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熙待在铺子里的这些日子虽然诸事纷扰,工作量剧增,但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于是这几日几乎每日都要通宵修补损坏之物,争取把街坊邻里的单子全做了,好早日偷溜出去继续打听有关谢相的事。
继三皇子和二皇子的轮番骚扰后,谢筠熙每日歇业时都要仔仔细细将自己铺子关好,这日她正带着自己的修复工具锁门,转身离开时,却撞上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这是……小明的姑姑?
女子嘴角噙着笑,笑得温婉,若谢筠熙初见她那日只能瞧出她的慌张,那么此刻平静如水的女子倒是让谢筠熙感受到了一些与寻常农妇全然不容的气质。
“打扰了。”姑姑向谢筠熙行了一个意外标准的见面礼。
“这位姐姐……您找我有事吗?”谢筠熙还记得那日见她是戴着面具的,因此没有直接表明身份。
“妾看老板似乎打烊了……是否太过叨扰,要不妾还是等老板重新开张再来吧。”女子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呃……没事,你正巧赶上了我要收工之前的最后一单,且进来吧,让我看看怎么个事。”谢筠熙见是熟人,不太好意思开口拒绝,又将刚锁上的门打开,把女子请进了屋里。
“老板叫妾藜秋便好,那便先谢过老板了。”女子喜出望外,慌忙跟着谢筠熙一同回到屋里。
将门掩上,藜秋从怀中拿出一块用丝缎包裹得很好的器物,盛到谢筠熙跟前:“听闻熙老板有一手十分了得的修复技艺,妾闻声而来,想请老板看看这玉佩能否修好。”
谢筠熙初见那丝缎时已是眼前一亮,再见里面包裹的玉佩,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这是……金边柳叶佩吗?
谢筠熙从前接受文物修复任务时似乎有接触到这件文物……
当时考古学家是从一处与辰皇陵相距较远的泥地里掘出来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谢筠熙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便觉得佩戴它的人在辰朝必定是个权高位重之人,只是因为发现位置过于偏僻考古学家并不能确定它的主人究竟是谁,如今这件事物就这样呈现在谢筠熙面前,让她不由有些激动。
顺着谢筠熙的目光看去,此刻这枚玉佩破碎了一角,看上去有碍观瞻,碎掉的残片也被仔仔细细放好,谢筠熙不敢随意接过,只能叫藜秋小心些放到桌案上。
“老板,前些日子妾不小心将它磕坏了,这可如何是好。”藜秋坐在谢筠熙才端来的椅子上,有些哽咽。
“藜姐姐莫急,若藜姐姐不急的话,后日来拿便好,届时它定然完完整整出现在姑娘面前。”谢筠熙许诺。
藜秋听罢喜出望外,冲谢筠熙投以感谢的目光。
“可以问问姑娘是从何处得到这样贵重的配饰吗?”
此话一出,藜秋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谢筠熙见状赶忙改口:“不好意思啊藜姐姐,是我唐突了,若是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不好意思啊老板,这枚玉佩的确不是妾的,但是妾不能告诉老板关于它的来历。”藜秋松了一口气。
“嗯嗯……”谢筠熙一阵尴尬,只能埋头检查这玉佩的损坏程度。
坐在对面的藜秋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让谢筠熙心生疑惑,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声向这个局促的女子答复:“藜姐姐,此刻夜已有些深了,不如姐姐先回去?”
藜秋愣了愣,有些颤抖着起了身,又同谢筠熙行了告别礼,离开时却是一步三回头,双眼没有离开那玉佩半分。
谢筠熙愈发觉得这玉佩后面的隐情有些不容小觑,直到藜秋离开了自己的铺子,谢筠熙这才再次往门上挂上了“歇业”的牌子,人却没有离开半分。
既然如此……今天还是通宵吧……
谢筠熙穿越之前也经常如此工作,每次学生去找她的时候,即使是在深夜,修复室的灯也依旧常亮,如今到了古代,这个习惯依旧没有被改掉。
正当她思量着要如何修复玉佩的方案时,她却拿自己手搓的放大镜发现了一丝玉佩的异样之处。
这枚柳叶状的玉佩,就在它镶金的边上,有两个十分不起眼的竖排小字,属的似乎是人名,辨不太真切,但隐隐能看出来一个“赫”字,还有一个字似乎被什么东西刻坏了,显得有些乱。
“真是奇怪。”谢筠熙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当务之急只能先把这个玉佩修复完整了。
大辰开放了夜市,沐柳巷也是如此,黑夜之中,这些夜市忽明忽暗的灯光模模糊糊流动在夜空,也端的是人声鼎沸,谢筠熙的铺子在市集之中却静悄悄的,只有屋里的一盏烛火轻轻晃悠着,映过谢筠熙专注但略显疲惫的双眸,等待着白晓的到来。
好在修复玉佩的这几日无人来打扰,那三皇子应当是在有事在忙,不过谢筠熙也无暇管这些了,因为当她看见藜秋来取物时那落魄万分的模样,着实有些诧异,与之而来的,就是一阵不祥的预感。
“藜姐姐这是怎么了,快坐快坐。”谢筠熙把藜秋请进铺子,刚要关上门,却看见了在藜秋身后追着的那一帮人。
“熙老板,求你带走那枚玉佩,千万不要被那帮人发现……玉佩不能在我手里。”
谢筠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来不及思考这话中的含义,急忙打开提前拜托艾诺打造的密道,匆匆忙忙先把藜秋送了下去,又自己跳下,将暗道的门合上。
“熙老板的店里竟然暗藏玄机吗?”藜秋下去的时候有些震惊,但她随即想起玉佩,有些慌张地询问,“老板,妾那枚玉佩?!”
“放心,我一直贴身放着。”谢筠熙拍了拍胸脯,示意藜秋放心。
“多谢。”
两人说完这句,便不敢再发出言语,因为此刻暗道之上的板砖发出了很多脚步声,密密匝匝的震动从头顶传来,谢筠熙和藜秋只能屏气不语。
紧接着就是翻找的声音,谢筠熙明显地听见了有人在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一些低沉的咒骂,这让她的心正在滴血。
强盗啊啊啊这就是强盗,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铺子!!!还好前两日将街坊邻里的任务给交代完了,不然我赔大发了啊啊啊啊啊,那些从艾诺家要来装饰的名贵器具……我完了,这下倾家荡产也还不起他们家了……
地底下静悄悄的,只有谢筠熙默默碎掉的声音,藜秋满含歉意的双目望向谢筠熙,她也没有察觉到。
好不容易等脚步声散去,谢筠熙这才小声在藜秋身边附耳:“藜姐姐,此地已然不安全了,我们得换个地方,跟我来。”
谢筠熙牵住藜秋的手,将她往更深处拉去,两人在地道里倒腾了一阵,终于从艾诺家的后院里冒出头来。
刚一上地,谢筠熙便直奔艾诺的房间,她知道这个地道不能再留,而她的铺子估摸着也是保不住了。
艾诺见到慌慌张张地牵着一人飞奔而来的谢筠熙,先是一惊,而后又默契地同谢筠熙交换了一个眼神,赶忙将自己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蕙兰此刻也待在艾诺房间里,见到自家小姐,先是一阵激动,但是看见她拉着的人,表情却变得有些震悚。
“藜姐姐!!?”蕙兰失声叫了出来。
这下轮到谢筠熙和艾诺一脸懵了。
“蕙兰?你竟然没死?”藜秋也是一惊,随即立刻冲上前去,将蕙兰狠狠搂紧怀里。
“艾诺,这几日我必须把铺子关了,这铺子再也留不得了,地道你也赶紧遣人毁了,我怕出事牵连到你们家。”谢筠熙摇着艾诺交代了这一些噼里啪啦的话语,然后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艾诺撇到一边,又插到了蕙兰和藜秋二人之间。
“等一下等一下,二位可否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筠熙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这边说一句,那边又说一句,屋里面的女子们俱是处于一种慌乱之中,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还是艾诺先开口:“小今安,你们三个先聊,我去办你说的事去了。”
谢筠熙也没时间抽出空来,只能草草点了点头。
“小姐……蕙兰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从前蕙兰还未来到丞相府时,是宫中之人。”
蕙兰带着哭腔有些歉疚地冲谢筠熙解释。
“老板是谢相之女?!”藜秋今日真是惊上加惊。
谢筠熙此刻好比陷进棉花里,一脚踩不到地,连大脑也是轻飘飘的,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制住场面,她没有立刻回答藜秋的话,只是把椅子搬来,三人面对面坐着,开始了谈话。
“首先,蕙兰从前是宫女,也就说明,藜秋姐姐也是?”
谢筠熙竖着食指从蕙兰指向藜秋。
“嗯……是的,小姐。”藜秋知道谢筠熙真实身份后,也跟着叫起来。
“好,接下来,蕙兰你说你是怎么来到相府的?”
蕙兰绞紧了手中的绣帕,不敢直视小姐的眼睛:“柳贵妃难产而死那日,陛下大怒,下令处死所有在场的宫女和太医,奴婢就在其中,但承蒙谢相庇佑,以一己之力劝住了陛下,奴婢才免于丧命,只是陛下依旧下令遣散所有人,谢相救了我与众多姐妹,将我们收入相府为奴为婢,这才有了一口饭吃,不至于流露街头。”
“陛下知道这事吗?”谢筠熙的心揪了起来,忽觉大事不妙。
“陛下也知那日太过冲动,只是君令难收,他也知道谢相做的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蕙兰点了点头。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谢老爹犯了欺君罔上的罪证,不然可是一点都捞不回来了。
“那藜秋姐姐呢?”谢筠熙转向一边低着头的藜秋。
“我是伺候贵妃生产的宫女,不是在室外蹲守的,因此被罚得更重些,也没有同蕙兰一般幸运。”
藜秋停顿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犹豫,心里挣扎了一番,才继续说道:“其实……当时在宫中,柳贵妃的孩子并没有死……”
谢筠熙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是小明?”
藜秋猛然抬头,但最后眼神又淡了淡,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谢筠熙做出了果真如此的神情,将贴身放好的玉佩从怀中掏了出来,放到桌上。
李·未出场·时丰:今天我怎么又不在?
小熙(一心工作,无暇顾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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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旧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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