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借着一旁的书桌,拿出纸笔,很快便斟酌着写好了一副药方,交给了周存仁。
“殿下这几日注意手腕不要再受撞击或提拿重物,以免影响伤处恢复。”太医收拾好东西,临走之前再次叮嘱道。
赵宗宓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存仁命直殿官客气地将太医送走,转头定定地看着这群从自己一进来就都化身鹌鹑的小公子们,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胡闹的也太过了。”周存仁意有所指,淡淡地开口道。
闻言,赵宗宓更加深深地低下了头,面带愧色。
周存仁过来的路上,直殿官就已经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他当然知道这事都是因为刘桓他们几个小子惹是生非,不怪益王。
但周存仁气的不是这个,他气的是益王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要知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因为几个混小子就让自己跟着受了伤,也太不成个体统了。
“这样的事,断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措辞虽然严厉,但周存仁的语气已经明显的缓和下来了。
赵宗宓和一众小公子们听到这话纷纷松了一口气,而赵宗宪脸色却有些难看。
……
张绍一行才走到萃英殿大门外,就遇到了刚刚送走了太医的直殿官。
见到被一群侍卫包围在中间的张绍和刘桓,直殿官想起了周老相公的吩咐,赶紧迎了上去。
等两边人马靠近了,直殿官一拱手还没等他说话,小黄门便先颐指气使地道:“官家有旨意,叫把这二位送到周老相公处。周老相公现在在哪里?你快点去请他老人家出来。”
直殿官冷不丁得了这么个晴空霹雳般的消息,脸上才挤出来的笑容当时便凝固住了。
“诶,诶,你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在小黄门不耐烦的连声催促下,直殿官才回过神来,飞跑回萃英殿里报信去了。
看着那人连滚带爬离去的背影,张绍忍不住想笑。
这一路上张绍已经想明白了,官家既然让把他们送回去,那就是没把这事当回事。周老相公想必也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所以张绍现在根本没在怕的。
相反更让他担心的是,益王手上的伤,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张绍只隐约记得那雪色肌肤上的一抹青紫,样子十分骇人,现下只怕是要肿得厉害了。
想到这张绍冷下眸子,暗中瞪了刘桓一眼,方才自己还是打轻了。
直殿官回去报信,小黄门也没有就在外面干站着,而是带着张绍他们继续慢悠悠地往里走。
等张绍他们进到萃英殿院内,周老相公已经带着一干人等,从萃英殿内出来,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张绍用目光仔细搜寻了半刻,却没有见到益王,不免更加担心。
不过张绍倒是看到了远远跟在后头的韦衡,他见到自己立刻瞪大了眼睛,随后又不停地眨着眼给自己使眼色。
张绍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韦衡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翻了个白眼不管他了。
小黄门见到周老相公到了近前,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紧着给周老相公打了个躬,谄笑道:“周老相公安好。这二位方才也不知怎的,在垂拱门外便打将起来了。官家命小的带人将这二位给您老送回来了,如何处置还请您老定夺。”
周存仁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先将目光转向张绍和刘桓。
自从再次回到萃英殿,刘桓就一改之前大吵大嚷恨不得再跟张绍打一架的气势,缩头缩脑一声都不吭了。此刻见到周老相公,他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叫人看不见自己才好。
毕竟自己打伤益王的事还没个着落,要是这周老相公以权谋私借机生事,刘桓想自己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绍见周老相公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丝毫不惧,挺起胸膛对视了回去。怎么说自己也是替他的外孙出气,这老头儿总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吧。
看到这两人的反应,周存仁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数,不过这件事既然官家想大事化小,自己也没必要非得将事情闹大,让大家都不好收场,只是可惜了益王平白受了这伤。
周存仁先入为主地便以为官家已经知道事情经过,再根据这一点去揣摩官家的心思,根本没有料到官家其实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不想让这俩人继续在垂拱门前打架了而已。
“我知道了,把他们交给我就是了。还请你替我回禀官家,就说‘此事臣定当秉公处置,请陛下不必过虑。’”周存仁话说得客气,可实则却是连看都不看那小黄门一眼。
小黄门一面点头哈腰连连答应着,一面又叫几个侍卫将张绍他们放开,便飞快地带着人告退了。
直到此时刘桓身上才彻底没了桎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周老相公面前太过放肆,就这么蔫头耷脑地杵在那里。
张绍可不管他怎么想,他径直上前打算跟周老相公好好讲讲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周存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们二人在宫禁之内斗殴,目无法纪,实在可恶!罚你们二人停课反省三日,三日后各自上交一千字的改过单再回来上课,现在你们就都家去吧。”
对于周老相公这个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意见,张绍表示强烈不满。
刘桓可是打伤了益王的,凭什么提也不提的就这么滑过去了。这老头儿就一点都不向着自家人是吧!哼,假清高!
张绍立刻便跳出来反对,“等等,等等。周老相公,我与他刘桓斗殴一事,您怎么判罚我没有异议。但刘桓他在课堂之上公然对益王殿下动手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他行事如此嚣张,败坏殿学风气,您如果不处置他,岂不是在姑息养奸?这我不认!”
张绍这个刺头会蹦出来,周存仁对此是早有预料,丢下一句:“那刘桓就停课反省十日。”转身拂袖而去,根本不给他胡搅蛮缠的机会。
周存仁走的干脆,只留下张绍在原地目瞪口呆,再想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反观刘桓听见这个结果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脑子里一直绷着的这根弦算是彻底松了下来,浑身一晃差点坐在了地上。
这次可是真给他吓坏了。
见周老相公走了,韦衡赶紧凑到了张绍身边,“复之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我跟你说,你别看那刘七废物一个,他跑的可是真快……”
见韦衡过来,张绍转头就把想要为益王讨公道这事抛之脑后,也不管一旁的刘桓是个什么脸色,一面挎着韦衡的胳膊,一面忍着疼龇牙咧嘴地跟他讲自己的这番英勇事迹。
至于停课的事,张绍根本没放在心上。平时没事他还逃学呢,停课这不是正中下怀了嘛!而且后天就是端午了,现在停课跟提前放假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也是方才张绍气不过的原因之一。
“对了,明天下午殿学就放假了,咱们俩再加上明叔,一起到曲江池那边玩玩去啊!听说那边在端午这几日不仅有赛龙舟可看,还有大庙会可以逛呢!”两人聊着聊着,张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议道。
张绍之前就听说过端午节前后曲江池那边十分热闹,只不过之前一直没得着合适的机会去看一看,这次正好自己停课没事干,不如就约上韦衡他们一块儿去逛逛。
“好啊!”在这些事情上,韦衡素来是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的,基本上就是张绍和顾云霁提议去哪他就跟着去哪。
“可惜今天明叔没来,不然怎么也不能让刘七那小子跑出去那么远。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说不准还真叫他躲过去了。”提到了顾云霁,张绍不免有些惋惜地道,“对了,你明天上课别忘了跟他好好讲讲这事!”
张绍拽着韦衡聊了个够,直到代表上课的铜铎声再次响起,张绍才告别了韦衡,独自一人出了东华门,溜达着往家走。
“孝哥,有吃的吗?饿死我了。”徒步走了半个多时辰,张绍总算是晃悠回了张家。
一进门,张绍便招呼周孝给自己整点吃的来,他这一上午又是追逐又是打架的,回来的路上还走了这么远的路,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
张绍这会儿感觉自己已经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三郎,你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看到张绍进来,周孝先是一愣,下意识便问了出来,随即又立马反应了过来,“马上就到饭点了,我先给你拿些点心来垫垫吧。”
看着张绍就着茶水狼吞虎咽,周孝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方才就多余那一问,看样子三郎这是又惹事了。
这一下午,张绍是少有的安静。
与刘桓打架的时候他虽然占了上风,但身上多少也挨了几下,这会儿缓过劲来也是腰酸腿疼的。张绍还不打算让周孝知道自己与人打架的事,也就没叫他拿药来,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休息。
傍晚,张放回到家,进门见到下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三郎在哪儿呢?”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之后,张放停住了脚步,厉声道:“叫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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