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穹以一种倾覆的方式飞快靠近，眨眼间，他们眼前就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边沿透出一点月光，远的好像在天边。

盯着那片笼罩了几乎整片天的黑色怪物，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夏木染呼吸都有点喘不上来。

“那是什么东西？”夏木染问。

洛琉音转身往铁门走去：“‘门’肯定不在这里，我们还是进去吧，我感觉外面冷飕飕的。”

明明是热风，夏木染没有动：“你等等，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精神值下降，必然有东西存在！他不信刷游戏五百次的洛琉音对此一无所知。

姜江说：“我听老玩家提到过，医院顶上不是出口，因为医院上空有怪物。那怪物是人的恐惧集合体，恐惧越大，怪物的体型就越庞大。理论上说，人必须战胜自己的恐惧，才能从恐惧中出去。但只要人活着，恐惧就如影随形，除非一点恐惧都没有，只要有恐惧存在，就不可能离开医院。”

“不想被保安抓住，不想被丧尸分食，也是恐惧的一种。”

这些都是对“人”的限制，鬼患不在其内，所以鬼患的主线到底是什么？

这时，天上掉下一个小黑球，恰好落在夏木染身边，一弹一弹，就像橡胶球一般。

洛琉音一把抓住小黑球，那黑球只有手掌那么大，说：“啊，想必这就是我的恐惧集合体了。”

“是吗。”姜江看着她手里疯狂挣扎，宛如液体般从指缝挣脱的小黑球，人与人的恐惧是一体的，所以自己的恐惧一定会亲近自己。

天穹上的黑色怪物缓缓压下，夏木染抬起头，似乎看到了一只张开的眼睛。眼睛周围的轮廓很淡，不仔细看还看不真切，仔细看那纯粹的黑暗恐惧变化无穷，都是些令人精神巨震的诡异之物。那张怪异奇特的面孔，丑陋诡异，比阿碰眼睛里的图案要提神许多。

“最好别看，”姜江半边身体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精神值会下降很严重。”

【精神值-1】

【精神值-1】

【精神值-1】

夏木染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

【当前精神值：30】

夏木染有点肉痛，就在这时，那颗终于逃出洛琉音手掌的小黑球，朝着他跳来，夏木染只是张开手，那黑球就跳到了他掌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小球比在洛琉音手里时，还小了。

“我的恐惧披在我身上，他的恐惧就这么小一点，那么天上那个……”姜江指着头顶上方，那恐怖的，密不透风的，黑云压境的，庞然大物。

“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洛琉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那就留你们不得了。”

“你等等，怎么回事？”见她突然冒经典台词，夏木染顿时一片混乱。这确定是真的恐惧结合体，不是其他别的什么吧，得出这个规则，是多少玩家刷了多少把，才得出的规则。

姜江说：“有这样的恐惧集合体，咱们在楼顶待不了多长时间，等那黑影压下来，一个都走不了。”

洛琉音皱起眉头，身体闪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下楼的铁门，说：“我说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别闹了，不就是恐惧比较大吗。”夏木染不理解。

“这是比较大吗？”姜江说。

“你快别说了。”夏木染流下一滴汗，闷头往前走，面对剑拔弩张的洛琉音，他从旁边经过时，抬手拍了拍洛琉音的肩。

洛琉音身体一僵，她直接调动恐惧，黑影挡住了出去的路，那铁门一片漆黑。

夏木染停下脚步，抬起手像是摸到了无形屏障，他拿手拍了拍，满眼不可思议。

“你能控制恐惧？”姜江说。

洛琉音纯粹是又羞又躁加郁闷生气，这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

“你能控制恐惧，你无敌了好吗！”夏木染由衷地说，“就算杀了我们，也不影响我们知道你的恐惧这么大的事实啊！”

“闭嘴，我才没有！”洛琉音恼怒，“是游戏的问题。”

“是是是，游戏的问题。”

“你在敷衍我。”

“真的没事！”夏木染说，“我完全没看出来你害怕，你说那小黑球是你的恐惧集合体时，我以为你说的是真的。我以为头顶那个是我的恐惧。”违心之语。

“真的？”洛琉音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夏木染说。

洛琉音闷着脸看向姜江。

“差不多吧。”姜江说。

“好，”洛琉音说，“今天看到的事，就当没看到，之后也别提。”

夏木染直点头，洛琉音抬起手，那宛如实质的黑色虚影重新回到天穹之上，头顶恢复了原来的一半星空一半黑暗，姜江收起手里的月球形小夜灯。

洛琉音闷不吭声地走在前面。

刚要进门的时候，夏木染说：“等一下。”

洛琉音停下脚步，姜江也侧头看他：“怎么了？”

夏木染说：“不如直接让朵朵上来找我们。”

“我手上刷出主线的钥匙，就是从他手里弄来的。”

“守株待兔？”洛琉音说。

夏木染看向其他楼栋的顶层，说：“你手里的钥匙线索，指向这边楼顶，其他楼栋要么上不去，要么上去了也只能看到和这边差不多的景色，其实不去也行。”

洛琉音说：“那就让钱朵朵来。”反正她能控制天穹之上的恐惧集合体为她所用，在这个地方，再恐惧也恐惧不到哪儿去了，她道，“丑话说在前头，你要考虑好后果。”

“我还有个小想法。”夏木染看着楼外，晚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眼睛在星辉下闪烁着深邃的光。

“说说看。”姜江说。

“还需要验证。”

“就按你说的做吧，你的小想法总让人很有安全感。”洛琉音深呼吸，神情沉重，“虽然我总觉得事情不会按我们料想的方向来……”

得到他们的同意，夏木染给钱朵朵发去消息：“2号楼楼顶，有话要问你。”

三人在月光和黑影之下等待，不多久就听到沉重而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喉间破风机般的嘶吼，从楼道口传来。

夏木染眉头皱了下。

钱朵朵矮身走出铁门，他面上带着奇异的微笑，出现在三人面前。

在他身后，则是十余位，数十，上百位丧尸，身穿各式各样的服装，有身穿病号服的住院病人，也有穿西装系领带的白领，更有医生和护士，还有来看病的普通病人和家属，数量还在持续不断地增加。

诡异的月光下，三人正前方，肤色青黑，眼球暴突，腐肉、裂纹遍布肌肤的鬼患，挡住了下楼的唯一通道，贪婪而又悠闲地和他们对峙。

前方的钱朵朵说：“守住门，他们就是最后三个人。”

身后有声音小声说：“……只要除掉他们，支线就做完了。”

“跟着钱哥有钱途。”

“这回肯定有高光。”

夏木染瞬间脑中想到了许多，绝大多数鬼患和人不在一个时空，而钱朵朵就是鬼患中游戏水平拔尖的那位，最先突破时空屏障，来到他们所在病房。既然这个时空这个医院里的鬼患都认识钱朵朵，也就说明他最先就是在这个时空之中。

而钱朵朵失控的时候，他之所以碰不到钱朵朵，是后者有这层时空的保护——当时的钱朵朵和他们并不完全处在一个时空，直到他用床单裹住对方，关键物品“钥匙”到了他的手里，钱朵朵的身体才不再是虚无和无坚不摧。

所以“时空的保护”，是钥匙带来的，还是他处在失控状态叠加的buff？现在钥匙在夏木染手中，他却没有钱朵朵那样近乎无敌的防御力，是因为这钥匙不是他最先找到的吗……

“不用问他了，”夏木染对两位同伴说，“钥匙要么是在这家医院找到的，要么就是在我们原先的病房找到的，他现在手上没有，说明这个医院里已经没了。”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没有？”姜江问。

“我留意过。”夏木染模糊道，钥匙没法放进储物格，除了像洛琉音那样放，就只可能放在口袋里，行动间会有轮廓显现，他知道这个细节，是因为他一直注意着不让自己身上的钥匙轮廓露出来。

“现在怎么办？门被堵住了。”洛琉音问。

“不出意外，从这边时空出去的‘门’，就在天台之上。”

“哪儿？”洛琉音极力遏制住牙关颤抖，竭力让声音平稳。她的战力再高，面对上百位同样战力不俗的鬼患，也很难不被咬伤、抓伤，很可能不出三分钟，就直接下线。毕竟鬼患斩杀人就能获得奖励，既然能斩杀，谁会由着人变成自己的同类。

不等夏木染开口，陡然一道冷箭破空，只听咻地一声，就已经出现在了夏木染面前。姜江推开夏木染的肩，冷箭从夏木染脑袋边划了过去。

夏木染半边脑袋都麻了，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钱朵朵手持长弓，第一击竟然就是对他下手！

夏木染说：“你不是说谢谢我吗？就是这么感谢的？”

钱朵朵再次张弓，这回他的箭小幅度移动，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射谁：“谢谢已经说过了。”

夏木染手持扑克牌，想到这牌丢一张少一张，要正中要害很难，就算正中要害，斩杀一个鬼患，也就100铜币，他的手硬是没有甩出去。

嘭地一声枪响，夏木染下意识施展了唯一的技能——后空翻。

【后空翻：百分百躲避攻击，冷却时间半小时。】

那一刻也不知多少攻击瞄准了他，夏木染身体非常柔韧地后翻了两下，他下意识地朝着遮掩的太阳能板滚去，靠近高楼边沿的护栏。

“喔！”洛琉音喝彩。

【当前体能值：23】

丧尸鬼患手持刀枪棍棒，呼喊着杀了上来，姜江手持长剑，他的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到位，身体轻盈，行动如风，那剑也不知叠了多少buff，锋利无比，杀起丧尸来如砍菜切瓜，他游走于丧尸之间，短时间内竟然处于上风。

洛琉音的指甲轻易地切割金属，她卸下支架，猛地挥舞了几下，一个丧尸被砸中，脑袋崩裂，当场下线。

三个丧尸抓紧了那道钢制支架，猛地向后扯，直接从洛琉音手里抢了过去！洛琉音咬紧牙关，未免给对面的鬼患添武器，她直接用利爪交战，但变长的手指只能近战，面对远处的杀招，应对得很是被动。

危机关头，洛琉音不管自己秘密被暴露，抬手间挥动天穹之上的幕布，将大片的黑暗拖拽下来，黑暗犹如无形之壁，挡在了她和丧尸们面前。

那庞大的黑暗有着诡异的形貌，鬼患看了，精神力也会飞降。一时间哀嚎声、谩骂声不断。

洛琉音闷着脸，说：“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留你们不得了。”

又是这句话，夏木染以手扶额，他没想到绝对的劣势下，仅凭洛琉音和姜江两人，竟然就给他留了这么多喘息的时间。

“你还没说你的想法呢！”洛琉音很艰难地挡住外面的丧尸，虽然刷出了高光，但体能值在飞升下降，她脸色发白，“到底‘门’在哪儿？”

洛琉音的黑暗幕布挡住了大半的丧尸，但钱朵朵和其他六位丧尸杀在最前头，姜江一人跟七位鬼患周旋，根本分不开心神来跟他们搭话，尽管他表现得极为冷静，但心里说不焦急是假的。

夏木染说：“我早想说了。”

“我们进游戏的时候，电梯是往下走的，现在一楼是B21，意思是地下21层，而我们站在B1层顶上，也就是地下一层最顶上，按理说，我们正处在平地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

“谨慎起见，跳下去的时候，最好闭上眼睛。”

夏木染说完，直接站上护栏，一步踏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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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