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何野带他穿过树林,没走多远就回到了静思园门口。
沈槐序这才发现,原来何野的那栋二层小楼就藏在静思园的最深处,被树遮的严严实实。
“你住在这里面?”沈槐序指着静思园的门口,一脸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何野住的是在静思园附近,没想到竟然在里面。这可是一点都不方便,地方阴森偏僻,没人来,又离镇子那么远,他还不会开车。
“偶尔,我大部分时候住在镇上,时不时过来打扫一下这里。”何野把钥匙拍在他手心,自顾自走到副驾驶,理所当然,“走吧,顺路送我回去。”
“嘶——你这是把我当司机了?”沈槐序气的牙痒痒,不悦的打开后车门,抓起木盒子就往何野怀里砸。
“给你!什么破烂玩意!”
何野稳稳接住盒子,却转手又放回后座,“送你了,这种做工的盒子现在可不多见。”
“可不,”沈槐序冷哼一声,懒得再碰全是毛刺的盒子,“我活这么大,都没见过做工这么烂的盒子。”
“这可是我绕了一圈跳蚤市场淘到的,很难找的。”
何野的话幽幽传进沈槐序的耳朵里,隔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盯着他,“这盒子是你放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何野砸吧砸吧嘴,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指了指前面,开始转移话题:“开车就好好开车,别左顾右看的。”
“我真是上辈子倒了大霉了,才会遇见你!”沈槐序沉着脸,说完这句话就紧抿嘴唇,不再理何野。
何野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歪头打量着沈槐序阴沉的脸,又炸毛。这么看,他觉得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车子驶入小镇,沈槐序全程目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何野。虽说顺路送他回去,但何野没说地址,他也没问。
爱住哪住哪,谁管。
“诶诶诶,停一下,停一下!”刚进小镇没多久,何野就在他旁边叫起来。
沈槐序猛踩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不耐烦的把车停在了路边,“又怎么了?”
“我到家了!”何野笑嘻嘻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后还隔着车窗冲他挥挥手,“再见啦!”
“再也不见!”沈槐序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后视镜里,何野的身形越来越小,但依然可以看到那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
“我有这么不招待见吗?”何野站在路边望着早已消失的车影,困惑的挠挠头,猜测着。
沈槐序临走时的那句话被引擎声淹没,他根本没听见沈槐序说了什么,不然就不需要猜测了。
他家楼下,总会有几只流浪猫,今天也不例外。
他一回头,楼下老位置,几只流浪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何野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只灰了吧唧的小猫吸引,瘦的身上都没有二两肉。
“饿了吗?”何野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蹲在旁边,语气都不自觉地夹了起来。
他耐心地剥开包装,将食物放在安全距离外。
小灰猫刚开始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警惕的盯着他,鼻头微微抽动,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恶意。
过了一会儿,它终于慢慢的走出来,接着飞快地叼走食物。
何野趁机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等小家伙狼吞虎咽地吃完,他摊开手掌:“要不要和我回家?”
“喵——”小灰猫抬头看了一眼何野,突然转身窜进草丛,尾巴尖都不见了。
“又失败啦?”买菜回来的邻居大妈笑呵呵地打趣,“这都第几只了?”
何野站起身,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
何野对猫有种特别的执念。自从多年前那只橘猫不告而别后,他再没养过其他猫。每天雷打不动地带着猫粮和零食,在楼下喂食那些流浪猫。
这些小家伙们倒是不怕他,甚至会亲昵地蹭他的裤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讨食。
但是当何野试探性地伸出手发出邀请时,它们总会像约好似的,要么扭头就跑,要么继续埋头苦吃,完全无视他的邀请。
何野刚踏进家门,刘图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卡点卡的这么准?在我家安监控了?”何野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换衣服一边应着。
“那小子怎么处理的?”刘图安都快好奇死了,憋了好久,盘算着差不多了,才打的电话,“该不会已经送派出所了吧?”
何野轻笑一声,“哪能啊,吓唬吓唬就放了。”
“放了?!”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声音,“那我蹬四十分钟自行车,还是个来回,图啥?”
两人正聊着,何野在换下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物,是沈槐序的飞镖,放在口袋里,忘记还了。
他指腹摩擦着飞镖,“六儿,你记得我之前说我总梦到个人不?”
刘图安一愣,“六儿”这个小名,何野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
他声音不自觉放轻,“记得,我小的时候就听你说,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倒背如流。你别告诉我……”
“就是他,和我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何野把玩着飞镖,一字一句的说。
“我靠,真的假的?”刘图安声音都提高了两度,“然后呢?”
“然后我问他有没有梦到我,他说没有。”
“啊?”刘图安在电话那头都感觉脚趾扣地了,“你,你,你真这么问的?这跟搭讪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好吗。我这是问正经事,语气很正经的!”何野把玩着飞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行吧。你不会绕着一圈子就是为了问这个吧?有点大动干戈了吧?”
"重点不是这个。"何野皱眉,"我本来怀疑他是什么危险人物,毕竟行为鬼祟身手又好……"想到沈槐序被菜刀吓得炸毛的样子,嘴角无意识上扬,"结果发现就是个有钱来为祖宗证明的傻白甜。"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何野走到窗前,正好看见楼下那只灰猫在翻垃圾桶。他轻轻叩着窗户,“先接触看看,就算和他没直接关系,长这么像,也太蹊跷了。”
挂断电话,何野仰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把手机随手扔在一旁。
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或者说,很不一样。
他到现在为止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他见过王朝更迭,经历过战火纷飞,却始终保持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最讽刺的是,百年前,在静思园附近醒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至今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或者说失忆之前他是谁。
唯一也许和过去有关的线索就是纠缠了他百年的梦,以及梦里的人。
他看着手腕上的珠串,这是七十年前一位游方的僧人送他的,当时那老和尚盯着他的面相看了许久,最后只留下一句“前世执念,今生必现。”
可他不明白,自己活了这么久,哪里来的前世今生。如果真有轮回,为何独留他徘徊在时光之外,看身边人一个个老去;如果只是执念,为何现在要让他遇见沈槐序。
命运弄人,又琢磨不透。
楼下传来响动,那只灰猫在楼下徘徊,又毫无目的。何野突然觉得自己和流浪猫没什么区别,一直在寻找什么,但连要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何野在家门口喂着流浪猫,吃完饭,就毫无留恋的一溜烟跑走。
"你们啊……"何野蹲在路边,看着又一只吃饱喝足就翻脸不认人的花斑猫,无奈地叹了口气。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那辆熟悉的黑色大G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一个急刹停在他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沈槐序那张臭脸。
"你的破盒子!"沈槐序把木盒子从窗口扔了出来,正好落在何野脚边。
何野捡起盒子,抬头时发现车还没走。
沈槐序别扭地别过脸,声音闷闷的:"那个,我想再去一趟静思园,但路有点绕,我不记得了。"
“别误会啊,我问了七八个人了,没人愿意带路我才找的你。”他说完特意补充一句。
何野看他这幅别扭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
他三两步跨到车前,轻车熟路的坐上副驾驶,“走吧,这回给你好好当一回导游。”
两人走在静思园的石板路上,何野忍不住问道:“你来这,就是为了为你祖宗沈清洗刷冤屈?”
“洗刷冤屈?我还没这么无聊。”沈槐序轻笑一声,没说去哪,只是让沈槐序带着他四处绕,时不时低头看看手腕上一个造型古怪的手表,“一百多年前的旧事,就算这件事真的有蹊跷,证据也早就被时间磨平了。”
他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抚过一块长满青苔的石碑,“我只是单纯对沈清这个人感兴趣,而且这里好歹也算是他的老家。”
何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头,跟在沈槐序身后慢慢悠悠的走着。
沈槐序突然在一处很普通的空地前停下,那古怪的仪表指针开始疯狂摆动。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正百无聊赖踢着石子的何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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