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您好，送餐。”年轻的男声从门缝传来。
靳怀风：“进。”
房门被推开，瘦高小伙一身白色运动装，拎着保温袋探头而入，一眼便瞧见靠坐在床头的少年。
“哇，你可算是醒了啊，醒了就好，我师傅天天念叨，他每天精心调配的营养餐全都进了哨兵的肚子，纯粹是暴殄天物。”
他把保温袋搁在床头柜上，认真叮嘱：“放这儿了啊，尽量吃完，吃够一个月保证你容光焕发白白胖胖。”
应时予：白白还行倒也不用胖胖。
靳怀风：“谢谢，辛苦了。”
小伙儿摆摆手，还有其他病房的订单没送，步履匆匆显得有些急切，别走边说：“没事，哪里不合胃口可以向护士台反馈，我们会及时改进，祝您用餐愉快，再见。”
态度还挺好。
靳怀风关上房门，把隐藏在床底的小桌板升起来，调整好高度，从保温袋中取出四层堆叠在一起的饭盒。
主食米饭，一荤一素加药膳，分量不多，对他来说都不够塞牙缝的但对小孩儿来说可能刚刚好。
每个铁盒上都有便利贴标注菜名，应时予细细一瞧，什么党参黄芪炖乌鸡，百合西芹核桃仁，全是他没见过的东西，闻着倒是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什么样。
近八年来他吃过最多的东西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和白菜粉条蒸土豆，幸好这顿饭里没有，不然他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怎么了，想什么呢？”靳怀风取个餐具的工夫就发现应时予又在发呆。
应时予摇摇头，接过男人手里的筷子：“你中午不吃吗，为什么只要一份饭？”
虽然哨兵的身体素质很强，饿几顿也没关系，但林晟可是一顿都没落下过，每次都能摆满两米长桌。
越有钱的人口腹之欲也应该越重才对，对方说过不缺钱，不会只在边上看着他吃吧，怪噎人的。
靳怀风：“我有这个就行。”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拇指粗的玻璃管，捏着瓶口晃了晃，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整体呈克莱茵蓝的色调。
诡异的好看就是不太像是吃的。
而且好熟悉的颜色。
应时予盯着玻璃管，零碎的记忆一闪而逝，突然想起他曾经在父亲的实验室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那时他只比实验室的桌子高出一点儿，同样颜色的试管就放在桌面的试管架上，远远望去很是好看。
虽然应池声再三叮嘱过他不能乱碰东西，但他实在太好奇，忍不住诱惑伸手去够，结果没够着不说，还因为踮脚失去平衡，多亏应池声及时发现捞了他一把才没摔到脑袋。
紧接他就被说了一顿。
那还是应池声第一次对他生气，对方不仅罚他一周不准进实验室而且平时也对他异常冷淡。
应时予哭得眼睛都肿了，当即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孩儿，苦苦坐在实验室门口等人出来。
好在这个一周期限只持续了不到两天。
因为他被走廊上的通风口吹感冒了，夜里发起高烧，一命呜呼下应池声再舍不得罚他，他也学乖了远离所有实验用品。
应时予记得那试管里的蓝色液体是一种章鱼血，具有麻痹止痛的作用，不知和男人手里的玻璃瓶有没有联系。
“想喝吗？蓝莓味的。”靳怀风拧开瓶盖，发现小孩儿一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瞧，忍不住逗趣。
应时予看着他，老实点头：“想。”
“喝了这个是不是就不用吃饭了，好方便。”
“这是什么功能饮料吗？我能天天喝这个吗？”
靳怀风：“……”
“想什么想，想得美，乖乖吃你的营养餐。”
应时予当没听见，伸手去够玻璃管，心想如果真的只是普通营养液的话对方不会连碰都不给他碰一下。
结果靳怀风躲开了。
为什么？
应时予抬眼，目光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冷漠：“不能给我尝一口吗？蓝莓是什么味道，我吃过草莓，还没吃过蓝莓呢。”
靳怀风神色微顿，须臾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不行，你喝了会拉肚子，等会儿给你买新鲜的。”
应时予：“喝一口不行那闻闻总可以吧？”
靳怀风气笑了，没想到小孩儿搀起来这么吓人，仰头两下喝光然后把玻璃管扔进垃圾桶：“小狗吗你是，还闻闻，别看我了赶紧吃饭。”他坐在病床上，又把饭盒往少年面前推了推。
应时予“哦”了一声，明显是不怎么高兴了，几筷子下去光吃白米饭。
靳怀风：“……”
人看着小脾气还挺大，他手指背扣在桌面敲了敲，半是威胁道：“吃菜啊，再只吃米饭以后天天就吃这个，没有蓝莓也没有钙奶了。”
应时予：“……”
笑话，他要是那种会因为食物而妥协的人那这八年就白活了。
他当着靳怀风的面又狠狠夹了一大块白饭放进嘴里，但没想才嚼了一下，口腔内壁就被某种尖锐的硬物刺到，僵硬着不敢再动。
靳怀风还以为他咬到舌头了，有些无奈：“逗你玩的急什么，张嘴我看看。”
应时予视线在桌面上乱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最后只能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揭开的饭盒盖上，吓得声音都不稳了：“饭……饭里好像有东西。”
靳怀风瞬间变了脸色，定睛去看，指尖大小的图钉一半埋在米饭里。
应时予舔了舔被扎到的地方，还在愣神间突然被人掰开嘴巴，靳怀风捏着他的两颊上下左右瞧了瞧，没看见伤口，不确定地问：“扎到哪了，有哪里痛吗？”
应时予摇摇脑袋，心有余惊。
还好他吃饭慢，从来不狼吞虎咽，否则卡到喉咙或者直接咽下肚子就麻烦了。
当啷——
靳怀风夺过他手里的筷子扔到垃圾桶里，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语气很沉：“别吃了。”
“……”
傻瓜才继续吃它。
应时予胃里直犯恶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吃下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谁的口水之类的。
凶手是厨师吗？还是那个送餐的小伙儿？
不应该啊，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往日无怨近日无愁的为什么这么对他？
房门被推开，头天带他们住院的小护士嘴角油渍都没擦干净，一看就是饭吃到一半匆匆跑来的：“怎么啦怎么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靳怀风眼底没什么情绪：“去把你们做饭的师傅，还有那个送餐的小伙儿叫来，联系中控室，我要今天上午八点到十二点院内的所有监控。”
“要……要什么？”小护士瞪着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分钟内我要看到监控视频摆在我面前，否则你们医院也别开了，拆了建游乐场吧。”靳怀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淡淡道，“你还有九分二十秒。”
小护士：“！”
眼底没有受到威胁的恐惧只有碰到现实版“霸总名场面”的兴奋，不到五分钟她就打完了所有该打的电话，剩下的时间疯狂戳聊天群，而且因为开了键盘声音打字时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家人们谁懂啊！
完全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只是因为自家小孩儿还没吃饭，想速战速决的靳怀风：“……”
“聊天出去聊。”
“好好好。”
小护士头也不抬地出门，她这边倒没什么事儿，中控室那边直接炸了锅。
几位中年大叔谁也不愿意蹚浑水，最后只能靠猜拳派出一位代表。
十分钟后。
偷着想捏小孩儿脸蛋的厨师、一脸懵圈的送餐小伙儿，以及抱着平板皮笑肉不笑的中年大叔并排站在靳怀风面前。
“什么情况，米饭不好吃吗？”厨师看见饭盖上的白团，还没瞧见藏在里面的图钉，满脸疑惑。
靳怀风扬了扬眉：“仔细看。”
仔细看？
厨师凑到桌前，眼睛一眯终于发现饭里的东西，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这不是我放的！”
他转头看向小伙儿，这饭中途只在对方手里经过，虽然近十年的交情让他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是对方干的但现下结果摆在这儿。
小伙儿反应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见身边人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冤枉极了：“也不是我干的啊，我图什么呢给人饭里放钉子，还大张旗鼓的亲自送过来。”
“监控给我。”靳怀风眉心微蹙，一直在观察两人的反应但两人都不像是说了假话的样子，只能查监控。
中年大叔讪笑着将平板递给他。
靳怀风调出厨房的监控，问厨师：“米饭是几点开始蒸的？”
“十点。”厨师毫不犹豫地回答，“每天都是这个点，从来没变过。”
靳怀风拖动进度条，把监控调到近十点的时候，开了二倍速。
一切确如对方所说，米饭进锅后便没被打开过，直到十一点半才从锅里盛出。
从始至终，厨师没有任何的可疑的动作，而且小孩儿的午饭是第一个打包的，他把保温袋放到取餐区后便转身继续打包其他人的午餐，只是没再往外放。
厨师适时开口解释：“单人病房的送餐时间是十二点，普通病房是十二点半，两者分开送，所以其他人的饭打包好了我也没往出拿，怕堆在一起放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