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顿少爷大刀阔斧地坐着，一副我等着你解释的表情盯着莉莉娅。

莉莉娅一开始茫然，但她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有“学长”和“昨天”这两个关键词，莉莉娅很快想到什么。

“莱昂先生，你指的是小巴掌上的学长吗？”

莱昂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莉莉娅略显茫然：“我只是在感谢他而已。毕竟他在那个帖子中帮……”

莱昂抢过她的话，“你是说他帮了你，所以你就在小巴掌上大庭广众地和他聊起来了？”

冰蓝色的眼眸危险地眯了眯，“那我平时帮了你那么多，怎么也没见你这么谢我？”

莉莉娅立即抱住他的胳膊，真诚道谢：“谢谢你！莱昂先生！”

感谢完之后，她又好声好气地解释：“主要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那么多感谢，会显得生疏——但是，小巴掌上的那位学长就不一样啦！我又不认识他，我跟他是陌生人，所以才需要好好感谢。莱昂先生，你说是不是？”

如果说，莉莉娅柔软的语调能具现化。那它一定化成了一条洁白蓬松的大尾巴。那条尾巴在莱昂面前蛊人心魄般悠来荡去，还来时不时从他的面颊扫到脖颈根儿。

总而言之——莫尔顿少爷再次被顺毛了。

他抱着胸，看起来对莉莉娅的话语十分受用，却偏偏要做出“我仍然在生气”的样子。

不动声色地瞥了莉莉娅一眼，他又说：“那你怎么又跟假王子聊得那么起劲……他那么明显的意图你看不出来？”

“假王子是谁？莱昂先生，你是说克拉姆吗？他什么时候叫假王子啦？”

“那恐怕是莫尔顿少爷给人家取的外号。”阿维尔笑盈盈地解释。

“不是假王子难道还是真王子。”莱昂不耐地嗤了一声，“总之，他找你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莉莉娅乖巧地奥了一声，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莱昂先生，你不喜欢他？因为克拉姆家族曾经是王室吗？你很讨厌王国制？因为莫尔顿是传统的大贵族，和王室的利益冲突吗？”

阿维尔他们都将头扭了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莉莉娅。

这孩子，是真什么话都敢说啊！

莱昂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果然被凝固住了。他微微朝前倾身，蓝色的眸子盯住莉莉娅的眼睛。两者离得极近。

像夜空一样的眼眸并没有任何畏惧，里面只是纯然的好奇。

莱昂的面色忽然恢复了淡然，他收回身体，重新调整成慵懒的姿势，淡淡地说：“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

“所以，莱昂先生的意思是，你也讨厌克拉姆本人？”

“怎么，你难道又要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他吗？”

莉莉娅摇了摇头，然后可爱地笑了一下，“不。我并不好奇这个，毕竟，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莱昂的反应是勾了勾唇。“所以，你还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他看向莉莉娅抓着他袖口的位置。

“抓到你不生气为止。”莉莉娅耍赖般地笑着说。

她歪起头，让自己的目光正对莱昂，“莱昂先生，既然你确实不喜欢王国制，那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沉默地盯了她良久，莱昂看起来像是烦躁地啧了一声，沉声说：“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北大陆的情况与东大陆不同，傻孩子，别纠结这个。当然——你要是有时候能问题少点，我会更喜欢你。”

莉莉娅高兴地说：“真的吗？”

阿维尔笑得直打嗝儿：“当然是真的，小公主，莱昂先生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毕竟只有你惹毛了他之后还能相安无事！”

莉莉娅也咯咯咯地笑了出来，笑声像春日的风铃。

莱昂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这傻孩子，人家拿你开玩笑，你自己倒笑得那么开心。

-

最后，在莱昂他们的商议下，莉莉娅最终同意了和矮人努努的合作。

第二天，莉莉娅他们来到了努努的小屋——矮人们住在蘑菇屋里。是的，蘑菇。

矮人们住的蘑菇有许多花色，什么红绿相间，红黄相间，甚至有那种五彩斑斓，看着都渗人的巨型蘑菇。

珍妮特当时走过这个蘑菇房时，摸着自己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说：“这蘑菇一定有毒。”

这话引地在前面带路的努努回过头：“什么有毒！这可是我们最气派的大房子之一了！”

珍妮特没说话，但目光实在是不敢苟同。

他们在一张蘑菇圆桌上围坐，开始正式谈起这次的合作。

努努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他直视莉莉娅，说：“我打算给您五千金币，直接买断那张发光魔药的配方。”

莉莉娅也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

但她首先说的是：“不是发光魔药……是能量恢复魔药。”

努努：“……叫什么有什么要紧？”可看着莉莉娅严肃的神情，他屈服般地改了口，“好吧，能量恢复魔药，五千金币，买断，您觉得怎么样？”

这位人类公主看起来就天真好糊弄的样子。

他觉得五千金币的价格差不多可以拿下，就算旁边那位冷着脸的先生不同意，咬牙再加一些，也是能接受的。

结果他眼中“天真好糊弄”的人类公主摇摇头，清脆响亮地说：“不可能！”

努努大惊：“那可是五千金币！这份能量恢复魔药我也专门了解过，功效并不突出，这个价格已经算得上公道！”

莉莉娅还是摇头。“这不合理。”

她目光精湛，开始摇头晃脑地给这位矮人分析这个价格为什么会不合理。

“首先，我们为这副魔药花费了大量时间成本。”

其实只有两三天啦。

“在它身上，有我和我的同伴三个人的心血。”

也不算是心血啦。最多叫心血来潮。

“它拥有权威的认证——魔药学院院长比德尔教授因为我们研制出了这份魔药而给我们每人都加了分。”

虽然分加得少。

“蒙德拉斯最高的学术机构研究院也给他开出了安全证明。”

“最关键是——”越说到最后，莉莉娅的语速就越快，目光也就越精亮，“它还会发光——这虽然是个缺点，但对你来说不是对不对，你看中的偏偏就是这点。”

最后，“天真好糊弄”的人类公主沉声做了总结。

“总而言之，这是一款各方面都没有短板的、证书齐全没有安全隐患的、卖点鲜明并且极为契合你的蘑菇饮品的——完美魔药！”

“综上，你用五千金币就想买断这样一款魔药的配方，也太想得美了！”

听完莉莉娅这么一大段话，矮人努努的神色已经空前严肃。

他意识到，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傻白甜公主。

他以为是走个过场的合作，其难度竟然不下于任何一场正儿八经的商业谈判。

擦了擦额角流出的汗，努努终于摆出严肃的架势。

“五千已经不低了。”他顽强地坚持这个观点。

“但是，听您刚才这么说，作为一名讲究公道诚信的矮人，我确实觉得应该再加一些钱——那么，五千五……不，六千金币怎么样？”

莉莉娅没说话，而是看向了莱昂。

在他们一开始的商议中，最终讨价还价的部分是交给看起来比较能唬人的莱昂来做的——至少他正儿八经板起脸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莱昂十指交叉，蓝眸直视努努，语气平淡地说：“一万金币，交换魔药配方的使用授权。”

“什么？”努努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万金币还只是配方授权？”

“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

他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尖锐，是一副愤怒而屈辱的样子。

能看出来他似乎想竭力营造出一股气势，他打算用这股凌厉的气势压倒这帮胆子过于大的一年级。

只可惜，碍于身高，这效果并不理想。

莱昂连脸皮都没有掀动一下，而莉莉娅正忙着惊奇感叹矮人的变脸速度。

就连珍妮特，也没有被他这幅架势唬住。

见计谋没有达成，努努收回变脸神通，重新坐了下来。

他一只手搭在桌上，虚握着拳头。“一万金币只购买配方授权确实太高了。”

莱昂不紧不慢地抛出后续的筹码：“一万金币，配方独家授权。除了你，我们不会再授权给任何买主，包括小蘑菇饮品店。”

小蘑菇饮品店戳动了努努敏感的神经。他看起来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最后，他还是摇了头。

这时候，莉莉娅给珍妮特使了个眼色。

当莉莉娅褪去“天真好糊弄”的滤镜后，看起来最单纯的，反而变成了珍妮特。

接收到莉莉娅的信号，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假如你真的把魔药的授权买下，推出新的发光泡泡水，一定能大卖吧！喝下去会发光哎，听起来就有趣！”

“我可是蘑菇饮品屋的忠实观众，你们家所有的饮品种类我都喝过，可说实在的，种类虽多，可喝时间长了也会腻的。”

“小蘑菇饮品店虽然是新开的，但我喝过几次，也没有那么差了，至少他们家的奶味刺激水就很不错啊！”

努努刷地一下抬起头，“什么奶味刺激水，那是盗版！是剽窃我们家的泡泡水！”

他喘着粗气，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珍妮特在心中惊奇，真的像莉莉娅说的哎，矮人努努对他的竞争对手很敏感。

珍妮特又故意说：“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还是不同的吧！反正他们家种类很多啊，不好喝换种就是了……”

努努的内心终于深刻动摇起来。

蘑菇饮品屋的生意虽然一直很好，但这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他们家祖传产业，时间开得早，就在先机上占了便宜。

而这个小姑娘的话，确实有一部分是对的——他们家的饮品种类其实不多。

那个可恨的盗版小蘑菇，有一半的饮品都是剽窃或者借鉴了他们家饮品的思路！这才显得种类多。

但是顾客往往不在意这个——他们喝腻了一家，自然就会换一家。

是时候要推出一款新饮品了——要有足够的买点，足够的噱头，一经推出，就可以把小蘑菇打趴下！

看出努努的脸色已经足够动摇，莉莉娅微笑地放出了最后一个大招。

“如果这次合作能够达成，我们还免费给您附赠一份推销方案哦~”

莉莉娅掏出一张羊皮纸，摊开在努努的面前。

看着那张纸的内容，努努目光闪烁。

最终，他说：“一万确实贵了……”但他很快咬牙说出下一句，“八千，如果您能同意，我就会以八千的价格买下这份魔药的独家配方使用权！”

莉莉娅与莱昂对视一眼。莉莉娅露出一个可爱的笑，看起来天真地说：“成交！”

看着她无害的笑容，努努一阵肉疼。

他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位人类公主天真好糊弄！

她不是小公主！她是小恶魔！

从蘑菇屋出来后，珍妮特长出了一口气，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莉莉娅，我刚刚说得怎么样，没错漏吧！”

莉莉娅咯咯笑，“没有没有。”

珍妮特脸色一阵变化，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莉莉娅昨晚写的“魔药推销计划书”

上面内容详细缜密到令人头皮发麻——大到三个人的分工，小到应该先说什么台词后说什么台词，莉莉娅都事先写好了。

都-先-写-好-了！

这个魔鬼！

珍妮特尤记得莉莉娅昨晚的表情，她细细地交代：

“先抛出一个对方怎么都无法接受的价格，再逐步降低要求，附加许多好处，让对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再站在他的角度为他分析情况——让他觉得非我们不可。”

“哎呀，珍妮你的角色就是强调小蘑菇的作用，你跟他说你以前是蘑菇饮品屋的忠实粉丝啦，但是现在因为饮品单一已经改喝小蘑菇啦——那个矮人一定会气死的。”

“到时候在他内心最动摇的时候，拿出这张纸——推销方案，嘻嘻，应该就差不多啦。”

珍妮特楞楞地听完，最终忍不住说：“莉莉娅，你平时不是神经粗线的么，怎么这会儿，你又，你又……”她找不出形容词。

莉莉娅茫然地眨着眼睛：“什么神经粗线？”

珍妮特扶额，“没什么。”

然后就到了今天早上，莉莉娅整整写了三页纸的计划书，除此之外还为他们每人设计了台词。

莉莉娅对她的要求是——全文背诵：）

对莱昂的要求是——仅做参考。

珍妮特还记得早上莱昂少爷的反应——他嫌弃般地捻起莉莉娅那页写的密密麻麻的稿纸，看完后，脸色微妙。

最终他摸着下巴，也露出了魔鬼般的眼神。

他说：“你不妨再将这个价格提提，从六千提到一万，最后他肯定会杀价……最终的成交价肯定比你现在的这个高。”

小莉莉娅当时一脸惊喜地看着莱昂少爷，然后就开始夸他，给他竖大拇指。

莱昂少爷就抬着下巴，明明被哄得很开心，却还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珍妮特全程看完，终于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能玩一块去——属实是各方面都太搭配了。

而她也终于知道莉莉娅为什么给她分配了一个最“无脑”的角色。

相比于这俩魔鬼，她确实是最单蠢的那个。

-

有了小蘑菇饮品店的刺激，矮人努努的动作非常快。

几乎是三天后，他就成功将研制的新品上了架。

路过帽子屋门口的小巫师们惊喜地发现，菜单固定的蘑菇饮品店竟然上了新。

而且，这个新品推荐语写的，还挺有趣。

“给您最顶级的刺激，最闪亮的体验，认准蘑菇饮品专卖店——绿绿的，很贴心：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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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