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镇北王(上)

都说北地有连绵不断的十里大雪,洋洋洒洒,飘满了整片天空,一到冬天,那鹅毛一般的大雪就会落满北地的营帐中,落在烤火取暖的每一个战地的夜里。

从刘文的视野里望去,大雪封满了山林,探子踏着冰棱匆匆回了战地,根据探子的回报,赵军已经驻扎在远处,再过一些时日,一定会进入最近的那个村庄。

当时的刘文才只有十四岁,跟着自己的叔父在离镇北王不远处的一个军营里镇守,他百无聊赖地将手中的木棍子扔进火堆里,看着火堆里的火花一点点燃尽,炸开在冰冷的天气。

一旁的士兵们聊着:“听说这赵军马上就要入城,也不知道那个寨子怎么样?”

一个士兵将一口肉放进嘴里,笑着:

“听说这镇北王已经放弃了那个寨子,选择留守在城中,任由着那个寨子的人自生自灭。”

“也是,这留在城中,城中的战斗设施也好许多,只要不开城门,赵军怎么也是攻不下城的。”

刘文手里的木棍顿了顿,隔了一会儿,他把木棍折成两半,一把丢进了火堆。

多事的士兵接着聊,说:

“可怜了那个村庄的人民!可惜啊!可惜啊!”

听了这话,刘文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拿起了自己身边解下的发带,走到了士兵的身边,冷冷地看着。

“参见少将!”

冷漠的脸神色不改,说:“不要多事,小心挨军法。”

火把燃在营帐的四周,营帐里头的烛火映照了里面两个人的身影,刘文对刘晋说:

“叔父,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去支援镇北王,让镇北王开城门出兵去救那个村庄的人民呢?”

刘晋说:

“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懂。”

刘文:“我是不懂你们的这些打算,我也知道弃车保帅,可是现在明明赵军还没有攻进来,为什么就不可以开城门呢?他们也是楚国的子民,他们也同样平等的拥有被我们保护的权力,难道就因为出生地方贫瘠偏僻,就失去了这样的资格吗?”

刘晋说:“话是这么讲,可是一旦出了意外,遭殃的就是整个城池。”

“如果因为害怕被赵军攻进来而畏畏缩缩,那我们武将的身份拿来又干什么?将军不就是应该要舍生忘死护子民吗?”

听了这话,刘晋一下子转过身来,生气的看着刘文,说:

“你那儿来的这么多歪理?身为武将,你需要的就是服从军令,你若是不满意,大可以去修改军令,何必在这里空说废话?”

刘文往前一步还准备再说,刘晋大声呵斥:

“退下!”

“是。”

被训斥后的刘文怏怏不乐,他回忆起了叔父的那句话:“如果不服从,大可以修改军令!”

不知为何,年少只有十四岁的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刺杀镇北王,这样军中便是刘家最大,便可以一举登顶。

只要镇北王死了,他那个拒不开城门的命令便可以不再执行!他想要这么做!

已是夜深,刘文在军中早早地换上了衣衫,将正在点燃的烛火掐灭,蒙上了一层黑色掩面。便在深夜抵达了镇北王的房屋之上。

夜色还有些暗,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开瓦片,他看到了那深夜中还在批改文书的镇北王,见识到了这个他在北地这么久,却一直都无缘见面的何祁。

他来之前听说何祁已经有三十岁。

他以为中的何祁,是个中年男子,带着胡子穿着一身盔甲,还带点朝中老头的皱纹和死板,而他站在屋檐上,看到的何祁却是一身深蓝色衣衫,身形俊朗,年轻硬气得不过三十岁的模样,像是寒夜里的一盏冷兵器,在月色下冷的瘆人。

“什么人?”

在房屋下面巡逻的士兵看见了他,立马把火把在此处照耀,大声惊呼:“抓刺客!”

原本在刘北樘的打算里,他要等待时机,可是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便是插翅难逃,索性直接豁出去,说不定还能成。

一不做二不休,手掌用力,轻易就劈开了房顶,随着瓦片的霹雳声,刘北樘一跃而入,手中刀剑便朝着何祁刺去。

当时的何祁手中没有武器,只随身带了一把折扇,刀剑和折扇的玉柄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俩人愈打愈烈。

忽然间,折扇一抽,刘北樘没能袭击成功,反而被反击,面上的黑布被折扇轻轻地挑开,露出一张脸,何祁转身袭击,刘北樘直接一下子被击倒在地上,重重的吐出一口血。

何祁轻笑着走过去,说:“刘家的人?”

一人做事一人当,刘北樘吐出血沫,说:“这不关我叔父的事儿,是我自作主张。”

“哦?”那温柔伶俐的眉眼没有怒,反而轻轻一挑:“那你来说说是个什么事儿?”

刘北樘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外头打着火把的士兵已经走了过来,正轻声敲门:

“王爷,刚刚末将发现了贼人,朝着您的屋子去了,您有事儿没有?”

何祁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地上的刘北樘,却发现刘北樘也正看着他,那一双眼睛里带着不可捉摸的情绪,也不晓得为什么,何祁看着外头说:

“没有,你别处搜寻吧!”

这句话,让刘北樘有些动容,他在何祁回身拿茶叶的时候,才终于开口说了话,把自己刺杀的原因说了出去。

末了,跪地行礼,说:

“刘北樘罔顾军规,愿承担后果。”

那茶叶飘香的气子散布了整个屋子,何祁上下打量了刘北樘,只笑说:

“你很有天赋,也很年轻,日后必定是一位优秀的将领,”何祁看着地下的他,顺了口气说:

“那就罚你留在镇北王军营,让本王亲自教导。”

就这样,月儿弯青草香,风沙漫北风狂,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按照承诺,刘北樘成为了北疆的一位军士。

刘北樘武功很好,却有致命弊端,何祁便会让他练习,擂台上是打拳的人,擂台下那人,喝着茶盏,静静看着。

修长有利的手,轻轻地从身后挽住刘北樘的手臂,冷漠的声音在耳畔撕磨:

“手高一点。”

练武完了,何祁驾马把刘北樘带到浅水湾去喝酒,天上的星星闪闪亮亮,浅水湾是一片水域,种着一片的芦苇荡,手指轻轻一碰,藏在芦苇荡里面的萤火虫就会直接飞出来,飞遍每一个夜晚,而俩人枕手睡在草坪上,一起喝酒,看着天上的星星。

“你有什么梦想?”何祁问他。

刘北樘一口酒送入肚中,笑说:“我要做一位将军,一位天下万民都可以依仗的将军,守护我国子民。”

何祁笑了笑,没有说话,半响后才说:

“十来年前,我也这样说过。”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刘北樘的武功在何祁处突飞猛进,可是何祁为师,自己的招式完全被制衡着,刘北樘也尝试过用自己以前所学,可是好几年的时光,那些何祁的一切,早已经成为了他的习以为常。

他们一起分析战事,有时候一起比武,有时候,一起出兵,击退赵军。

刘北樘也以为,他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就这样,他刺杀过他,就用这样的方式用一辈子去偿还他。

可是,那一年,北疆发生了大事儿,赵军忽然袭击,把北疆巡逻的许多军士全部抓为了俘虏。

那一年的北疆,可算是诸事不顺,虽然也是胜仗,可是刘北樘却知道,这一次是的的确确很危亡,像是一根弦崩到了最近,再用些力便会断掉。

屋漏恰逢连夜雨,北疆已经极其危险,而在首都的女帝却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来北疆观看战况,何祁和刘北樘都烦心得紧。

也正是那个时候,北疆的战士出战时被俘虏了,那些战士都是刘北樘朝夕相见的人,都是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刘北樘看着何祁说:

“王爷,我们去救回他们吧!”

何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军事图,半响后,说:“不能。”

“为什么?”

“如果女帝知道了,一定会去救,于她而言打仗是儿戏,救人就是救人,可是她不知道,如此一来,我军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失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来承担,所有的惨痛,都是我们来感受。”

刘北樘不说话,他说:“那他们呢?”

何祁不说话,只看着军事模型,将小旗子插在一座山巅之上,也没有理他。

他的意思很明显,刘北樘当时就有些怒气,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以前那座村寨也是,你用别人的牺牲,去保住自己,却从来不去努力,何祁,你退缩了。”

那温柔的眉眼没有动,只说:“你不懂,”他将沙盘推在地上,说:“我可以任由你闹着,但这件事情必须听我的,你没有资格这样同我讲话。”

刘北樘的个性,从他当初敢刺杀镇北王就可以看出,他自然不会为这句言论而屈服,他自然也不可能听话。

第三日,刘北樘带领着手下的军士开了城门,一举入赵军,以少对多,救出了当时被俘虏的军士。

这件事情传得很广,在首都的女帝也知道,更别提在北疆的何祁,刘北樘回军之后,何祁带着军士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说:

“刘北樘,你胆敢忤逆我。”

刘北樘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跪着。

所幸人救出来了,既然结局还是很好,何祁也就带了医师去给俘虏们看病,加上女帝下令要去北疆观战,便也没有必要横生事端,刘北樘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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