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和十二年,八月秋,毗邻京城的锻州繁华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此时的金家大宅内却是一片死寂,在院子里干活的家丁婢女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默默的做着手中的活。只因前些日子金家老爷病逝了,刚刚过头七,宅内还弥漫着对他的悲伤气息。
金家的大小姐金粮玉正脸色憔悴的坐在观景阁顶楼上,俯视底下的游园景色。近日处于丧父的悲痛中,使得她抑郁不振,每天都想一个人静一静。
却在这时候,二房和三房冲上观景阁,来到顶楼找她。
“粮玉,我们能否和你好好谈一谈关于家里铺子的事。”
说话的人是二房,粮玉的二娘苏燕君。苏燕君原是官宦之女,家道中落后来到锻州求生,因为念过诗书而被粮玉的父亲看上,纳了二房。
粮玉扭头看去,除了二房,三房也来了。三房名唤顾韵心,是出身卑贱的茶楼卖唱女,靠着一首琵琶曲虏获了粮玉父亲的心,继而被纳了三房。和二房对比,许是三房的出身太低下,加上平日里打扮得风尘,粮玉一直瞧不上她。
在这个心情不顺的时刻,二房三房偏不安宁的来找她,未免让粮玉有些上火。
但她还是压下怒火,好声开口道:“二娘,三娘,你们来此作甚,这两日家里有许多事需要你们处理,你们应该没这悠闲的时间一起出现吧。”
苏燕君正色道:“那些不过都是杂事,让下人们去做就行,倒是我们今日来找你的事,才是大事。”
粮玉轻淡道:“现在还能有什么大事……”还有什么事能比她父亲去世的事更加重要。
苏燕君和旁边的顾韵心对视一眼,得到对方的支持才鼓起勇气向粮玉道了出来。
“粮玉,虽然你是金家的嫡长女,但是关于金家铺子的事,我认为不能由你一人继承,这家里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还有二娘三娘以及你的五个弟弟妹妹。”
粮玉神色一凛,声音都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苏燕君直面回道:“我要说的是关于老爷临终前的遗嘱,当时我们为了能让他安心走,才没有当着他的面争执起来,但现在老爷的后事已经办完,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谈谈老爷的遗嘱和继承金家铺子的事情。”
粮玉倒抽一口气,有些知道她们来此的目的了。
她沉声道:“二娘此话的意思,是要我这个嫡出的长女忤逆我父亲临终前的遗愿,放弃继承金家铺子?”
苏燕君面色骤变,竟找不到话来解释。
一旁的顾韵心见此,上来代她回答道:“粮玉,你是老爷亲口指定的继承人,我和你二娘自然不会忤逆你爹的遗愿,只是要你这位嫡出长女给我们这些庶出的分一杯羹,让我们这些人在金家铺子也都拥有一份红利。”
粮玉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一股厌恶感,还是忍着恶心问道:“请三娘再解释清楚一点,我有些不明白。”
顾韵心看她语气挺温顺的,还以为她不在意,就放心的说出来:“我们的意思是要你把金家的家业包括那个金铺在内分成八份,你一份,二娘和她的三个子女各一份,我和我的两个儿子三人也各一份,如此一来,我们一家每个人都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是不是很公平……”
“你们是在痴心妄想!”粮玉脱口而出的怒骂,完全不用经过考虑。
顾韵心没料到她突然发火,有些懵了。
苏燕君瞥了一眼顾韵心,走到粮玉面前,语气轻柔的和她说:“粮玉,你不觉得这样处理才是最公平的吗,这个家又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你爹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难道你要一人独享荣华富贵,看着你的弟弟妹妹们过苦日子吗?”
粮玉挑挑眉,反驳道:“二娘,您是不是想得太好了,金家的铺子本来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有何资格来分一杯羹?还有,我记得你们每个月都可以到账房那边领月钱,那些钱足够你们不愁吃不愁穿,又怎么会过得苦?”
苏燕君刚换上的和善脸转眼又变了脸色,有些愠怒道:“每个月那点月钱哪够我们娘俩几个人花,相反你一个人继承那么大的铺子,就没有感觉到自私吗!”
粮玉轻笑:“自私?我继承属于我的家业何来的自私?”
顾韵心这时忍不住了,大步上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金粮玉!你简直就是自私又贪婪的一个人,这么大的家业想要一个人独吞,你还有没有良知啊!”
“没有!”粮玉大声的回她,随即站起身,对着二房和三房厉声道:“我告诉你们,金家的家业是我母亲娘家的,只有我这个亲生骨肉才有资格继承,你们这些我父亲后来纳的妾,休想分一杯羹,想要继续和从前一样过着不愁吃喝的日子就讨好我,若敢再对我的家业觊觎一分,我就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你!好啊,你个白眼狼,我算是看明白你了!”顾韵心被她这番肺腑之言气得火冒三丈,双眼通红的瞪着她。
苏燕君也是脸色难看,但利益当前,她也不想做好人了,随即露出真面目,也和粮玉争论道:“粮玉,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太伤我和你三娘的心了。你自幼丧母,是谁把你带大的,是我和你三娘,你扪心自问,这十几年来我们待你如何?有没有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粮玉高傲的抬着下巴,听完她的话后,依然高高在上道:“那又如何,你们抚养我长大,我感激你们,以后也会让你们享受富裕的生活,但不代表你们可以来和我分家业。”
她的态度摆明了,金家的家业是断然不会分给她们一丝一毫。
顾韵心当即对苏燕君煽风点火道:“姐姐,你还跟她客气什么,从她刚才那番话里我已经看出来了,这金粮玉就是个白眼狼,我们这些年都白对她好了!”
苏燕君此时也换上一张失望的脸,一副对粮玉寒心的神情,但她还是试着再劝一次:“粮玉,做人要大度一点,你自私的霸占着金家的一切,真以为这样对你是件好事吗?没有我跟你三娘,金家只会败在你的手上。”
粮玉冷冷一笑:“哼,败在我手上也只能说明我对不起我的母亲,我的祖父祖母,跟你们这些人还是没有任何关系。”
“你!”苏燕君被她的话给气得,一时没忍住抬起手就要对着她脸上过去,结果反被粮玉抓住了手腕,顿时间满脸的尴尬。
粮玉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怒声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你配吗,二娘。”
苏燕君避开她质问的目光,手上变得无力,任由她抓着。
而就在这时,顾韵心突然冲向粮玉,用头朝她身上撞去——
粮玉猝不及防地被她撞得整个人趔趄,摔到了后头的窗户上。
还未等她翻过身来,顾韵心又冲到她身边,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蛮力的晃着她,边晃边目眦尽裂的问她——
“粮玉,你到底要不要把金家的家业交出来和大家平分!到底交不交!”
“你……咳咳……你们休想……”
粮玉被掐得脸都涨红了,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话来。
顾韵心扭头对后方的苏燕君道:“姐姐,你看她这么倔,我们再不下手,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苏燕君听到她这话瞬间回过神来了,却是欲言又止,心底还是有点犹豫。
顾韵心又逼着道:“姐姐,别再犹豫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吗?粮玉她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你认为错过今天之后,她会放过我们吗!”
苏燕君听完她这番话总算不再纠结,转而对身体倒在窗户上的粮玉劝道:“粮玉,二娘最后劝你一次,把家业拿出来和大家平分,这样每个人都有一份,完全的公平,只要你肯拿出来,我向你保证,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和睦相处,感情良好。”
粮玉此时要不是被顾韵心紧紧掐住脖子,一定会往苏燕君的脸上吐口痰,她们真是把无耻的话都说得冠冕堂皇。
“我就算死,也不会把家业分给你们……”
她给了苏燕君明确的回答,同时也激怒了苏燕君。
苏燕君面目狰狞了起来,恶声道:“好,金粮玉,那你就去死吧!”
那一刻,粮玉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苏燕君也会露出如此凶恶的一面,看来从前那些和蔼可亲的样子都是虚假的。
随后,苏燕君也来到窗前,和顾韵心携手将粮玉的双脚抬了起来,对着窗外扔了下去——
这里可是观景阁的顶楼。
粮玉毫无还手之力,被她们二人联手从观景阁的顶楼上扔了下去。
坠落的时候,她正面对着顶楼上的她们,眼里充满了恨意和不甘心。
她金粮玉,定会死不瞑目。
苏燕君和顾韵心两人站在窗户边,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粮玉坠落下去,盯着她掉在地面上,再看到她身下流出一滩血,两人脸上都布满了紧张。
金粮玉死了!
她真的死了。
被她们二人联手杀死的!
苏燕君和顾韵心两人心虚到各自的身体都在颤抖,脸色更是青得没有血色。
她们焦急,不安,满脑子在想着该如何解决接下来的事。
那时候,匠人周赫突然出现在附近,身上背着两担柴,他只是因为炉子那边的柴火不够了,来金宅取一些回去用,没想到会见到金家大小姐坠楼的一幕,看得他后背发凉,连忙快步赶过去。
可惜周赫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金家大小姐倒在血泊中,脑浆子都流出来了,还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瞪着他一样,把周赫吓得面如土色。
与此同时,站在观景阁顶楼上的苏燕君和顾韵心都看见突然出现的周赫,顾韵心心生一计,附在苏燕君的耳边和她说起自己的计策来。
苏燕君听到她说要将粮玉的死陷害给匠人周赫,很是震惊,但又没有比她更好的办法,就同意了她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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