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白芷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看见榻上醒着的黎岁岁,眼睛瞬间亮了亮:“呀,姑娘醒啦?看着精神好多了呢!”
她将食盒放在案上,麻利地从里面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又摆上一碟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白粥。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浓浓的苦涩味,与粥的米香混在一起,倒也不算难闻。
“来,姑娘,该喝药了。”白芷走到榻边,笑眯眯地舀起一勺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黎岁岁嘴边,还像哄小孩似的喊了一声:“啊~”
黎岁岁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床里面缩了缩,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意。她从小就怕苦,每次喝药都要磨蹭半天,更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对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肯张开。
沈砚修见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从白芷手里接过药碗:“我来吧。”
白芷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眨了眨眼,把药碗递了过去,心里却在偷偷嘀咕:啧啧,沈长老这是亲自上阵了?平日里别说喂药,便是多说一句话都吝惜,如今对这姑娘倒是耐心,看来这姑娘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啊。
沈砚修在榻边坐下,舀了一勺药,看也没看,直接就递到黎岁岁嘴边,语气简洁明了:“喝。”
黎岁岁看着那勺冒着热气的汤药,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苦味,实在是不敢张嘴。她皱着眉,为难地看着沈砚修,小声道:“这药……是不是太苦了?”
“嗯?”沈砚修见她不动,微微扬了扬眉,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喝,“良药苦口。”
“不行啊长老!”旁边的白芷连忙出声阻止,手里还拿着块刚从食盒里取出的帕子,“这药刚煎好,还烫着呢,得吹凉了才能喝,不然会烫着姑娘的!您这样喂,是想烫坏她呀?”
沈砚修闻言,低头看了看勺子里的药,又抬眼看了看黎岁岁皱成一团的脸,似乎觉得有些麻烦,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但他还是依言将勺子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温热的气息拂过药汁,带起细碎的涟漪。直到感觉温度差不多了,他才又递到黎岁岁嘴边。
黎岁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认真吹药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明明是那样清冷矜贵的人,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愿意为她做这样琐碎的事,实在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喝了下去。
汤药一入口,那股浓烈的苦涩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苦得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眼泪差点掉下来。“好苦啊!”她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把药吐出来。
沈砚修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语气不容置疑:“咽下去。”
他的掌心微凉,带着那股清冽的冷香,贴在她的唇上,让她瞬间僵住了。脸颊又开始发烫,连带着那股苦味似乎都淡了些。她只能强忍着苦味,将药咽了下去,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又干又涩。
“小姑娘,别怕苦,我这里有饴糖。”白芷见状,连忙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颗晶莹剔透的麦芽糖,“含一颗,立马就不苦了。”
黎岁岁咽下药后,立马从白芷手里接过一颗饴糖,飞快地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驱散了舌尖的苦涩,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她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睛也亮了些,像只得到糖果的小兽,嘴角微微上扬,模样甚是可爱。
“咳咳。”沈砚修忽然轻咳了两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窗外的梅枝上,耳根却悄悄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方才指尖触到的柔软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让他有些不自在。
白芷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心里直呼“太可爱了!!!”,恨不得扑上去捏捏她的脸。这姑娘,真是越看越讨喜,难怪沈长老会破例救她回来。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沈砚修身侧传来:“师弟这是怎么了?呛着了?”
沈砚修猛地回过头,只见孙言不知何时站在了身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把玩着个玉扳指,眼神里满是揶揄。沈砚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握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眼神瞬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仿佛刚才那个耐心喂药的人不是他。
“你何时进来的?”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这人走路竟没一点声响,倒是越来越像只偷腥的猫了。
孙言大步走了过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在黎岁岁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沈砚修身上,挑眉道:“不是吧小修修,你这都化神境了,连我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莫不是……被这小姑娘迷住了心神?”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还冲黎岁岁挤了挤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懂你们”。
沈砚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舀起一勺药,又吹了吹,递到黎岁岁嘴边,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孙言见他不接话,也不气馁,反而笑得更欢了:“看我干嘛?继续喂你的药啊。不过说真的,师弟,你这伺候人的样子,真是稀罕,我得好好瞧瞧。”
黎岁岁被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对话说得满脸通红,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越发觉得尴尬。她看着沈砚修递过来的药勺,小声道:“沈仙人,还是我自己来吧,不敢劳烦您了。我、我自己可以的。”
沈砚修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有些不自在,耳根都红透了,便将药碗递给了她,语气恢复了平淡:“天不早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不是吧小修修,这就赶人了?”孙言故作夸张地喊道,“现在才巳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你就想把我们打发走,好跟这小姑娘独处?”他说着,眼睛却在黎岁岁和沈砚修之间来回扫视,显然是看出了些什么。但他也知道适可而止,闹了两句,便拉着还在一旁看热闹的白芷往外走:“走走走,白芷,咱们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让人家小两口……啊不,让沈长老好好照顾姑娘。”
白芷被他拉着,还不忘回头冲黎岁岁挥了挥手,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有事找我”。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黎岁岁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却乱糟糟的。她偷偷抬眼看向沈砚修,见他正望着窗外,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清隽。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檐下的铜铃偶尔轻响,药香与冷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她的心,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玄曜宗,沈砚修。
她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名字,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或许会让她的人生,从此变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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