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思各异

刺杀一日后,下过一场大雪,将漱玉台的血腥冲刷干净。皇帝下令,将刺客的脖颈切割下来,悬于城墙曝露三日,三日期一到,便连同尸身一起灌入绞肉机,绞碎了混入牲畜饲料,以作示警。

念及齐平在世之时于先皇治国理政多有助益,此次也是为护国主而牺牲了性命,按亲王的礼制厚葬。

对于孙副使,他国之要臣,东旭先代为收敛尸首,备好棺椁,以一品官规格殡葬,存于皇宫十里外的圆通寺,外加二十余名宫卫看守,防备遗体受损,另,派遣一名皇亲奔驰汗血宝马,亲赴西拓,面见西拓皇帝,当面说明孙大人的死因,并带继兴皇帝谕书,承诺会捉拿真凶归案,给孙大人及西拓一个交代,到那时,必会送还遗体,厚葬丧资,还着重强调,莫要因几名刺客影响了两国交好才好。

魏王齐放此一去,归期漫漫。

虽然灵犀公主作为查明真凶的一员,但她以和亲公主不便为借口,由萧野代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刺客之事,不仅没有打击到她,反而让她对锦瑟门的细作探查有了方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上都有一颗凝络珠和一块板子,板子上面有六个小孔,其中五个别无二致,另外一个圆孔稍大些,李悬音猜测,圆孔大小不一应是所属主人不一样,但从属于一个派别,只要查到来源,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插手这么多事。

“萧野和申屠沅关系不一般,我利用查案之事特地支开他几天,你这两日,寻个机会,让杨巧来见我,要抓紧!”

采桑一脸坚定:“奴婢明白!”

她要走,李悬音喊住她:“还有,这两天,我会找个时机,让我和齐明朝坦诚见一面。刺客一事,结亲事宜势必会拖延,面纱始终不是长久之计,长久以往,北靖的人会有所怀疑,只要齐明朝见了我真正的脸,就会把我当作真正的灵犀公主,就算是事情暴露,我以申屠沅的性命作为要挟,萧野胡岐也不敢强硬揭穿。到那时,你们要见机行事。”

采桑:“是!”

齐明朝也不过十四,怎么也算是个孩童,虽贵为九五之尊,江河湖海美人卿子皆为他所拥有,但被保护得太紧密,遇见的事情太少,阅历不足,一下子见足了血,当天夜里就起了热,听说时时被梦魇所侵扰,黏糊糊一身汗,睡也睡不安稳。

太后心疼自己的儿子,但身为一国太后,不好搬到皇帝的寝宫亲自照顾,就从族里寻了两名还未嫁人的女娘,分别封了容华良媛,让她们名正言顺地在皇帝寝宫里伺候,若是将来有了皇子,在这宫中也就有了倚靠,有她帮忙,母族来个第二位皇后,未尝不可,齐明朝尚在病症中,能喘气饮食已是不易,即使不愿,也反驳不得。

虞莲荷一直觉得齐明妍这同父异母的姐姐控制他控制得太紧,有时候,她这个母亲的话不听,但让齐明妍来当一当这说客,他也就听进去了。齐明朝是她的儿子,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怠,齐永薨逝了,齐明朝就该事事以她这个母亲为重,怎可如此顺从一个和他们不在一条心上的外人,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继续下去。

“暗香,听说陛下今日好了些,晌午的时候还去了映芳湖垂钓?”正月二十六,天气渐暖,清晨时刻,都不用宫人提着扫帚清扫,雪就自个慢慢化了。梅花不知绽了几回,昨日起,花萼又缓缓吐露出来,现开得正艳呢,粉红参杂,好不欣喜。

齐明朝在榻上躺了七八天,骨头都躺酥了,在寝宫里走两步都得扶腰歇歇,他不喜用脑,但好动,平日里就爱带着张洋和几名小太监偷摸到皇宫后山那儿去捉虫,捉回来也不养,就撂着,能活多久看它们自己的本事,生病这几天可真是把他给憋坏了,太后往他宫里塞两位佳人,但她们太矜持了,虽说伴君如伴虎,但她们连句玩笑话都不敢接,生怕得罪了皇帝被撵出宫去,成了没人要的再醮妇,旁人不待见她们,就连自己的父母恐怕也会因此三天两头打骂,后半辈子好不安生。

她们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自小接受的洗悟便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女儿、称职的妻子、称职的母亲,这是她们耳濡目染的东西,不敢有丝毫逾矩和反抗,即使有个别的清楚这是在泯灭自我的个性,但整体社会风气如此,她们若是当那第一人,怕是会被起来没上千年的父权体系给当众鞭尸,她们没有任何退路,所以就算前面是群狼,也得往前走。

被封为容华的那位是虞莲荷母亲姊妹的孙女林语姝,刚过及笄之年,棱角的稚气还未褪去,胆小怯弱了些,与其对话总是欲言又止的,明明心里有了答案,但总是少了几分勇气,齐明朝比她还小上一两岁,无趣就掐掐她的脸,给人掐疼了眼睛冒气才肯松开;另一位是虞莲荷父亲这边的族人,她虽不待见自己的父亲,可嫡母对她好,她虽已过世,但逢年过节除了给自己的亲生母亲上香,也不会少了嫡母那份,而虞向云则是嫡母的亲孙女,算起来,也是她的侄女吧。虞向云性子跳脱,在寝宫时,总是心不在焉的,偶尔齐明朝喊她几次都不应,佯装发怒,她表面上如何道歉,但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哪里是真心的?

翠微园东处有一映芳湖,周边种满了四季花卉,站在岸边,可清晰地看到湖里倒映娇花的美景,齐明朝听说映芳湖的冰面变薄了,便喊着闹着要去钓鱼,奴才们敌不过,跑到太后那儿去告状,哪曾想等太后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领着容华良媛出发了。

“暗香,多带两件氅衣,我们去映芳湖。”

六日前,采桑得知家里消息父亲过世,家里贫穷,父母待她也一般,但怎么说也富有养育之恩,这份恩情不可不报,孝心不可不表,告诉灵犀公主,祈求放其归家,处理好父亲的丧事便回来,李悬音自是不会阻拦,允了她七日的丧假,父亲头七过了再回宫伺候,算算日子,也就明天了。

“好的公主,您是要去见陛下吗?”李悬音坐在梳妆镜前,以往都是由采桑来替她梳妆,但采桑不在,就暗香来,待梳洗完毕,亲自为其戴上纱巾,系好抵达那日齐明朝赏的纯色柔软舒适的狐毛氅衣:“知道你还问?”

暗香捂嘴偷笑:“公主可是多日不见陛下,想念了?”

李悬音心里犯恶心,可面上还得做出那副羞涩的样子:“陛下待我极好,他染疾,我却没去看过他一次,心里过意不去,去瞧瞧吧。”

其实李悬音去过一次,就在采桑离开那日,但当时太后在哪,她的目的不好施展,便又原路返回了。

暗香从柜里翻出多的一件氅衣,折放在手里:“陛下这么喜欢你,肯定不会怪罪的。”

李悬音抿嘴牵强微笑:“我们走吧。”

陛下指派梁王翎王郝远湖萧野共四人一起探查刺客之事,可已过了七八日,郝远湖快要坐不住,除了那颗凝络珠,其余的毫无进展。

齐明妍陡然想起西拓使节乃是梁王招待的,出城寻找北靖使臣之前她多有吩咐驿馆馆长,多多留意梁王动向,还有齐明殊齐明耀两位亲王,她都还未去询问过。

“翎王可要去何处?”刺客已全部死亡,漱玉台的痕迹也经过大雪和清扫几近消散,四人无处可查,单独行动梁王又不放心翎王,郝远湖这人又太过正直,不做那等偷鸡摸狗的腌臜事,齐铮就私下找过萧野一次,四人兵分两路,萧野和翎王一路,为查案,也为监视,他许他一个条件,以后在宫中多多帮衬灵犀公主。

为了方便查案,萧野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公主府的西厢房,齐明妍何时起他就何时起,何时熄火就寝他就何时熄火就寝,出府办公务都跟着,不知情的还以为嘉懿公主把身边那位杜大人给换了,新找了个合眼缘的,不一般。

胡岐不住在宫内,远在十里八里外的驿馆,采桑又暂时离宫,申屠沅身边就一个暗香,萧野放心不下,可案件无进展,他一日比一日急躁,眼下守在齐明妍院子前的亭子,懒散地斜靠在廊柱上,双臂横于胸口,赏天赏地赏灶房里待宰的畜牲飞到前院来,几名仆人系着襻膊颠手颠脚颠腰背,很是滑稽。

齐明妍没料到他竟监视自己到这种地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攥了攥剑柄:“哦,出去见个人,萧大人可要跟着?”

萧野从廊亭走向她:“查案嘛,自然是要一起的。”

许是气候寒冷,鱼儿也惫懒,上等的鱼食也吸引不了它们,齐明朝于湖边坐了快一个时辰,一个上钩的都没有,太后来劝过,不听,底下的人担心他刚好又受凉,急于在周边点起了炭盆,用碳笼罩住,顾得了下头顾不了上头,张洋又命人取几道屏风,两两围着。齐明朝觉得他们碍事,鱼儿不上钩定是被他们的动静给吓跑了,拿出天子的威严来,让他们撤走,不然挨棍。小太监们怕他,张洋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可以说齐明朝就是他带大的,仗着这一份情,不听,东西不许撤,也保证不再发出响动,安静候着待陛下鱼儿上钩。

冬日里易犯困,炭盆燃起来,屏风遮起来,齐明朝百无聊赖地倚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一名小太监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激动不已:“陛下!灵犀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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