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苏言立即手撑在门框，以手臂挡她的去路。

他眼里腾上几分逗她玩的笑意，“舍不得我？每分每秒都想跟我在一起？”

邱澄看出他就是故意的，紧抿着唇回看，就是不说话。

霍苏言看出她情绪有所变化，将眼底的玩味收敛几分，站正身子说：“咳，逗你的。”

她知道。

可邱澄仍盯着他不说话。

气氛逐渐焦灼时，他忽然倾身过来。

邱澄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就被一股力道一带，然后整个人撞入他的坚实的胸膛。

鼻尖顿时萦满他身上沾了雨水，而更浓了些的木质香。

还好没有涂口红，不然刚刚就擦上了……她心里默默想……这里可没有换洗衣服，下这么大雨估计也很难买到。

右脸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衬衫的布料似乎不错，浇雨水湿了又干，仍是很柔软。

身后的房间的门被他嘭地一声合上。

而后那双大手抚上她稍微有些的湿的头发。

“好了，别生气了，其实是我想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跟你分开一秒就不能活，看在我离开你就不能活的份上，原谅我吧！”

声音像加了棉花糖，软了很几分，是她之前从未听过的温柔。

邱澄忽然就计较起来了。

拽着他的手臂，让自己离开他怀里，仰头瞧他，质问道：“你还这样对谁说过话？”

“嗯？”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霍苏言表情浮出丝诧异。

“前女友吧。”邱澄歪头思考，脑海第一个就冒出这个答案。

霍苏言明显一噎。

她点点头，故作平淡：“很好，前女友。”

“……”

霍苏言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发的这个话题。说多错多，他选择静观女友其变。

殊不知，这是大忌。

只见邱澄抱着双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化身一头愤怒的小狮子，转身就朝电梯的方向快速走去，鞋子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

“我要自己去买，咱们分头行动！”

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在她身上不多见的怒音。

……

霍苏言望着那坚决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酒店门口相连着一家小型超市。

同在一个屋檐下，不用淋雨。

刚走到门口，隔着透明皮帘，一位老奶奶穿着凉鞋，蹒跚朝里处货架走着。

鞋底踩了泥巴，很脏 ，老奶奶将淡黄色的地板瓷砖，弄出长长一条黑泥水。自己的冰丝绸的长裤裤角也都沾上脏泥，浑然不觉继续走。

坐在结账台后穿着红色员工衬衫、身材较肥硕的工作人员露出不耐烦的眼神，胸膛起伏了一下，皱眉拿起身边的拖布，来门口方向。

见状，邱澄动着双脚，在门口防滑地垫蹭干净鞋底，才撩开皮帘走进去。

这么大雨不好外出吃饭，她首先挑了些零食小饼干、泡面之类的速食品。而后又去拿一长条纸巾，一小包一小包，带着香气的那种。

正在货架挑买哪个香味的时候，隔着许多排货架，门口传来撩开帘子的声音和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霍苏言。

邱澄短暂地一想，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纸巾上。

她还生气呢，晚一点再同他说话。

“美女，让一道呗。”一声很痞的声音在右边响起。

邱澄下意识朝货架靠近，回头看让出的空间够不够。

很明显可以通过一人，但那人影仍不动，她奇怪去瞧他。

一股恶心感传来。

这个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方形透明框眼镜，白眼球比黑眼球多，不大点儿的黑眼球里映着她的身影，全是玩弄的意味。

与霍苏言平时逗她玩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个人给她一种一旦被其缠上，他就会跟狗皮膏药似的，不肯罢休地纠缠你的感觉。甚至让她想到邱国志。

见她看过去，他舌头触上颚，嘴里发出一声挑逗的声音，然后说：“一个人啊? 不如陪我一起逛逛? 钱我就替你付了。”

说完，嘴里又发出一声怪音。

邱澄忍着恶心感，心里紧绷着，想把东西全放地下，然后直接离开超市。正欲行动，肩头却忽地一热，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她的肩。

紧接着她就听到霍苏言冷若寒窖的声音，“她陪你逛? 不如我陪你逛逛? ”

她愣了一下，仰头。

看见熟悉的下颌线和脸，心里顿时波涛汹涌，澎湃至极，有种要喜极而泣的冲动，身体也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霍苏言？”那痞子的目光有所变化，然后露出想起什么的表情，暴躁地骂了一句粗口，“我大哥因为你，现在还在里面呢！”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我不介意你进去陪他。”

痞子嗤笑一声，似是心虚，终究没再多说。他最后留意了一眼霍苏言身边的女人，转身消失在货架拐角处。

邱澄听着他撩开皮帘，离开超市，才完全放下心。

“那个人是谁啊？”她问。

霍苏言眉目的冷意还没完全消退，声音勉强柔和几分：“不是什么好人。”然后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东西买完了？我去付账。”

见他不想细说，邱澄也没再提。随便拿了一包纸巾放进小银筐，和他一起去结账台。

回去后，邱澄在放电视机的桌子上，整理着买来的东西，将塑料袋弄得哗啦哗啦响。

身后斜对着她，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的霍苏言安安静静地，一只手臂搭在额头，闭着眼眉心微皱，不知在想什么。

她犹豫两秒，走过去，戳戳他露在床外的膝盖。霍苏言勉强撑开眼皮，看她的眼神里充满倦懒，夹杂着点点深邃。

邱成见他有些累，刚想说让他先休息会儿吧，霍苏言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去。

她手足无措地就躺进了他怀里。

良久的时间里，他只是抱着她，一语不发。

听着他平稳匀速的呼吸声，邱澄渐渐觉得有些热。她想去开空调，试图起身。霍苏言却抬起胳膊，又将她揽了回去。

“干什么？”他声音有些沙哑的，是那种刚睡醒的声音，好像还有点感冒。

邱澄有些愧疚，轻声问：“开空调……我吵醒你了？”

霍苏言由喉咙溢出一声轻笑，起身半压过来。

她一愣，心震得飞快，紧闭双眼装死。

他却只是越过她，拿过被随便扔在枕头边的空调遥控器。

“叮”的一声，空调开始运转。

板子开始上下浮动，逐渐吹出冷气。接着霍苏言又按了几下，响起“叮叮”好几声。

等到终于调整合适了，他才将遥控器随手放在他腿边，重新躺回下，抱住她。

冷气逐渐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她一身汗开始逐渐退下。可没过一会儿，她又不安稳地动了动。霍苏言的声音再次落下：“又冷了？”

她委屈：“不是……我饿了。”

霍苏言终于放过她，松开手，让她去吃东西。他自己就动了动，稍微调整了下姿势。

邱澄无奈，拿着一根火腿肠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吃火腿肠吗？”

霍苏言无情睁眼，“逗狗呢？”

“……”

最后，霍苏言终于起来和她一起吃。

外面打雷下雨，下午四点钟，屋里就暗蒙蒙的。

霍苏言吃完就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新黑色短袖和灰色长裤又回去了，看到她隐在暗处吃东西，像只落寞的小狗。他顺手按下墙壁的开关。

邱澄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刚才在黑暗里太久，都不觉得。

看见门口的人换了身新衣服，邱澄咬着火腿肠，惊奇看他：“你从哪里来的新衣服？”

“一直放车里的，备用。”霍苏言说着，从地上提起另一个褐色的纸袋，“这是你的，刚才看见一家还没关门的商场。”

据她观察，酒店周围、最起码淋不到雨的地方根本没有服装店。他不知道去哪里给她买的。

不过来得那么晚，肯定不近。

心下一阵动容，邱澄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生气，简直是无理取闹。

-

因为今天遇上那痞子的缘故，霍苏言不放心她一人，一直陪她到很晚。但他今天是真的很累，不知不觉就躺在外面大屋的床上睡着了。

邱澄关掉电视，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到里面那间卧室睡觉。

一片漆黑的屋子里，邱澄睡得极不安稳。

她眉头紧锁，脑袋在枕头上晃动，还发出低低地梦中呓语。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挣扎出梦魇，猛然睁开双眼。

她怕再睡着，赶紧坐起身，拍拍脸让自己清醒。

然后不断揪着衣领，散掉发的一身的汗。迷蒙的脑袋终于越来越清醒。

四周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忽然很想去看看霍苏言，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于是她跳下床，随意套上鞋，就去门口悄悄地开了门。

外面的房间，月光透过纱帘，斜斜照在墙夹角，似波纹粼动，几道窗框的影子矗立在水纹和电视机柜子上，朦胧得太不真切，像一幅油画。

她走出去，发现是她忘记拉外面那层厚布窗帘，只拉了半透明的纱帘。所以月光透了进来。

霍苏言不在，他本躺着的床上空空如也。

她走过去坐下，冰凉一片，他似乎出去有些时间了。

可能回自己房间了吧，她这么想着。

她也不再想回里面睡，怕继续做噩梦，于是直接拉过被子，躺下在这里继续睡下了。

睡梦中闻到一股呛人烟味，她似乎还咳嗽了几声。

震得自己渐渐从睡梦中出来，过渡到现实。

慢慢睁开眼，她看到霍苏言在黑暗中转身，正准备要离开。

邱澄下意识去抓他，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拽住他的手臂，用鼻音很浓的声音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烟味很浓，裹着空调的冷气。

他刚才是出去抽烟了。

邱澄的意识完全清醒。

他平时都不在自己面前抽烟的。

为什么今天就忍不住抽烟了？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人，还是因为吵架？

……

黑暗里，邱澄看着被清淡月光笼罩全身的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快乐的男人，心里似乎也压抑许多不愿诉说的沉重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