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俊俏的男人都有毒

瓷满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进度条在她眼前如影随形地晃了十年,连如厕的时候都不消失!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飘出来提醒她囤粮防饥荒,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难道是不用再努力了?

一想到这,瓷满心中大喜,立即“环顾四周”。

瓷满两眼放光地看向旁边的皇帝,皇帝莫名地同她回视,却见这小丫头眼里的光唰一下就灭了。

元泰帝:“……阿满这是作甚?”

瓷满失望地看着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进度条,又不死心地看向祝景同。

原来进度条不是消失,只是在看见祝景同的时候,它会进入“隐身模式”。

元泰帝只见这平日里阳光灿烂的小丫头突然开始疯狂转头,一会儿看自己一会儿看新科状元,眼睛一会儿灿烂得冒光,一会儿又灰暗下去。

他心中毫无由来地想起后宫某妃养的那条小狗子。

想吃骨头的时候也不知道咋说,就瞅瞅骨头瞅瞅主人,如是数次,那后妃就知道它想要什么了。

莫非阿满……对这新科状元有意?

元泰帝微微眯起眼,缓声问道:“阿满,你同祝卿见过?”

瓷满听了这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一个逆王之后,哪敢跟新科状元有什么牵扯?要知道新科进士们都会在朝中领任重职,她若敢亲近,头上登时就会被扣上“结党”的帽子!

“叔叔说的哪里话?”瓷满眨眨眼,对皇帝笑道:“阿满只是见状元貌美,一时没回过神罢了。”

此话一出,满座的女眷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就差把“郡主粗鄙好色”几个字写在脸上!

皇帝的目光却宽和了不少:“胡闹。”

瓷满两手一搭,嘻嘻笑着撒娇道:“陛下,今日这宴席儿臣准备了三个多月,一会儿您好好尝尝!”

“好,”元泰帝满目慈爱地答道:“就依阿满的意,开宴吧。”

新科进士们行礼谢恩,探花郎将新折的牡丹献上来,而后众人回到各自的席面上,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便提气唱了一声:

“开宴!”

唱声一层一层地传下去,前殿小钟敲了九响,藏在后殿的乐官们开始奏乐,身披披帛的宫人们将菜肴流水价地奉上来,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瓷满屏息静气,开始小心地观察皇帝的反应——元泰帝筷子动的很均匀,没半分不悦;时而问问重臣们的家事,时而问问新科进士们的功课与对时事的见解。

瓷满憋在胸膛里提了三个月的一口气总算微微松动了些,她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那位状元郎。

这厮果真帅气!

尤其是这一身清冷禁欲的气质,若在后世,还不得出道做个男明星?

不过在这个世界当状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大荆版的爱豆了。

身后的金烨咳了一声,用气音说道:“殿下不要盯着人瞧。”

瓷满经此提醒,内心沉痛地回过了神。

这是好色的时候么?

这祝景同到底有什么奇怪,难不成进度条的消失是一种提醒,说此人能帮她囤粮?

瓷满十分不解。

但是不管怎么说,碍眼的进度条消失,又有美男子看,她的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

祝景同坐在右侧下首,只见小郡主突然两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杏眼都快弯成小月牙了。

新科状元沉默片刻。

而后他一撩衣襟,站了起来。

瓷满瞬间坐好,身子微微后仰,单手挡口,略带惊慌地低声问后面侍立的金烨:

“看他几眼,不至于就气得告御状吧?”

金烨也颇为不解,但他对于郡主一向是有问必答,因此笃定地答道:“读书人,矫情。”

元泰帝成日被谏院摧残,很有经验地放下筷子,心平气和地问:“祝卿何事?”

“陛下,江北灾民受难,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祝景同凛然出列,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端端正正地站了出来:

“今日宴席豪奢,臣不敢受!”

瓷满瞬间呆滞了。

状元郎此话一出,瓷满只觉得一股幽幽的小风顺着湖面飘道了她身后——

后背上冷汗浸透了,透心凉。

元泰帝身边的大太监很有眼色,瞧着陛下的脸色一分黑似一分,悄无声息地让乐师们停了下来。

大殿上死一般寂静。

“咔哒。”

一片死寂中,瓷满放下了筷子,在筷枕上发出一声响。她干笑道:“状元郎,今日菜肴由本宫亲手备办,用料只属平常,并没到豪奢的地……”

“灾民?”

元泰帝一挥手,瓷满登时噤声。皇帝的目光在百官身上阴沉地走了一遭:

“什么灾民。”

右相狠狠地挖了跪在地上的祝景同一眼,闻言擦着汗从席间走出来:

“回禀陛下,腊月里江北那边上了折子,说是发水误了春耕。赈灾抚民毕竟是大事,臣等怕是下边人没见过世面夸大情况,就预备核实了再呈递御前……”

右相话没说完,冷不防一碗银月羹裹挟着风声打来,稳准狠地打在了他额角上!

小碟子在地摊上滚了几滚,稳稳立住,右相脸上黄黄绿绿,和他一会红一会青的脸色相映成趣。

“核实?!”元泰帝拍案而起,大怒喝问:“四个月了,还没核完?!”

祝景同:“今日盛宴,本不该扰乱陛下雅兴;然而除了今日,臣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能面见天子的机会。”

元泰帝脸色阴得能滴出黑水来:“状元郎有话便讲。”

“陛下。”

祝景同上前一步,侧脸线条冷峻又凌厉,语气并不如何凌厉,每一字却仿佛有千钧重:

“江北已是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再不安顿流民,春耕荒废只是小事,只怕拖得久了,流民会聚类生变。”

元泰帝自己就是“生变”上位的,对这两个字极其敏感,和暖的春日盛宴一时间森冷的就像塞外寒夜;百官战战兢兢地跪成几排,怕得连例行公事的“臣万死”三字都不敢说。

祝景同突兀地站在跪伏的百官中间,挺拔的身体像一把插进朝廷去除腐肉的利刃;一时间,大殿里回荡的只有元泰帝粗重的喘息声。

瓷满不知事情怎么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好好地吃顿饭罢了!

这状元郎搞什么事?!

她站起身来,轻柔地拍了拍元泰帝的脊背;皇帝闭了闭眼,缓缓坐下,总算把一口气喘匀了。

“阿满,”他突然侧过头来,像一头睁着血红眼睛的狼。皇帝盯紧她,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知不知道此事?”

瓷满的眼神一瞬间空了。

我一个做饭的,这又关我什么事?!

她脑子还没想清楚,人已先跪下了,这么哆哆嗦嗦地一跪,总算在兵荒马乱的脑子里寻出了一个线索——

天爷嗳!

江北不是别的地方,曾是她那短命亲爹的封地!

而她的亲爹,也即前朝的太子,今上的长兄——登基当日被今上一刀搦死在马下;今上弑兄上位,平生最忌讳提起的就是‘先太子’三字。

陛下收养了他大哥留在身后的弃女,却也时时防备着她。

瓷满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

“阿满不知。”她斩钉截铁地答道:“阿满若当真知道家国有难,一定第一时间承报陛下,怎敢有所欺瞒?”

元泰帝微微侧头,俯视着她。神色里只有怀疑和淡漠,好像那个疼了瓷满小半辈子的慈爱长辈从没存在过。

瓷满不敢回避他的目光,只能努力地展现自己的真诚。

半晌,元泰帝淡淡道:“也是。”

瓷满暗暗吐出一口气,聚集在额顶的冷汗唰一下滑落下来。

“若阿满了解灾情,也不会做这么一桌让朕被人指摘奢靡的宴了。”

瓷满出的这口气又瞬间提回去了。

“果真还是孩子,办事不牢靠。”元泰帝:“不如再在朕身边养……”

“陛下!”群臣中,一人突然出列,正是太傅:“右相贻误灾情,朝廷已经慢了一步。眼下还是先议定安抚流民的章程要紧!”

右相袖子一甩,抹掉脸上的菜汤,又狼狈又委屈地说道:“太傅说得轻巧,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敢顶着杀头的罪瞒了陛下这么久?!”

见元泰帝眼风扫来,右相微衡立即膝行上前,半带哭腔地喊道:

“陛下明察!打从前年南方地动开始,各地大小天灾从没断过!眼下两仓能拿出来赈灾的存粮只有麦面——就这点面,还不知够不够江北吃上半个月……”

这话一出,连刚才发声的太傅都沉默了,大家心照不宣,只有六皇子蹙着眉发问:“面食也能果腹,到底难在何处?”

“殿下不知,”右相叹了口气:“开春后江北潮热难退,面食易生霉,不等运到地方就会变质。一旦灾民食用,恐怕会激生疫病。”

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地的灾祸了,整个大荆朝都会将面临危机。

“没有那么多食盐可供防腐。”右相微衡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道:“要晒干脱水也已经来不及。”

元泰帝气得连吐出去的一口气都在抖:“好,好,金瓜武士何在!把这尸位素餐的东西给朕,给朕……”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人还没老,手已先枯瘦了;他紧紧抓住瓷满试图给他顺气的手:

“你们一个一个,都盼着朕早点死!金瓜武士上殿!微衡既然不想活了,那朕成全……”

“叔叔!”

瓷满赶在他说完之前,立即打断了他。元泰帝只是一时怒火攻心,若真在气头上把右相杀了,冷静下来必定悔恨不已。

但做皇帝的,从来都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只会把这一切罗乱都归结在旁人身上。

比如身世敏感的自己。

瓷满无端受着“你们都不想让朕活”的指控,汗透重衫,情急之下脱口道:

“阿满有一计,可暂解江北之危!”

元泰帝胸膛剧烈起伏,他挥退随行的太医,按着胸口坐下:“阿满说来。”

瓷满福身一礼,走到阶下。

先是不动声色地狠狠踩了那多嘴的新科状元一脚,而后有些为难地对着尊位说道:

“沙洲苦寒,恐无作物。这本是阿满为了就藩做的一点小准备,不知右相大人用不用得上。”

元泰帝揉着额角:“阿满不要绕弯子。”

“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一种面食?”

瓷满深吸一口气,小心地说道:

“它的名字,叫做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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