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楚钊送到,徐哀文就掉头走了,这个点儿,校园里已经没啥人了,稀稀拉拉几个搂着书往教学楼去。
楚钊放好书在宿舍,换了身衣服往教室去。
教室里乱糟糟地,依稀能听见他们在争论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还有就是关于放假,关于排名。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司宇帆照例问。
楚钊笑笑,侧着身体进去最里面。“去二中了。”
“怪不得。”司宇帆脸上仍不怎么高兴,把一堆试卷丢给他,“你的试卷。”
楚钊笑着拿过来,司宇帆仍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而等他看到试卷也不大有好脸色了。
数学121,语文128,英语138,物理69,政治65,历史70。
楚钊列着竖式,怎么算,怎么算,总分都只有591。591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数学只有121。他前后翻着试卷,加上所有的分——没有加错。
他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呼出。
前两节是语文晚自习,语文老师压根没来,查课的来了,前排同学熟练地说去厕所了。
后两节是数学。数学老师进来就是一声吼如洪钟:
“130分以上有几个?”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数学老师咧着嘴笑,“站起来,站起来,二班有十八个,我看看你们班多少,你们班肯定比他们班多,难吗?这次不难吧,我看了,一点都不难……哎哎,咋不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怕啥,还不好意思啊。”
底下稀稀拉拉站起来,一看就没有十八个,楚钊没起来,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他。
“就这些人啊!”数学老师一下子拉了脸,“一百三十以上就这几个啊,那你们班平均分才多少啊!”
他一边阴沉着脸一边数,“才九个?你们咋回事儿啊!难吗?”他翻着手里的试卷,“难吗?不难吧,这次一点都不难啊!”
底下的人无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低着头。老师朝下扫视,一下就看见坐着的楚钊,“哎哎,那倒数第三排里面那个,叫啥,你没有一百三?”
他不信邪地快步走下来,“我记得你不止这点儿吧,”他下来拿起来楚钊的试卷,前后左右地看,“这三角形都错了?啊?这简单啊,还有这圆,圆这次考得都不难啊,你这,你这,这一扣就是十二分啊,加上十二分……就是一百三十三,再加上后面这个,你将近得考一百四啊!”
楚钊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师拿着试卷前后看,“你这,你这后面难题都写出来了,咋都在简单题上丢分,你和我站起来!”他越看越不可置信,眼睛都要盯穿了楚钊的试卷。
楚钊站起来,司宇帆低头稳坐,一只手过去,在底下慢慢握紧楚钊的手。
试卷飘然而至,发出一声响亮地“啪”声——他一巴掌扇在了楚钊的脸上。
“出来。”老师拉开最外面的一个同学,司宇帆紧紧握着他坐着不动。
“出来!”司宇帆吓得微微颤了颤。楚钊在下面使劲儿想甩开他的手。
“哎?我让你出来。”
司宇帆被吓得怔住了,他不敢动,直到楚钊缓缓小声说了句没事儿,随后挣脱他,自己走了出去,横在老师和他之间。
老师倒是被司宇帆这一举动给惊到了,“哎,你不动给是?你跟我硬给是?”
眼看着老师上前,楚钊伸手向后提醒他,司宇帆才走到过道上去。
老师狠狠瞥他一眼,开始拿着试卷给楚钊算账,“这次题很难吗?”
“不难。”
啪!又是一巴掌。
“不难,你考这点儿分,你总分多少?”
“五百九十一。”
“哦,那我不用打你了,没上六百,你班主任还得揍你一次。”老师继续翻他的试卷,怎么想怎么想不通这试卷考不了一百三?又不确定似的大声问:“他是要上六百的吧?”
没人回答他。
“是吧?”
他又问一遍,才稀稀拉拉有人回他,“是……”
“好,好,坐下吧,坐下吧,我看看还有谁没上一百三,谁该考一百三没考一百三……”
楚钊回去低头坐着,司宇帆回去也低头坐着。耳边是各种各样的质问声,解释声,巴掌声。
司宇帆不再像上课之前那样,在心里报复性地期待数学老师看到楚钊试卷时的举动。他自己打楚钊和别人打楚钊是有天壤之别的,他再不敢那样期待了。
下一节课按例也是数学课,来的却是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
“六百分以上的站起来……”
直截了当,他大概已经收到了平均分了。
“楚钊,刘勤,郭媛媛,陈果,刘密……”他双手撑桌,“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被提及的学生慢慢站起来,司宇帆要去抓他的手,这次却被一把甩开。
“啊?怎么回事?”
没人敢回答,教室里安静地像野地的坟场。
“上来,上来,一个个来?从你——楚钊。”
楚钊略过两位同桌上去,还没走上去,又听老师说,“后面的扫把卸一个上来。”
楚钊折返往后到最后面卸了一个扫把棍。他拿着棍上去给老师,底下的人没一个人敢看,啪——哐啷哒哒!
老师拿着棍在他后侧大腿处比了比,一声尖锐的声音抽打到楚钊的腿上,一瞬间棍子断裂,崩到前排的桌子底下,可能还误伤了谁的小腿。
“下去吧……”老师居高临下看着他下去,“……坐!不用站着了,坐!”他看着楚钊坐下才接着下一个。
这一棍子让楚钊的两条腿后侧赫然一道足足一扎长青黑的印子,触目惊心地,看着毫无生机,像是那片肉已经死了。
那天他们洗完澡出来穿着短裤,各自嬉笑地比着各自的血棱子。
“我操,你们那有我这个长?你看——从这儿到这儿!”一同学向上拉着短裤脚,反着身子朝后看自己的大腿。
楚钊哼地一声过去,“谁有我深?我这儿,青黑色的!你那还是红的。”
大家齐笑,说,“你第一个,劲儿最大,到我们打到后面都没劲儿了。”
楚钊笑得撇撇头,没和他们聊多久,端着盆去洗衣服了。
今天挨了打,明天再一天,后天就放假了,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好在第二天讲试卷,语文古诗词默写楚钊是一个没错,否则还得挨一巴掌。
司宇帆捂着脸下来,楚钊察言观色,捂着手推过去一颗糖在他桌上,傻笑嘻嘻地,惹得司宇帆也拉不下脸。
楚钊家离得远,带被子不方便,周六特意晒了被子,临走都归置好了,背个书包,那个行李箱子就可以了。
“你在哪儿坐车?”
司宇帆推着行李箱过来他宿舍问他。
“东边儿啊,不然还有哪儿?”
“那你上午去哪儿?”
雄英是早上放假,晚上开学。有些乡镇的公交车一天一班或者两班,一般是上午十点——这班显然是赶不上了,因为九点半才放学——和下午三点。
“去网吧。”
司宇帆他父母来接,就不能和楚钊一起了。
“好。”
司宇帆转身要走,又犹豫,像是有什么要说又说不出口。他把行李箱放外面,到另外一个室友那边小声问:“你能先出去一下嘛?我和他说个事情。”
那人扭头望他,像是看一个神经病,大声道:“你傻逼啊,你和他说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和他出去啊。”说罢继续收拾床铺。
“我操,你他妈出去一下怎么了?”司宇帆也上了脾气。
“我就不出去。”
他还要说,楚钊过来道了声不好意思,拉着司宇帆出去到外面走道上。
“别拉我。”他还在气,一挣胳膊甩开楚钊的手。
楚钊啧了一声,想埋怨他无理取闹,最后也没说出口,“咋了?”
他先是不说话,又撇过脸去,任楚钊怎么问都不吭声,任他怎么拉扯也不搭理,气得楚钊要骂他:“你他妈别给我来这一套啊!”
见他要生气了,司宇帆才将将扭过脸来,抿着嘴,在楚钊的凝视下,磕磕巴巴地说:“你,这都要放假了,你也,你也不……”
“不?不干什么?”楚钊皱着眉疑虑。
司宇帆则像是要开学,且马上要出发,家长忘记给零花钱的孩子,磨磨蹭蹭地也不好直说。
“我**,有什么说!”楚钊逐渐失去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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