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糖水

皇帝派人去了大理寺,满朝文武静默以待。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小太监才捧着羊先让人去取来的漆匣匆匆进殿。

“呈上来!”皇帝肃声开口。

小太监将手中的漆匣呈上皇帝案头,匣子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一打被火焚烧过残留下来的信笺。

皇帝看了眼这些皱皱巴巴的残破信笺,目光落到羊先身上。

羊先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可随意挑选几张看看信上说的是什么。”

皇帝闻言,随意拿起期中相对完整的一张,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残缺不全的印信,只是不知这印信是何用意。

羊先开口解释,声音洪亮:“此物,是东原竹山县一名叫白崇的举人带上荆都的。”

此言一出,让堂上所以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羊先没有去管众人的疑惑,继续道:“白崇此人,原是锦盛十四年东原竹山县举人,准备参加明年春闱,依据他口中所说,此物是他的友人无异中交与他的,他看懂书信上的内容后,大为震惊,于是提前进荆,安顿好后就带着举人部照来了大理寺报案。

昨日正巧是臣当值,故而接下此案,连夜将书信上的内容梳理了一遍,上面提到的正是邬浩广奉命调查东原吏治一事,其中有两封书信上有提到荆都,一封书信上有提到一位王大人,还有其他信件中,曾提到有关‘年末考评’、‘孝敬’这样的字眼。

只是这些信件都被烧过,很多信息并不完全,且时间紧迫,除了仅存的那半枚印信所用的印泥确为朝中各级官员专用外,余下的臣还未来得及去验证真伪。”

羊先每多说一句,皇帝的脸色便沉上一分。

“这位白崇现在何处?”皇帝问。

羊先答:“事关重大,臣将此人安排在了大理寺下属的驿馆内暂住,并派人跟着他。”

皇帝似乎对羊先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于是点了点头。

王林见状,马上膝行上前,坚定开口:“臣,恳请陛下彻查,还臣与吏部清白。”

皇帝将手中的信件往漆匣里一扔:“羊先。”

“臣在。”羊先跪地拱手。

“朕命你即刻起彻查此案,大理寺主理此案,吏部尚书焦临,御史台监察御史邬浩广协助办案。”

焦临、邬浩广一起跪地,三人异口同声:“臣遵旨。”

“吏部侍郎王林,停职待查。”

王林深深一拜:“臣遵旨。”

“退朝。”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和台街与皇城就隔了一条街,街口就在城门不远处,因着这得天独厚的位置,加上皇城规矩多,年轻人压抑不习惯,渐渐的,此处便成了年轻官员,国子监学生偶尔换换口味的地方。

暑夏天热,热的让人吃不下饭,一整条街的食铺面馆小吃摊光顾生意的寥寥无几,倒是街尾的几个糖水铺子此刻坐满了人。

换下一身朝服的秦祝余与秦到源两兄弟对坐桌前,完美的融入其间。

秦祝余搅和着自己面前的梅子水开口:“没想到是前朝的事儿先爆出来了。”

秦到源点头:“邬浩广在我进御史台之前就已经被派到了下面,他在被派出去的一批人里并非最拔尖儿的那个,是我疏忽了……你盯着这碗酥山半天了。”

秦祝余略带笑意接过自家二哥推过来的酥山,满意的抄起勺子,一边吃一边摇头:“陛下停了王林的职,王家其他人却未受影响,方才六皇子还得了皇帝赏菜,仅凭几张纸,不好办。”

秦到源面色如常,想到弟弟年纪还小,这些年又不在京中,很多事情并不了解,于是提醒道:“我看不然,你可知大理寺少卿的老师是谁?”

如秦到源所预料的一般,他果然不知道,摇头反问道:“谁?”

“他的老师姓林。”

秦祝余闻言手上一顿,看向对面的二哥,秦到源继续道:“是先太傅林玚。”

“竟是林老的学生!”秦祝余震惊,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我原以为,林老的余荫在朝中已经消失殆尽了,不想还有这样以为人物在。”

秦到源说:“林家还没没落前好歹也跻身几大名门的行列,族中之人众多,林老的门生也遍布天下,即便先帝下旨清剿,漏网之鱼也是有的,这位大理寺少卿因着当时年幼还未入朝,跟着林老学习的时间也不长被忽略了也情有可原。”

秦祝余撇了撇嘴,将一勺酥山送入口中:“这么说来,倒也确实有些渊源在,只是不知这点子情分够不够让他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秦到源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着弟弟:“他此番行径随不知是否与邬浩广有配合,但既然已经将证物呈到了陛下跟前,王家在朝中敌对之人也不少,必不会让他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秦祝余放下手中的勺子,盯着已经融化了大半的酥山点了点头。

秦到源端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梅子水,望着糖水铺子进进出出的年轻官员,学生,淡淡开口:“这件事大理寺既然已经动手,我们明面上就不用多插手,派人盯着就行,眼下该考虑的是陛下欲扩充门下弘文馆与东宫崇文馆一事,此事圣旨还没下,但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几个名额了。”

秦祝余咧嘴一笑,重新拿起勺子,对着剩下的酥山下手:“知我者,二哥也,科举年扩生,弘文馆名头上好听,出头之日遥遥无期,崇文馆多年不收新人,陛下嘴上说着收人,太子何时真把人收到东宫去过?那些名单背后白花花的银两,都够我大半年粮饷了,二哥,你能不能参户部那帮老头一本呐,若是拖到中秋之后,北疆开始降温,我的人还怎么回去?”

秦到源放下手中空碗,拿起巾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气:“陛下此番查账若是能查出些眉目,你的军粮自然是不用操心,且等着吧,就这几天了。”

“行吧。”

两人付账后,回了皇城办差院。

……

几日后,柳司衣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内侍局办差大院,朝着正殿上坐的人躬身行礼道:“钱宫正,这是尚服局清查完毕的账册请您过目。”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封装好的账册抬上来。

钱宫正示意宫女上茶,柳司衣身后的宫女将账册放好,退了出去。

钱大人看着柳絮眼底的淤青,面上满是关切:“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柳絮打了个哈欠,笑着看向上面坐着的笑面虎:“为陛下办差,何来辛苦一说?”

“账册既然已经送到了,柳大人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后续的事情就有劳钱大人了,下官告退。”

钱蓝的目光一直随着柳絮往远处走,直到柳絮走出视线,她才收回目光,继而看向那两箱账本上盖着柳絮大印的封条。

烈日当空,秦祝余一身玄甲披身,与仲深二人并肩走在玉麟军的场上,区别于神策军的玄甲,玉麟军从统帅到士兵皆是银甲披身,且多为软甲而非重甲。

除了最初碰面时,依着规矩朝着秦祝余行了礼外,仲深就一直未曾开口。

望着走在前面的秦祝余,他不禁想到了自己,从前自己是大荆乃至前朝历史上都罕见的将帅奇才,直到秦家兄弟从他们的父亲手上继承了兵权,在边境上收了几年,自此,他便一直被他们兄弟的光芒掩盖,即便他不到四十就已经是玉麟军的统帅。

皇帝当堂下旨,更是踩着玉麟军的脸给秦祝余尊容,自己派人去请了几次,他还多番推诿。

秦祝余自然也察觉到了仲深别有深意的态度,不过他并不打算当回事儿。

这一路上说话的都是他仲深的副将,荆都巡防使田准,秦祝余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偶尔回应将士们的请安问候。

“陛下下旨命王爷指教,王爷也看了不少,可有什么话要说?”走了许久,仲深才开口。

秦祝余四下看了看,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玉麟军着软甲,配刀剑,主巷战,神策军着重甲,配长枪大刀,常年于战场之上拼杀,作战体系大相径庭,陛下的意思不过是本王如今在修养,正好可以到这边观摩一二,至于练兵,还是依着将军的习惯练吧。”

仲深眼眸暗了暗,引着秦祝余继续往前走,田准和其他几名将领与秦栖紧随其后。

几人穿梭在正在操练的队伍之间,总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请安,行至营房,几个正扛着训练器械匆匆走过的士兵猛地撞见这一行人,尤其是看到仲深和那身醒目的玄甲时,明显愣了一下。

为首的伍长反应极快,立刻将沉重的器械往地上一放,单膝点地,身后士兵也慌忙跟着行礼:“指挥使!参见王爷!”声音带着一丝匆忙的喘息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祝余微微颔首示意免礼,此类情况不断上演,仲深就这么跟在一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王爷治军严明,神策军威名远播,营中不少子弟都将王爷视做榜样,只可惜无缘能入王爷麾下。”仲深开口,声音低沉平缓。

秦祝余闻言,终于侧过头对上了仲深探究的目光:“指挥使说笑了,玉麟军坚甲利兵,位同陛下亲兵近卫,岂是神策可比?当是神策仰慕玉麟军才是。”

仲深目光微动,看向秦祝余冷硬的侧脸,怒火隐隐有了上升的苗头。

随行之人将两人的对话看在眼里,这位年轻的王爷此言一出,几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了,按着户部与兵部的记录,玉麟军十万,军费粮饷与三十万参旗旅的基本持平,各项配置都是最好的,这还不算各方孝敬。

不知秦祝余是真心奉承仲深,还是在贬损玉麟军干着最少的活,拿着最多的钱。

秦祝余脚步未停,目光扫过远处一排正在练习快速翻越障碍的银甲士兵,轻笑出声。

仲深也跟着看过去,恰巧将一士兵没抓稳绳结跌落在地的样子收入眼中,听到秦祝余的笑声,只觉得额角的血管与嘴角都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随及对眼前之人的厌恶更甚了几分。

一旁的田准,能力一般,年近五十没混到了四城巡防使之一的位置,全靠着一双会察言观色的眼睛。

彼时恰巧三声钟响。

“王爷,指挥使,到饭点儿了,还请移步饮灶所。”

“是是是,我们荆都营的厨兵手艺虽不及外面酒楼里的厨子,但也都是好手,指挥使与王爷可以尝尝。”

“确实确实。”

“而且自从指挥使上任后,就要求厨兵也要参与训练,与寻常士兵一样呢。”

随行的几位将领也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腔,引着两位大人物去用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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