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之中，多会养些优伶戏子、歌姬舞娘，不拘是自家做戏享乐还是宴客送人，这样人卢家有谢家自然也有。

卢曦是喜欢听歌赏舞看杂耍的人，白荷原本想着人喊些人过来伺候便是，但卢曦实在无聊，便打算亲自去看看。

流霜院虽都是女子，却位于靠近外院的位置，这里边的人本也是为了外院服务的。

卢曦带着一些人，走到一处接近外院的地方，透过半圆的垂拱门见到一个人影，她好奇问道：“那是谁？”

白荷也是才来谢家的，再能干伶俐也没这么快把人认全，她看向一旁引路的吴嬷嬷，吴嬷嬷赶忙道：“那位是谢家三少爷，国公爷族中子侄。”国公特地派她来伺候夫人，不就是让她为夫人张目的意思么。

那少年显然也看见她们一行人了，远远的施了一礼，却没有过来。

卢曦看了两眼道：“他们长得还蛮像的，尤其跟他年轻的时候。”都是斯文类长相。

吴嬷嬷不敢问夫人怎么见过国公爷年轻的时候，只和善道：“毕竟是侄儿，长得像也是常事。”

卢曦也没多瞧，接着去往流霜院，流霜院里早早有人过来吩咐，一堆女子或老或少的都跪在院子里，卢曦看着跪着的一片人，心情又不太好了，古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让同类对自己跪来跪去。

白荷问主事人：“跳舞跳得好的是哪几个？”

主事人也是个婆子，半佝偻着身子，态度谄媚：“这几个都是舞姬，跳得最好的是阿舞。”

白荷又道：“谁会唱戏？会说笑话的有吗？”

“有的有的。”主事人点了几个人。

待选好了人要走时，卢曦突然指着最末尾最边上跪着的两个女子道：“那两个是孩子么？”

主事人赶忙回话：“回禀夫人，这两个是杂耍的，不是孩子，她们都二十二了。”说着对那两个人道：“抬起头来给夫人看看。”

只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身形不超过一米五，看着像十一二岁，脸上却有沧桑的痕迹，卢曦道：“把她们也带上。”

“诺。”主事人高兴不已，国公府久没宴席，她们日子过得艰难，现在能得夫人看中最好不过了。

卢曦叫了人回来，却不叫她们立刻表演，而是先喊来采薇：“你教她们唱歌跳舞。”她可听不惯古代的戏曲，采薇的唱法和舞蹈是她亲自教的。

而后卢曦留下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有些惧怕和怯懦道：“奴婢苏荷、奴婢苏梅。”她们小时候时常服侍一些喜欢新奇的大人，但年纪渐长后便不常去前院了。

那些大人物们，看她们，有新奇的仿佛看到什么奇怪动物一般，也有厌恶的仿佛脏了眼睛一般，就连同样住在流霜院的同伴，都认为她们是异类。

卢曦看着她们，目光带着些许怜悯和愤怒，半响才道：“带她们下去。”两人被战战兢兢的被知书带下去了。

卢曦对红菱道：“你帮她们调养调养。”

红菱的眼光中同样带着些许愤怒和不屑：“诺，我会好好帮她们的。”

待人都出去了，卢曦才跟小圆珠道：“真野蛮。”

小圆珠也义愤填膺道：“就是，竟然给两个小孩子下药，还是下的那种会让人长不大，损害根基的虎狼之药。”简直是人造侏儒。

白荷从外边进来道：“奴婢打听了一下，那两个叫苏荷、苏梅的女子，原是旁人送给国公府的，她们身形娇小很擅长一些及其危险的高空杂耍。”所以她们的事并不是国公府人所至。

“那位三少爷名叫谢允，字安之，今年十七，他曾祖父是国公爷祖父的嫡亲幼弟，因自幼双亲故去，被接到国公府中教养，听闻国公爷待他很好，连在外地做官也把他带在身边教导，府中正经的姑娘和少爷都没得国公爷这般管教呢。”

作为卢曦心腹，白荷天然带着责任，见到不知道的人自然要想办法去打听消息的。

此时外书院中。

谢福打听了内院之事后跟谢玹道：“夫人把那些妾侍都赶走了，还吩咐让她们没事不必出院子，也不必去主院里伺候。”府里的姬妾都是丫鬟出身，没一个外边的良妾，且她们又没子嗣，按道理是应该每日去主院里服侍夫人的。

见谢玹对此事毫无异议，谢福又接着道：“夫人去了流霜院里，带了些会唱曲跳舞的人，还叫走两个杂耍的。”

谢玹产生了微末的兴趣：“她是要把人发卖了还是喊去教训？”很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看不惯这些以色侍人的舞姬，但面上都是不屑于跟她们一般见识。

谢福道：“夫人叫人教她们新曲新舞，然后叫她们练来看。”没想到夫人和那些世家子弟一般也喜欢看舞姬跳舞。

谢玹点头，只道：“你去外边买些舞姬，教好了送给夫人。”谢家久不宴客，他又一贯不爱这些，府中的伶人大多年迈，资质良莠不齐，既然卢曦喜欢听曲赏舞，不若给她多找些人，免得她无趣了又提着剑跑出去。

谢福低头：“诺。”

待晚间，谢玹忙完公事回到内宅，听到院里一阵阵笑声，见主院里，两个打扮滑稽的妇人在说笑话还是表演什么，说着说着突然其中一人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周遭人却都不惊讶，反而哄堂大笑。

他的夫人卢曦也坐在上首，手边还摆满了茶水点心，看的高兴又认真。

谢玹讶异，问迎上来的吴嬷嬷：“这是在做什么。”

吴嬷嬷面色也带着些奇异：“下午夫人看了会舞后，叫人来讲笑话，讲了好几个夫人都不满意，后来那讲笑话的人自己也吓着了，出门的时候不留神绊了一跤。”

吴嬷嬷小心道：“夫人便笑了。”

谢玹了然：“.......所以她们便想方设法的做出滑稽之举讨夫人欢心。”

吴嬷嬷呐呐：“是。”

等谢玹大步踏入内院，众人才发现男主人回来，因着卢曦喊了一众人过来陪她一起看节目，一干下人竟都没准备好。

吴嬷嬷和白荷迅速叫人下去，该干活的干活，守门的守门，备晚饭的去备晚饭，卢曦也只能遗憾结束欢快的娱乐时光。

晚上休息时，谢玹很坦然的由着卢曦新选出来的侍女服侍更衣，压根也没问自己以往那些丫鬟去哪里了。

卢曦摸着腮帮子，感觉今天脸笑的有些裂了。

谢玹好奇问道：“今日那人演的是什么？你喜欢看别人摔跤？”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卢曦只道：“就无聊随便看看，不能看么。”她只是看多了普通的歌舞综艺，偶尔刷个抽风的抖音小视频，不行么。

谢玹温和笑了：“可以看。”心里却想着，上哪去找摔跤有趣的人呢，这是什么才艺。

两人躺进铺好的、暖好的被褥里，谢玹睡前还饶有兴致道：“夫人今晚可有性质？”

卢曦的回答是背过身去，不置一言，于是谢玹很爽快的先睡了。

小圆珠焦急：“他不是主动了么，为什么不动手！”

卢曦气恼：“这叫什么主动，他分明是笑话我。”

日子这么慢慢过着，卢曦和谢玹之间也就这么一直不尴不尬的，直到半个月后。

公主府来人传信，说是谢府月底会设宴席，不仅谢氏族人会过来，谢家交好的世家也会过来，最重要的是一直没出现的大姑娘和少爷会提前回来。

白荷一边给卢曦束发一边道：“据闻前些时日，大姑娘身子不舒服，所以长公主让大姑娘带着少爷去别院修养去了。”居然在夫人与国公爷大婚前夕出门。

实则是因为，虽然谢玹没有明确说京都会发生什么事，但乐平长公主到底历经几朝，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便找了借口把两个孩子送出去避一避。

“府上姑娘和少爷都是先夫人李氏嫡出，大姑娘谢青今年十二，大少爷谢元今年7岁。”白荷顿了顿，补充道：“听闻在大少爷之前，还有一位少爷，只是年幼夭折，不曾序齿。”

卢曦低头看着指甲，漫不经心道：“嗯，我知道了。”

白荷欲言又止，最后道：“姑娘是继母，本就难做，对姑娘和少爷不好亲近，也不能冷落不理，咱们按着规矩也就是了。”她自然想让夫人按着大家规矩好好待谢家子嗣，得个贤良名声，但从本心里又不愿意委屈自家姑娘。

卢曦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吧，小孩子而已，我应付的了。”

她对白荷道：“两位公主的意思是宴席在国公府中举办，这事你看着办吧，若有不懂的去找吴嬷嬷，她会帮你的，若缺什么叫红菱去买。”

白荷道：“诺。”

又过了几日，谢家姑娘谢青和少爷谢元果然提前回来了，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国公府而是先去的公主府请安，乐平长公主特地派人来喊卢曦，卢曦她们才知道这事。

卢曦带着白荷去乐平长公主的府邸时，广平公主也在，广平对卢曦的态度是不待见不招惹的礼貌冷淡态度，乐平倒是笑着指着卢曦对两个小孩道：“这是你们母亲，快见过母亲。”

两个小孩都恭恭敬敬的行礼了，只是口中喊的是‘夫人’二字，两位公主也没说什么。

卢曦看着这两孩子，谢青已经初步具备少女的青春气息，谢元还是圆墩墩的一小只，她看了两个孩子半响，道：“你们都和谢玹长得不像呢。”

顿时，公主府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