整个人都惊了。

梁颖跟江燃是邻居？

言外之意，两人还很熟？

梁颖人缘很好，她提议之后便有不少人赞同，余漾的危机意识蹭蹭蹭上涨。

一旁的宋宝玉揽着余漾的肩膀，悄咪咪凑过来，小声道：“你瞧瞧人家，这哪是想帮忙啊，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余漾努了努唇瓣，下意识要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粉唇一张一合，哼哼唧唧地自我安慰：“江燃要是喜欢她，早就在一起了。”

而不是一直单身到现在。

思及此，余漾自我肯定地点点头，觉得非常有道理。

众人起哄，表示都想去江燃家吃火锅，徐君鹤没辙，他要是敢答应，肯定会被江燃大卸八块！

“燃哥家里不方便，大家要是想吃火锅的话，去我家吧。”

“我那可比他那宽敞，好玩的也多，够咱们折腾。”

话都说到这份上，今晚的聚餐地点便临时更改到徐君鹤家。

分配任务的时候，余漾负责跟几个同学去超市买食材。

她仔细按照购物清单上的要求，将食材挨个放进购物车里。

正准备拿两袋火锅底料的时候，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先她一步拿了火锅底料放进购物车。

没等余漾回头，耳边传来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听着温吞无害。

“学妹，你就叫余漾吧？”

梁颖说着话，跟余漾肩并肩同行。

余漾抬眸，迎上女生光芒浅淡的笑眼。

她抿唇，礼貌地点点头。

余漾这小孩在朋友和喜欢的人面前格外闹腾，但遇到不熟的人瞬间就蔫了。

梁颖语气温和：“我们一起吧。”

余漾：“好啊。”

她表面镇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情敌见面，会不会大打出手？

梁颖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看着年纪挺小，白白净净，五官也精致，又卷又密的眼睫轻眨的时候，像个洋娃娃。

的确比那个所谓的校花漂亮多了，就是不知道江燃这次又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

梁颖从冰柜里拿了稽核牛肉卷，脸上妆容精致，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追江燃的事，闹得挺大，很多人都知道哦。”

余漾眨巴眼，倒也没否认，认认真真开口：“知道就知道吧，我本来就很喜欢他。”

女孩没看她，低头挑选食材。

听这语气不仅不觉得尴尬，还很有勇气。

梁颖扯了扯嘴角，眼底的笑意褪得干净，像是想到什么，语速不急不缓：“听说你被江燃拒绝了很多次。”

余漾：“......”

也就五六次吧，哪有很多啊......

余漾收敛神色，一双乌黑澄澈的杏眼明润干净，目光无比坚定：“这有什么的，失败乃成功之母。”

余漾现在才明白过来，梁颖根本不似她外表的温柔无攻击性，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具善意。

梁颖唇角抿成弯弯的笑痕，笑意却未达眼底，表情难掩冷漠：你了解他吗？”

余漾微怔。

梁颖垂眸看了眼购物车里的东西，声音没什么温度：“你喜欢他，追他，不过是他长了张好看的皮相。”

余漾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很想反驳，后又意识到，梁颖说的没错。

她一开始喜欢江燃，的确是因为自己手控，简单又肤浅。

但这不是她后来坚持不放弃的原因。

梁颖面无表情地将购物车里的海鲜放回冷冻柜里，看余漾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毫无竞争力的对手。

她语气淡淡的开口，语气像在宣誓主权：“江燃吃茄子过敏。”

“对龙虾有心理阴影。”

将那些食材清理干净，梁颖终于勾唇笑了笑：“这些你都不知道。”

余漾愣了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江燃吃茄子过敏，那晚她还给他夹了很多糖醋茄盒。

江燃的表情不太高兴，但还是将那些菜吃得干干净净。

梁颖说的是真的吗？

江燃为什么不说。

余漾咽了咽嗓子，虚握的掌心有些潮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梁颖的表情无波无澜，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算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

之前怎么没听人说过？就连唐莺作为江燃的表妹，都没告诉她这些。

余漾暗暗深呼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无坚不摧的样子。

她并没有全信，却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堵得慌。

梁颖说得够多了，普通人要是有眼力见这会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学妹，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知难而退。”

余漾推着购物车，嘴巴一动一动，咬着腮帮子的软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梁颖垂眸睨着她，忍着心里的不悦，平静道：“听说你还是个高考状元，这两个词不用我解释，应该懂的吧？

余漾晃了晃脑袋，表情无波无澜，一副一点也不在乎的表情，抬起眼来，“不懂。”

她才不听梁颖的呢。

说完，余漾推着购物车迅速撤离。

两人刚才的对话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恶毒婆婆甩给女主一张支票，让女主离开她儿子。

梁颖虽然没支票，但也想劝退她这个情敌。

余漾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那串熟悉的号码。

看到“江燃大宝贝”几个字，余漾点进去，重新备注。

更改成：磨人的小妖精

-

大家第一次去徐君鹤家里，一进门便被眼前的豪华装修吸引。

“学长，你家也太大了吧！居然还有游戏室！”

“这组架子鼓也好帅！”

“学长，这里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吗？”

一群人叽叽喳喳得说个不停，这才发现，徐君鹤简直就是隐藏在他们身边的土豪！

徐君鹤笑笑，热情地招呼大家，看到余漾后，他将人拽过来，小声道：“学妹，我刚刚打电话通知燃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

余漾点点头，心情还是有些失落。

今天出门前的精心装扮好像全白忙活了。

一行人分工合作，一部分在厨房切菜，另一部分则拼桌子搬椅子。

徐君鹤的家一个四百多平的复式，余漾被同学叫去二楼的储物间搬多余的椅子。

储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应该很少有人过来。

余漾找了一遍，没发现多余的椅子，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储物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

她抓着门把手拽了拽，眼前的门纹丝不动，应该是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

刚才进来得着急，余漾的手机应该还在书包里。

余漾敲门无果，又喊了几声，门外根本无人应答。

小小的储物间，与世隔绝了一般。

此时的一楼，大家忙忙碌碌，说笑声一片。

宋宝玉和徐君鹤也在厨房，丝毫没注意，少了一个人。

等到快开饭的时候，江燃才姗姗来迟。

听到门铃声，梁颖连忙起身，跑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梁颖便撞进那双漆黑剔透的眼睛里。

面前的男生瘦高颀长，头顶上方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五官轮廓分明又立体。

江燃看上去有点倦怠，眼尾耷拉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下被压着的黑发碎碎密密，下颚瘦削，看起来冷漠又坚硬。

看到江燃出现在这里，梁颖抿唇轻笑，神情难掩惊喜：“我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呢。”

江燃似乎刚从演出现场赶过来，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吉他包，此时垂眸看她，黑睫细密铺展垂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不同于梁颖的热情，江燃下意识拧紧了眉心，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按错了门铃。

“你怎么在这？”

他的声音和那副脸一样，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磁沉微哑。

梁颖僵了一秒，很快收敛情绪，温声道：“徐君鹤没跟你说吗？音乐社今晚在这里聚餐。”

闻言，江燃面无表情的挑眉，已经听见室内嬉笑热闹的声音。

梁颖：“你也一起吧，我特意买了些你最爱吃的菜。”

江燃冷冷淡淡收回目光，没搭腔，进去后看了眼热气熏腾的客厅，而后点了点头，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后径直上楼。

江燃偶尔过来住一晚，徐君鹤特意给他准备了间卧室。

一楼热闹非凡，都是群喜欢玩音乐的年轻人，楼下响起噼里啪啦架子鼓的声音，鼓点有点杂乱，都是嬉笑似的玩乐。

江燃回到卧室，打开面前的吉他包，里面放置着一把破旧吉他。

吉他的边边角角已经有了很多破损和刮痕，琴弦接了断，断了又接，很有年代感。

修复师也说，没办法再修复了。

吉他正面的位置，刻着两个大写字母：MY

正是他母亲孟玉的名字。

江燃半蹲在地上，缓慢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盯着手中的吉他，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孟玉坐在轮椅上，歇斯底里咆哮的画面。

这把吉他当时被摔得四分五裂，孟玉恢复理智后又哭着求他去修。

即使能用，上面的裂痕也格外清晰。

江燃陷在回忆里，艰难地咽了咽嗓子，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他的身体，紧紧地攥着他的心脏。

就在江燃起身的瞬间，窗帘外一道影子晃晃荡荡。

一只粉白纤细的手摸索着阳台的边缘，行为鬼鬼祟祟，在静谧的夜幕中尤为诡异。

江燃挑眉，放好吉他，走过去，顺手拉开了窗帘。

眼前的窗帘“哗啦”一声被人拽走，余漾吓了一跳，呆呆傻傻站在阳台边上，两只手艰难地扣着墙壁，这会一动也不敢动。

江燃猜到窗帘背后有人，却没想到竟是余漾。

小姑娘似乎被他吓得不轻，小脸苍白，这会紧闭双眼，一只手死死扣住窗户的边缘，踩着黑色的小皮鞋，长袖的碎花裙沾了灰尘，毛茸茸的碎发有些凌乱，贴着脸颊和耳廓。

江燃站在原地，呼吸都不自觉变缓。

他拧着眉心，唇线绷直，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在看到余漾后，奇异地顿了顿，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这好歹也是三楼，掉下去虽然不要命，但也得残废几个月。

余漾刚才被锁在储物间，等了很久没有人来找她。

好在储物间有个窗户，隔壁就是阳台，她估摸了一下高度，只好从储物间的窗口爬到阳台上。

余漾一边逃生，一边将锁她的人痛骂了无数遍。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梁颖干的。

就在她离成功只差半步之遥的时候，面前的窗帘被人猛地掀开。

余漾吓得身体都哆嗦了一下，一时间不敢睁开眼睛。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还透着点匪夷。

“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吗？”

余漾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就连心脏似乎都猛跳了两下。

不真实的感觉宛如幻觉。

余漾慢慢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人真的是江燃时，她瘪着嘴角，眼眶蓦地红了一瞬，氤氲着水雾，长长的睫毛也跟着一颤一颤。

“江燃......”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两条蜡笔小新同款眉毛皱在一起，嘴角耷拉着，看起来委屈又难过。

她第一次没有当着他的面喊他学长，而是完整的叫他的名字。

余漾知道自己被人锁起来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伤心难过，只有满腔的愤怒，以及出去以后该怎么痛扁那个人。

她没打算哭的，可当看到江燃，心里的负面情绪就跟决了堤似的，委屈难过一下全都涌了上来。

江燃唇角收紧，没说话，视线落在女孩潮湿泛红的眼尾，一时间移不开。

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心脏清晰有力的跳动声。

余漾眨巴眼，眼眶里蓄满温热的泪水，声音软软糯糯，还有点哑：“我被锁在储物间，都没人来救我......”

余漾越说越难过，像只小壁虎似的趴着墙，语气像极了被人欺负后向家长告状的小学生。

江燃抿唇，置于身侧的双手虚握成拳，几番挣扎后，迟迟没有伸出去。

他咽了咽喉咙，声音多了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下来。”

余漾眨了眨眼睛，晶莹的眼泪珠子吧嗒一下掉出眼眶，鼻音很重：“你抱我下来呗......”

说完，余漾抬手，乖乖抹掉脸颊上潮湿的泪痕，老实巴交地伸出手，做出等着被抱的姿势。

江燃一言不发，一双沉黑的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长睫微垂，有幽微的光芒。

像是怕他拒绝，余漾又往前挪了挪，小声撒娇：“这太高了，我害怕。”

江燃：“......”

从储物间爬到阳台的时候不怕，这会从阳台上跳到卧室，反而怕高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晚风吹得窗帘晃晃悠悠，也吹得人少了分理智。

等待回应的时间太漫长。

漫长到，余漾已经认定江燃不会再有所行动。

直到面前的人慢慢走近她。

江燃身形高大，尽管余漾站在阳台上，他也是微微仰头的姿势。

面前一张冷峻深刻的脸360度无死角放大，江燃的皮肤挺好，白皙干净，像是漫画里走出的禁欲少年。

对上那双眼睛，余漾脸一热，忽然有点怂。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屏息凝神。

江燃拧着眉头，像是挣扎了很久，最终才开口，声线晦涩低哑：“只能抱一次。”

说完，他朝她伸手。

余漾呼吸停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扑进他怀里，纤细的臂膀勾住江燃的脖子。

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大概就是余漾现在的感受。

她缓慢抬眼，视野中出现男人突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近在咫尺的气息侵略性地铺过来，冷冽好闻，还有股薄荷糖的味道。

余漾牢牢地勾住江燃的脖子，鬼使神差地悄悄往前凑了点，轻轻地嗅，耳朵尖被灼热的温度弄得发烫。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我重不重呀？”

属于女孩的唇息萦绕过来，浅浅淡淡的钻入鼻尖，溢满四肢百骸。

江燃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喉咙干挂，情绪克制又复杂。

余漾脸颊发热，脑袋无意识地动了下。

就在理智快要抽空的时候，江燃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张狞笑着的人脸。

几乎是一瞬间。

他猛地睁开眼睛，肩膀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像是触电般，双臂骤然松开。

余漾本来还想趁机会调戏他一下，托着她身体的力量忽然消失，失重感袭来。

“扑通”一声，余漾屁股着地，整个人毫无形象地仰摔在地。

幸亏没有后脑勺着地。

余漾足足愣了好几秒，跟江燃四目相对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刚还抱她来着。

难道就是为了把她扔地上？！

江燃唇角收紧，眼底黑沉，像深潭。

余漾躺在地上，甚至忘了爬起来，愣愣地看着他。

茫然的，震惊的。

江燃的理智慢慢恢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眼底闪过一丝荒唐，他俯身，握住女孩纤细软白的手，将人扶起来。

“你没事吧。”

余漾缓慢地回过神，刚才的眼泪好不容易憋回去，这会鼻子又开始泛。

比大晚上锁储物间，翻阳台还难受！

余漾哭得无声无息，安安静静掉眼泪，声音细不可闻：“江燃，你是不是嫌我麻烦，想谋杀我？”

江燃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声对不起。

面前的小姑娘像有点崩溃，泪水根本止不住，哭得越来越凶。

江燃心口一窒，薄薄的嘴唇颜色有些苍白。

“余漾。”

他的手悬在她面前，白皙如玉，骨节分明，此时却隐隐在颤抖。

余漾没理他，像只气鼓鼓的河豚，鼓着腮帮子，自己咬牙站起来。

这才发现脚踝的地方最痛，刚才崴到了。

江燃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儿越来越明显，他皱着眉头，有点不知所措。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女孩子哭。

以前只觉得麻烦，无言以对，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余漾抽抽噎噎，很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尖红通通的。

江燃无可奈何，虚握的双手不断收紧。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跟小姑娘认个错。

他咽了咽嗓子，喉间溢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那句反复辗转在唇边的“对不起”，一开口却是轻轻柔柔的一句：“小孩，别哭了。”

余漾怀疑自己是不是受虐狂。

明明被江燃摔了，此时听到他放低姿态道歉，心里忽然什么气都没了。

好在余漾没表现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控诉某人的恶行。

“江燃，你太不讲义气了。”

小姑娘一生气，就开始叫他的全名，不叫学长。

江燃不言不语，黑如鸦羽的眼睫低垂，漆黑沉郁的眼眸直直盯着她。

余漾耷拉着脑袋，白皙的脸颊还有两行清凌凌的泪痕。

“如果是你，就算你有300斤！我一定会拼死接住你。”

说着，余漾的眼泪收回去，一本正经地看着江燃，语气认真又诚恳：“哪怕给你当肉垫！”

“而你呢。”

小姑娘似乎不生气了，还有心情说教。

江燃看着她的小动作，薄薄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勾起的笑痕转瞬即逝。

他的声音压低了点儿，淡声开口：“第一，我不会蠢到跳楼。”

余漾眨巴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

江燃：“第二，我也没有300斤。”

余漾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鼓了鼓，自以为凶巴巴的。

男人的目光慢慢变软，依然不慌不忙的语速。

“第三。”

江燃顿了顿，眉目沉寂，颌骨的线条瘦削好看，目光悄无声息地停在女孩嫣红的唇瓣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余漾听见他说：“我不会让你拼死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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