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原本泛着冷调光泽的银发，昨夜被利威尔指腹蹭着发丝，一点一点梳匀染成了深黑色；连她那双标志性的浅金色眼眸，此刻也被他指尖捏着的灰蓝色隐形眼镜轻轻覆住 —— 他动作放得极轻，生怕碰疼她眼睑。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肩头，她抬眼时，镜片里清晰映出利威尔的身影，手指却因眼睑被指尖轻触的陌生触感，下意识蜷缩成拳。

“疼吗？” 利威尔立刻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刚收回的手骤然顿在半空，指腹还残留着她眼皮的冰凉余温，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疼。” 莉莉斯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微凉掌心裹住他的温热的皮肤，连指节上经年累月磨出的薄茧都触摸得真切，她抿了抿唇，语气软下来：“今天去王都，你要小心。”

“我不会出任何意外。” 利威尔的声音依旧沉稳，可攥着她手腕的指尖却悄悄收紧，指节泛出浅白 —— 天知道她今天踏入王都，会不会被王族的眼线盯上。那些盘踞在城墙深处的掌权者，对 “银发金眸” 的执念十几年未断，埃尔文的调查里写得清楚：他们曾追查到玛利亚之墙脚下，偏偏那天城墙被巨人攻破，才让莉莉斯侥幸逃过一劫。他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补了句，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在意：“该小心的是你。”

“我也不会有事的。” 莉莉斯往前凑了凑，手臂环住他的腰，脸颊轻轻蹭过他胸前的布料，带着点撒娇的底气：“我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速度快到能让他们连我的残影都抓不住。”

“嗯。” 利威尔低头看着她染黑的发顶，鼻尖萦绕着染发剂的淡淡化学味，盖过了她身上惯有的草木清香，心里莫名发紧。他顿了顿，想起那个被托付在埃尔文母亲家的小家伙，语气软了几分：“等任务结束，我们去把奈娅接回来。” 话音落，又忍不住补了句，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莉莉，要是真被发现，别逞强，哪怕委屈一会儿也没关系，一定要等我去救你。”

“瞎说什么呢？我才不会落得那步田地。” 莉莉斯仰头看他，嘴角扬着笑，眼底却藏着一丝倔强，心里悄悄掠过一句：总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她加重了语气，目光亮得像淬了光：“要是真被盯上，我会挣扎到最后一秒，肯定能在你赶来前，自己脱困。”

“嗯。” 利威尔没再反驳，伸手帮莉莉斯理好立体机动装置的皮带卡扣，指尖划过金属扣时动作轻柔。他从口袋里摸出今早韩吉发的脊髓液稀释药剂，递到她面前：“你可能用得到。”

“利维。” 莉莉斯没接，眼神沉了沉：“你忘了它的来处吗？我不需要这个。” 她顿了顿，抬眼正视着他的双眼，眼底燃着不容置疑的炙热，一字一句像钉进人心：“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永远用不上这种东西。但自从知道自己的体质后，我心里就有个贪心的念头 —— 如果你真的受伤，用到你身上的每一份药，都该是从我的脊髓和血液里提取的。这世上，只有我有资格做你的药。所以，我希望你拿着。”

晨间的风轻轻拂过窗棂，吹动莉莉斯染黑的发丝。她那双浅金色眼眸里的认真，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明明指尖还带着凉意，眼底却燃着炙热的执念。利威尔看着她，沉默片刻，终究了然地收回手，把药剂妥帖放进自己的口袋。

史托黑斯区只是首都的一角，却远比罗塞之墙、玛利亚之墙的任何地方都繁华。莉莉斯像尊凝固的人形雕塑，沉默地靠在通道墙壁上 —— 今天那个孩子（阿尼）是否在壁外杀了战友，或许看她敢不敢踏进这条通道就知道，可莉莉斯心里清楚：她不会来，她只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抢艾伦。

“莉莉斯分队长，你怎么这么安静？” 波尔坦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立体机动装置的手柄。就在埃尔文定下计划的那天夜里，莉莉斯从利威尔班脱离，正式成立了莉莉斯班，成员都是之前为追随她而从驻扎兵团转来的老兵，个个都愿意为她去死。

“她不会进来。” 莉莉斯望着头顶的墙壁，默默握紧一只手柄，不知为何，总觉得头顶的石头会被一脚踩穿，连空气都透着压抑。“波尔坦，你们为什么要加入调查兵团？这可是随时会死的差事。”

“因为我想追随着你。” 波尔坦的眼神亮得像揣了团火，在莉莉斯看来，倒像极了当年在地下街养过的那只黏人的小狗，眼里只有她：“我们都觉得，只要跟着你，就算是死，也值得。”

“有什么值得的？一群傻子。” 莉莉斯低声骂了句，心里却泛起涩意 —— 你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凭着这股盲目的崇拜，一头扎进随时会死无全尸的深渊里。她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全部靠墙站好。” 远处隐约传来类似惊雷的声响，震得石壁都在颤，莉莉斯的另一只手也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随着阿尔敏、艾伦、三笠三个孩子的脚步声靠近，莉莉斯的心跳越来越快，体温也渐渐升高。“喂，首次捕捉失败了吗？” 波尔坦看着他们走近，远远朝阿尔敏喊道。

“作战失败了，快转到下一个计划！”阿尔敏的话音刚落，莉莉斯突然抓住波尔坦的衣领，指节用力，猛地将他拽过来 —— 波尔坦被她突如其来的巨力一带，整个人重心不稳，猛地撞进她怀里。

身前是女性柔软的身体曲线，身后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下通道的顶板被一只巨大的脚掌踩穿，碎石和灰尘簌簌往下掉。波尔坦来不及多想，只觉得一股呛人的风灌进来，迷得他睁不开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挡在莉莉斯娇小的身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挡住这风，绝不能让灰尘沾到她 —— 他的队长有旁人不知的洁癖，这是他偷偷藏了许久的只有他发现的小秘密。

“踩穿了。” 阿尔敏盯着那只从洞口抽出的大脚，声音发紧。

“女巨人那家伙，难道不怕踩死艾伦吗？” 三笠一把拉住想冲去烟尘里确认莉莉斯班安危的艾伦，指尖攥得他胳膊发疼。

耳边是三个孩子对形势的推断，身前是波尔坦高大的身影，莉莉斯唇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波尔坦，你太近了，我老公不喜欢。” 她不是没察觉他的心思，从前没回应，今后也不会给任何希望。

“啊… 抱歉，我知道，莉莉斯分队长有些洁癖…” 波尔坦瞬间红了耳根，慌忙往后退了半步。

“够了。” 莉莉斯推开他，贴着墙面走出烟尘，语气冷淡得没带一丝情绪：“不需要解释，我不感兴趣。” 她转向阿尔敏，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阿尔敏，怎么办？” 作为战士，她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可论谋略，她自认比不上阿尔敏、埃尔文，甚至韩吉的十分之一。眼下要收拾女巨人很简单，但作战目的是抓捕而非击杀，她不想凭自己的判断打乱计划。

“阿尼在赌艾伦不会被踩死，才故意踩穿顶板开了这个洞。” 阿尔敏看着那个几乎切断通道的 “人造天窗”，眉头拧成结：“虽然胡来，但这下麻烦了。” 他转身往远离洞口的方向跑：“阿尼为了抓艾伦，已经豁出去了。”

几人躲在通道入口与天窗之间的死角，阿尔敏的大脑在躲避的间隙飞速运转，额角都渗出了汗：“退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我们用立体机动装置逃出去，一露头就会被她锁定；可一直躲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她踩扁。” 不远处又传来顶板被踩穿的巨响，风一阵阵地灌进来，带着碎石砸在地上的声响，莉莉斯烦躁地拍了拍衣角的灰 —— 不过片刻，通道顶已经又多了一个洞，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灰尘像是烟雾一样缭绕。

“我来想办法！” 艾伦突然站起身，语气急切得发颤：“就像上次挡住榴弹炮那样，大家都过来，我用巨人身体保护你们！” 他猛地咬破手掌，牙齿用力咬进皮肉，可除了鲜血横流的血腥味，身体没有任何变化，连发热的征兆都没有。“怎么变不成了… 别这样… 为什么变不成…”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祈求，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睛 —— 尤其是莉莉斯，前天她看向自己时，眼底那抹失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艾伦咬手的皮肉撕裂声，一下下砸在莉莉斯耳边，带着让人揪心的脆响。“没有明确目的，好像没法变成巨人。” 阿尔敏看着他无助的样子，心疼却也清醒，语气放软了些：“再在脑子里想想，用力想！”

“我在想了，可是… 就是变不出来！” 艾伦大声反驳，碧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慌乱。

“够了。” 就在三笠蹲下身想安慰艾伦时，莉莉斯叹了口气，抬手抽出腰间的刀刃，金属出鞘的声响在通道里格外清晰：“阿尔敏，接下来以艾伦无法变身为基础制定计划，把我当成利威尔用。” 她戴上帽兜，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昏暗的地下通道里，黑发配着灰蓝色隐形镜片的她，眉眼间竟和利威尔有几分相似，连语气都像极了利威尔。“我没法保证毫发无伤地挖出女巨人本体，但切断她的手脚没问题 —— 正好测试下，她会不会像蜥蜴一样那么恶心的再生。”

“再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就好！” 听出莉莉斯话里的杀意，艾伦心脏猛地收紧，又用力咬了口手掌，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却还是没感觉到巨人之力的觉醒。

“艾伦，你还在为要不要和阿尼战斗犹豫？” 三笠看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压着心里的暴怒，声音都在发颤：“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阿尼是女巨人只是错觉？刚才顶板被踩穿时，你没看见那只脚吗？你没听见碎石砸下来的声音吗？” 她凑近艾伦，声音里裹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刺：“杀掉我们同伴的，不就是那个女人吗？你还要否认到什么时候？你忘了马可怎么死的吗？”

“啰嗦死了！我不是正在努力吗？！” 艾伦像是想用声音压下心里的动摇，又狠狠咬了口手，几乎要咬穿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染红了他的袖口。

看着艾伦狰狞又无助的表情，三笠一把攥住他的领口，将他狠狠拉近，：“艾伦，你不会真的对阿尼有特殊感情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你忘了吗？就是她叫来了大量巨人，才让希干希纳区迅速沦陷；就是她和她的同伴，亲手打破了玛利亚之墙，让卡露拉阿姨不得不报名去‘喂巨人’—— 你忘了那天的血了吗？！” 她晃了晃艾伦，语气坚定：“你和她是敌人，你必须和她战斗！”

“作战开始！” 阿尔敏看着艾伦依旧犹豫的表情，狠下心抽出双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接下来同时准备两种方案 —— 以艾伦能变身、或无法变身为基础。三笠和莉莉斯姑姑分别从入口和天窗出去，吸引阿尼的注意；艾伦趁机从阿尼没盯防的侧面出口逃；如果艾伦变不了身，莉莉斯姑姑和三笠就动手削出阿尼的本体，尽量留活口。”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带着悲壮的意味：“但我们的敌人是巨人，出去可能会被她抓住钢索摔死… 我会和莉莉斯班的人先出去当诱饵，为你们争取时间。”

“等等！那样你们肯定会有人死的！” 这个计划让艾伦瞬间僵住，手上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疼 —— 究竟还要死多少人，才够？

“没办法了！” 阿尔敏少见地吼了艾伦一声：“留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他转向莉莉斯班的成员，语气里带着歉意：“波尔坦、缇娜、希科马露、波斯塔，麻烦你们了。莉莉斯姑姑和三笠做好准备，我们一出去吸引注意，你们就立刻行动。”

“是。” 缇娜刚结婚没多久，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却还是迅速戴上帽兜：“莉莉斯分队长，接下来拜托你了，一定要抓住阿尼那孩子。”她走到艾伦身边，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叠得整齐的米白色丝巾，小心地把少年流血的手一圈圈缠紧，打了个结实的结：“艾伦，你还是个孩子，当然有权利说自己做不到，我们不会怪你的，别太自责。”

“别再咬手了。” 希科马露无奈地叹口气，声音却很坚定：“如果你没做好准备，就算把手咬烂也变不成巨人。我加入调查兵团，是为了追随莉莉斯分队长，想让自己死得有意义 —— 这和你是不是‘人类的希望’无关，以前没有你时，我们人类也是这样拼命挣扎的。”

“艾伦，那个女孩是你的同期吧？三年一起训练，情谊肯定很深。” 波斯塔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把耳后的碎发别好，语气里带着理解：“我也是从新兵营走出来的，知道同窗情谊有多珍贵，所以我知道你现在面对‘同伴是敌人’这件事有多难。做不到做出选择也没关系，接下来你只要顺利逃出去，别被她抓住就好，我们会为你争取时间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啊，真希望我一会儿可以死的好看一点，至少别太狼狈，毕竟同伴收敛尸体的时候，吓到他们我会愧疚的。”

“我们出发了。” 波尔坦看着艾伦，说不出指责的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鼓励的意味，然后抽出双刀，快步跟上阿尔敏的脚步，背影在昏暗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坚定。

“艾伦，我不知道你还承不承认我是你姑姑。” 莉莉斯看着阿尔敏他们向左右两个方向开始行动，帽檐下的眼神软了些，语气里带着愧疚：“你今天面对的事，原本不应该是你这个无辜的孩子应该面对的，是我没保护好你，这原本应该是我的事，却让你承担了这么多。” 看着阿尔敏他们的身影从洞口消失，莉莉斯握紧手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和三笠同时做好了行动准备：“今天之后，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那个知道一切的人，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你接下来，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别逞强。”

“艾伦，保护好自己。” 得不到艾伦的回答，三笠的泪珠终于忍不住砸在艾伦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声音里满是决绝：“我喜欢你，不是对家人的喜欢，是把你当做男孩的喜欢；今天之前，我不打算说的，但是昨天姑姑和我说，有些事不说出来，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好你，你一定要逃出去，带着大家的希望活下去。”

伤口被三笠的眼泪烫的生疼，艾伦握紧了胸口的衣服，大片的泪水无声的落下，究竟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的残酷的对待他们。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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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少女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