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完话，”他开始闷头一门心思吃饭，她喊他：“周川觅。”

乔衿予理直气壮：“你就是没管。”

周川觅：“嗯。”

乔衿予挪动板凳凑到顾恣跟前，“学长他是不是背着我做坏事了？所以做贼心虚。”

顾恣放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虾子，讪笑着说：“还真有，他……”

乔衿予身子倾斜过去：“嗯？”

顾恣：“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乔衿予：“……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乔衿予连人带板凳被拖了回去，腰被他拢着往里，她瞬间滑到了两个板凳中间，和周川觅紧紧挨在一起。

“想知道什么，问我。”

乔衿予想知道的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被他这样模棱两可地推诿，刚刚卖惨也被打断中途而废。

她心里也来了气，拖着凳子往后与他拉开距离。

翘着的板凳腿还悬在空中没踩实，头发丝忽然一重，头皮被拽得生疼，一瓣半圆的西瓜从她肩膀砸下来，掉到腿上后歪进了地里。

她抬手就去揉被牵拉到的地方，周川觅弯腰过来摸她的头：“我看看。”

她放下举得有点酸的手臂，顺势搁到他腿上。

身上穿的风信紫挂脖裙被西瓜残渣洇成了真紫，从胸襟带到腰以下，变得不伦不类。

她把碎渣抖地上，过来时的那些个雀跃彻底消失。

一双女士一字带凉高跟闯入她的视角，人横亘在她和周川觅中间。

她语调上扬：“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需要。”乔衿予挪动凳子避开人。

周川觅在拿纸巾擦她的头发，乔衿予没了好脾气冲他嚷：“脖子上也有。”

“嗯，知道。”周川觅掌着她一侧的头发，去擦她的后颈。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差不多了，但都没有走，看稀奇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邹棠今天就坐在周川觅旁边的一桌，她买来了冰西瓜给志愿者吃，她也不是有意为之，她在自己单位的时候，就经常请同事吃吃喝喝，大家都说她大方。

但今天那个女生带来了冰葡萄后，她的西瓜就被晾在了一边。

没人吃她便丢掉算了，她起身的时候，那边的人也在拖板凳，她被吓到手抖了抖。

原本她是能够接到西瓜的，但是看到了那张脸的主人后，她任由大半个西瓜砸她。

他和她今天在桌上说的每一个字，她一字不差完完整整听进去了。

可她觉得他也没有多喜欢这个女生，话不仅少还不愿怎么搭理她。

倒是这个女生作作的，毫无体贴可言。

邹棠看着四周八卦的人，她觉得自己不能失了人心，几天来，已经有好几位志愿者对她主动示好了，“三千够不够？”

邹棠话虽然是对着乔衿予说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周川觅身上。

周川觅向来是不管她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她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她能处理好，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他自作主张插手，如果真有那个必要，她会和他开口。

乔衿予极其不耐烦说：“我讲过了，不需要。”

但邹棠依旧很坚持，“要转账还是现金？现金的话要等几分钟，我得去商店换。”

乔衿予听出点意思来了，女生的重点不在赔，她抬头去看站了半天的女生。

在捕捉到女生飘忽在周川觅身上的注意力后，她罕见地嗤笑出声。

这种行为在乔衿予身上的确少有，顾恣和周川觅不约而同去看她。

乔衿予起身直接坐到周川觅的腿上，刚坐定人被他稳稳圈进怀里。

女孩表情一瞬坍塌，乔衿予露出不解的神情，：“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要现金？就算在洛昌镇，现在也基本上都是手机支付了。”

“你是嫌三千不够吗？”女孩的声音变得刺耳，就像石头划在了玻璃上，“那你想要多少？五千还是一万？”

“你真要赔？”

“只要你敢要我就舍得赔你！”

乔衿予觉得面前的女生在偷换概念，一直在内涵她，言语攻击自己，于是她的嘴不再留情。

“这是今年Dough的夏季新款，你不妨先去搜一搜，再来和我开这个口。”

邹棠探口而出：“什么牌子，不好意思，听都没听过。”

她无意识地回嘴，甚至都没有留心到乔衿予的单词发言。

“Dough！”一个法国志愿者挤了过来，“怪不得我觉得你这件裙子很眼熟！你怎么买到的！我托了几个朋友都没有买到！”

邹棠离乔衿予不到半米的距离，她眼睁睁看着乔衿予那两片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极其熟悉的出口干脆，平稳流畅的法语从她口中脱出，显得她整个人伶俐敏捷。

“我有朋友认识他们老板。”

法国志愿者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周川觅，显得跃跃欲试：“是你旁边的这位绅士吗？”

“不是，”乔衿予百无聊赖用食指点着周川觅的手背，“是另外的一个男生，他目前还在法国留学。”

话音刚落，周川觅手心朝上和她十指相扣，腰间的手也同时收紧。

法国志愿者：“好吧，那有点可惜了。”

面前的女生已经站了很久了，她此刻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乔衿予没心思做它想。

她懒懒开口：“你一个月多少钱？一万？”

女生双眼耷耸，上嘴唇半天碰不上下嘴唇，微微张着口。

乔衿予皱眉：“原价对半开，”她手指了一下顾恣，“你想好了直接转给他，他有我的微信。”

邹棠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自己会对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产生别样的好感。

大学时，她的二外是法语，因为某些原因，她荒废了。

参加工作后，她才深刻体会到学好一门语言有多么重要。

于是她大海捞针在一个软件上拼命搜集学习资料。

直到她关注了一个叫Lucille的博主。

她的法语口音纯正，讲的东西言简意赅又娓娓道来，她十分受用。

可是几个月前她忽然停止了更新，而且删除了账号之前发布的所有内容。

她冒昧与她发信息询问原因。

对方回得干脆：家里有事。

于是她鼓起勇气，第一次隔着网络对人剥白自己的内心，她编辑了很长一段文字，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感谢与喜爱。

并告诉她因为自己口语的突飞猛进，得到了领导的重用，被调到了单位最好的部门，连工资都涨了两番。

对方却轻描淡写回她：谢谢抬爱，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和学习的天赋，祝好。

毫不居功，她当时想这是一个多么洒脱潇洒的人，不愧是她喜欢的博主。

她当时甚至还把她这句话截图下来，发了个朋友圈，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她有一个很喜欢的学习博主。

可一直以来被她认定为自己偶像的人，却忽然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了一个可恶可憎的漂亮女生。

这两种感情十分割裂。

她强烈想要讨回自己曾经省吃俭用，节约下来打赏给了她的那些钱。

那个时候她直播从来不开打赏，但和邹棠一样对她有着浓厚追随欲的人，却见缝插针在她的每一个作品下，送电子礼物打赏。

邹棠觉得那都是她自己的喜爱，她的喜爱是无价的，她急切地想要讨回自己的打赏。

于是她找出了那个软件上自己的充值记录，一目了然，她只给她花过钱，所以她算起来很快，总共是28888元。

可她却忽然觉得这串数字很眼熟。

她上个季度的奖金好像也是这么多钱，她条件反射点开账单看，发现那天进账的有两笔钱。

一季度奖金：15000元

豆霓Xboxj公司：28888元

奖金到账的那天，有个年限比她长的同事问她发了多少。

她一早就收到了奖金，别人都是一万多，独独她两万多，她认为这是领导对自己的偏爱和另眼高看，于是沾沾自喜下对着那个同事轻轻一笑：“一样，大家都一样的。”

后面这个同事三番五次和自己不对付，邹棠没少在私底下嘲讽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整个人接近暴走。

为什么会把钱退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平台，敞开了赚钱就好，为什么要退？

她想一定是Lucille破坏了游戏规则，平台因为她的错误才要退款，她说家里有事也是借口，她骗了所有的人，她根本就没有在法国留学。

真的不缺钱为什么要出来做博主，她才不信有什么心甘情愿，乐意无偿分享的烂好人，Lucille就是个小丑。

撒谎精骗了所有人，连累平台给她背锅。

她想到这给领导去电，表明了自己想要提前结束在洛昌镇的工作。

领导还是那个领导，循循善诱：“小棠啊，你工作我一直很放心的，干得好好的怎么要回来？”

她以往也只听得到领导的场面话，再累再脏的活，丢给她，她也会告诉自己，领导只放心让她做。

每次任务落到邹棠头上的时候，和她一个办公室的关系户就挤眉弄眼地说：“您就只相信她一个人，我不做我永远都不能进步啊！”

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哦，她在安抚那个关系户：“放心好了，有我在，我会一点点教你的，工作上的事情是急不来的。”

电话里领导给她的答复是：“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