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为太妃寿辰设宴,其盛况可谓冠绝京华。府邸内外张灯结彩,朱门洞开,迎接四方显贵。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从正厅飘来,混杂着贵妇仕女环佩叮当的清脆响声和勋贵朝臣的寒暄笑语,空气里弥漫着名贵熏香、佳肴美馔与权势交织的独特气息。
清漪院内,却是一片与外面喧嚣截然不同的沉静。凤长宁端坐镜前,铜镜映出她精心描摹的容颜。南珠红锦裁成的石榴裙,色泽浓烈如血,衬得她肌肤胜雪,欺霜赛玉。繁复的缠枝牡丹纹以金线密密绣就,在烛光下流转着华贵的光泽。赤金点翠红宝石头面,正中一枚硕大的鸽血红宝石垂在光洁的额头,如同凝固的血滴,熠熠生辉,更添几分贵气。
夏荷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最后一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春桃捧来同色系的锦帕。镜中人,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艳得极具侵略性,仿佛一朵开到极盛、下一刻便要择人而噬的食人花。这身装扮,与她平日里在清漪院温婉素净的模样判若两人。
“姨娘……这颜色,是否太过……张扬了些?”春桃看着镜中气势迫人的主子,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赴宴贵妇,多以端庄雅致为主,这般浓烈的红,恐招非议。
她缓缓起身,石榴裙摆如血浪般铺开,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走吧,别让我们的林夫人……等急了。”
当凤长宁由春桃夏荷左右扶着,仪态万方地步入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宴客厅时,原本喧闹的大厅,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无数道目光瞬间汇聚到她身上,惊艳、探究、嫉妒、鄙夷……种种情绪交织。那身浓烈到极致的红,在满堂或素雅或富丽的华服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炽热火石,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她款款而行,步摇轻晃,红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着她绝艳而清冷的容颜,竟有种睥睨众生的气场。
高坐主位的太妃,满头珠翠,面容慈和,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和深意。谢观澜坐在太妃下首,玄色蟒袍,俊美无俦,面上依旧平淡无波,只是执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红上,眸色幽暗难辨。
而坐在勋贵女眷席中,正与几位夫人言笑晏晏的秦蓁蓁,在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冻住,瞬间僵硬!
那张脸……那张脸!
纵然妆容精致,气质迥异,但那眉眼轮廓……那熟悉的弧度……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云渺缈?!不!不可能!那个贱人早就被她划烂了脸,扔在乱葬岗喂了野狗!尸骨都该烂透了!
可是……怎么会如此相像?!不,不仅仅是像……那眼神……那眼神深处,仿佛淬了万年寒冰,带着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恨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但那瞬间的心悸却无比真实!
秦蓁蓁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精心修饰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端起面前的茶盏,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无法抑制的恐惧。茶水微烫,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是她!一定是她!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她回来复仇了!秦蓁蓁的心疯狂地跳动着,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愤怒几乎要将她淹没。
凤长宁无视了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仪态优雅地向太妃和凤临渊行了礼。太妃笑着让她起身,慈和地问了几句闲话,凤长宁应对得体,声音清越,态度恭谨又不失大方。
“这位便是王爷新纳的凤姨娘吧?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难怪王爷如此爱重。”一位与萧王妃交好的侯夫人笑着开口,语气看似称赞,实则带着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酸意。
凤长宁微微欠身,笑容温婉:“夫人谬赞了。妾身蒲柳之姿,蒙王爷不弃,已是万幸。”她眼波流转,状似无意地扫过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秦蓁蓁,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纯然的好奇:“这位夫人瞧着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贵眷?气度如此雍容,令人见之忘俗。”
她直接将矛头引向了秦蓁蓁。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秦蓁蓁身上。秦蓁蓁心中恨极,却不得不强撑着笑容起身,姿态依旧保持着将军夫人的端庄:“宁姨娘过誉了。妾身秦氏,乃骁骑将军林铮之妻。”她刻意加重了“骁骑将军”和“正妻”几个字,提醒对方和自己的身份差距。
“哦?原来是林夫人!”凤长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容愈发亲切,眼底却冰冷一片。她缓步走近,石榴裙摆摇曳生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早就听闻林夫人贤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微微歪头,目光落在秦蓁蓁发髻间一支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簪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与羡慕,“夫人这支玉簪,温润通透,想必是将军心爱之物所赠吧?真真是情深意重。”
秦蓁蓁心头猛地一刺!这支玉簪,正是当初林铮从边关回来,送给云渺缈那个贱人的!后来被她……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笑道:“宁姨娘好眼力,不过是寻常物件罢了。”她急于结束这个话题。
凤长宁却仿佛没听出她的回避,反而更近一步,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妾身听闻林将军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保家卫国,实乃我大盛栋梁。想必夫人随将军在边关之时,也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她目光关切,仿佛真心实意,“妾身曾听坊间说书人讲,那塞外风沙如刀,冬日酷寒刺骨,夫人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何熬得?真是令人敬佩。”
这番话,看似恭维,实则句句如刀!
“随将军在边关”?秦蓁蓁根本就没去过边关!她一直留在京城!真正陪着林铮在边关吃苦受罪、甚至救过他性命的,是云渺缈!
“吃苦”?秦蓁蓁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苦?那些苦楚,全是云渺缈承受的!
“敬佩”?这简直是**裸的讽刺!
秦蓁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红一阵白,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周围贵妇们投来的、带着了然与些许嘲讽的目光。那些深宅妇人,最是擅长从这些言语机锋中捕捉八卦。凤长宁的话,无疑是在提醒众人,她这个正妻,并未与夫君同甘共苦。
“宁姨娘说笑了,”秦蓁蓁勉强维持着笑容,声音却有些干涩,“妾身……妾身并未随军。将军为国戍边,妾身理当在京城安守本分,侍奉长辈。”她将话题引向“本分”,试图扳回一城,暗示凤长宁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室。
“夫人真是贤惠。”凤长宁立刻接话,笑容不变,眼底的嘲讽却更深了,“安守本分,侍奉长辈,确实是正妻之道。”她轻轻叹息一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只是……将军独自在边关,刀光剑影,想必也是孤寂。夫人若能常伴左右,红袖添香,岂不更是一段佳话?可惜了……”她摇摇头,未尽之语引人遐想。
这“可惜了”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秦蓁蓁心上!是在暗指她不得夫君喜爱?还是在讽刺她不如那个死去的贱人?!
秦蓁蓁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猛地站起身,带倒了面前的茶盏!
“啪嚓——!”
精致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温热的茶水溅湿了秦蓁蓁华丽的裙摆,也打破了宴席上微妙的平衡。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啊!”秦蓁蓁惊呼一声,看着自己狼狈的衣裙,又惊又怒,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愤。
“夫人小心!”凤长宁立刻上前一步,作势要扶,脸上满是“关切”和“慌乱”,“可曾烫着?都怪妾身多嘴,惹得夫人心神不宁……”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掏出自己那块绣着芍药花的锦帕,作势要替秦蓁蓁擦拭。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眼神极其锐利地扫过秦蓁蓁因为慌乱而微微抬起的手腕!只见那白皙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赫然有一道寸许长、颜色略深于周围肌肤的细细疤痕!那形状,正是当初在乱葬岗,被簪子划伤留下的痕迹!虽然被脂粉精心掩盖过,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和慌乱之下,还是暴露了出来!
凤长宁心中冷笑,动作却依旧“慌乱”而“体贴”,锦帕轻轻拂过秦蓁蓁的手腕,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触碰。但秦蓁蓁却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向凤长宁!
凤长宁拿着锦帕的手顿在半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错愕和无辜,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的笑意,快得如同幻觉。
“林夫人这是怎么了?”萧王妃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主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她早就看秦蓁蓁不顺眼,仗着林铮的军功,在她们这些宗室贵妇面前也时常端着架子。此刻见她当众失仪,心中暗爽。“可是身体不适?来人,快扶林夫人去偏殿整理一下衣裙。”
立刻有王府的丫鬟上前。
秦蓁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她不敢再看凤长宁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更不敢再去想那道疤!巨大的恐慌和那被当众揭穿般的羞耻感让她只想立刻逃离这里。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向太妃和凤临渊告罪:“太妃娘娘,王爷,王妃……妾身失仪,请容妾身告退更衣……”
太妃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慈和:“去吧,好生歇着。”
谢观澜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深邃的目光在凤长宁那张写满“无辜”的艳丽脸庞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秦蓁蓁仓惶离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秦蓁蓁几乎是踉跄着被丫鬟扶走的,背影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雍容端庄。
凤长宁收回目光,对着太妃和王妃再次盈盈一礼,姿态恭谨温顺:“扰了太妃娘娘和王妃雅兴,妾身惶恐。”
太妃看着她,目光在她那身浓烈的红裙上停顿了一下,又落到她依旧温婉平静的脸上,缓缓拨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深长:“无妨。宁丫头今日这身红,倒是衬得这满园春色都失了颜色。只是……”她顿了顿,意有所指,“过刚易折,过盛易衰。这芍药开得虽好,终究是……带刺的。”
凤长宁心头一凛,面上却愈发恭顺,垂眸应道:“太妃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受教了。”她知道,这位看似慈和的老太妃,心如明镜。
宴席继续,丝竹再起。然而经此一事,众人看向凤长宁的目光,已悄然发生了变化。这位宁姨娘,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空有美貌、温顺可欺。她方才那番言语,步步紧逼,句句诛心,竟逼得林夫人当众失态!这份心机和手段……
凤长宁重新落座,仪态优雅地端起一杯清茶。宽大的袖摆垂下,遮住了她紧握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右手。
秦蓁蓁,这只是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今日这身红,便是祭奠我云渺缈的过去。
她微微垂眸,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汤,映出自己眼中那冰冷刺骨、再无一丝伪装的恨意与……即将燎原的复仇之火。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辘辘声,将寿宴的喧嚣彻底隔绝。车内,烛影摇曳,映照着凤长宁一身未卸的浓烈红装。她闭目倚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繁复的金线刺绣,方才宴会中步步为营的紧绷与秦蓁蓁惨白如鬼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闪现,唇边噙着一丝冰冷而疲惫的弧度。复仇的快意如毒酒,初尝甘冽,余味却灼烧肺腑。
“姨娘,前面巷子口堵了些人,看着像是……人牙子带着新货。”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带着一丝迟疑。
凤长宁眼睫微动,并未睁眼,只淡淡道:“绕过去便是。”她此刻无心他顾。
然而马车刚欲转向,斜刺里突然冲出两个瘦小的身影,直直撞向车辕!
“吁——!”车夫猛地勒紧缰绳,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车厢剧烈晃动。
“放肆!什么人冲撞王府车驾!”春桃惊魂未定地掀帘怒斥。
车辕前,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女摔倒在地,瑟瑟发抖。一个身材略高些的,挣扎着想爬起来护住另一个更显瘦弱的。旁边一个三角眼、满脸横肉的婆子提着鞭子追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作死的小蹄子!惊了贵人的车,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说着扬鞭就要抽下。
“住手!”凤长宁清冷的声音自车内传出。
婆子动作一僵,抬头看见那华贵的王府车徽,以及掀开车帘露出的、身着华艳红裙、气度不凡的年轻女子,顿时换了副谄媚嘴脸,扑通跪倒:“贵人恕罪!贵人恕罪!是这两个新买的下贱胚子不懂规矩冲撞了您!小的这就把她们拖走狠狠教训!”说着就要去拽地上两个女孩。
“抬起头来。”凤长宁的目光落在那个挣扎着护住同伴的高个少女身上。那少女依言抬头,脸上沾着泥污,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与狼狈外表不符的沉静和……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尤其是她扶着同伴起身时,那瞬间绷紧的腰背线条和沉稳的步态,绝非普通流民或粗使丫头能有的。
凤长宁的心猛地一跳。那眼神……那姿态……像极了记忆中母皇身边那些沉默却锋利的隐卫!
“她们,犯了何事?”凤长宁声音平静无波。
“回贵人话,”婆子急忙道,“是刚买来的贱籍丫头,签了死契的!这俩小蹄子路上就总想跑,这不,刚到京城地界就想溜,还冲撞了贵人您!您放心,带回去定好好‘调教’,保管让她们服服帖帖!”
凤长宁的目光掠过那个被护着的瘦弱少女,她似乎受了惊吓,一直低着头,但扶着她手臂的那只属于高个少女的手,虎口处隐约可见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持武器留下的痕迹!
一丝异样的电流窜过凤长宁的背脊。她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却轻轻敲击了一下窗棂。
“既已签了死契,想来也是可怜人。”凤长宁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目光扫过那婆子,“王府清漪院正缺几个洒扫的粗使丫头。人,本姑娘要了。开个价吧。”
婆子先是一愣,随即狂喜:“贵人真是菩萨心肠!这俩丫头能进王府伺候,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贵人您看着赏……”她搓着手,眼珠乱转。
凤长宁懒得与她纠缠,随手从腕上褪下一只分量不轻的赤金镯子丢过去:“够了吗?”
“够了够了!谢贵人赏!谢贵人赏!”婆子捧着金镯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还管那两个丫头,一溜烟就跑了。
“春桃,带她们上车。”凤长宁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目光。
两个少女被春桃和夏荷半扶半拽地带上了宽敞的马车。车厢内,浓郁的红与她们褴褛的灰暗形成刺目对比。高个少女扶着同伴在角落瑟缩跪下,头埋得很低:“奴婢秋穗,这是奴婢妹妹冬眠……谢姨娘救命之恩……”声音带着颤音,却吐字清晰。
“冬眠?”凤长宁的目光落在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瘦弱少女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抬起头来。”
冬眠怯怯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尚显稚嫩、沾着泥污却难掩清秀的脸。当她的目光触及凤长宁那身浓烈的红裙时,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
凤长宁的心,在那一刻沉落谷底,又骤然升腾起一股滚烫的激流!冬眠低头那一瞬间,她颈后散落的乱发下,凤国独有的刺青,也是母皇从小为她培养的影卫。
凤长宁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清漪院规矩不多,”凤长宁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但需得安分守己。春桃,带她们下去梳洗安置,换身干净衣裳。”
“是,姨娘。”春桃应声,带着两个新来的丫头躬身退下。
车厢内只剩下凤长宁一人。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赫然躺着半枚极其小巧、温润的金镶玉铃铛——那是方才秋穗被春桃扶起,身体擦过她裙摆时,悄无声息塞入她手中的!
铃铛内侧,用极其微小的前朝密文刻着一个字——“烬”。
母皇的旧部!她们竟还活着!她们找到了她!她们在说:殿下,烬火未熄!
凤长宁猛地攥紧那枚铃铛,冰冷的玉质硌着掌心,却燃起她心底滔天的烈焰。她看向车窗外沉沉夜色,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比身上红裙更炽烈、也更冰冷的弧度。
秦蓁蓁……林铮……谢观澜……
前朝的债,今生的仇,还有这兜兜转转、死而复生的旧部……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角落里,那身浓烈的红石榴裙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浸透了血,又像即将燎原的野火,无声地燃烧着。
马车驶入王府侧门幽深的阴影,无人注意,不远处的府墙高檐之上,一道玄色身影如夜枭般静立。谢观澜深邃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那辆缓缓驶入的华丽马车上,指间捻着一片不知何时拈下的、带着露水的芍药花瓣,眸色幽暗,若有所思。方才巷口那一幕短暂的骚动,一丝不落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秋穗……冬眠?”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指尖微一用力,娇嫩的花瓣在指腹间化作暗红的汁液,无声滑落。“查。”一个冰冷的字音消失在夜风里。
与仇人第一次交锋。[求你了]祈祷这次申签能过,这次的文跟之前的风格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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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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