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带着一个金贵人儿,褚同和也害怕出意外。家主让他把人带回去,好好的人在路上出了事他担不起责任。
为了避免意外,他们选择走水路。水路舒适,能带的东西也多些。褚同和与谢晚意毕竟在此事之前有诸多生意上的往来,他也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
谢晚意熬了一夜收拾出谢在溪的行礼,将他们送至码头。
“呦呦……”谢晚意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眼中满是不舍。
她自那个大家庭中出来,深知在深宅大院的不易。不过,幸好现在她有能力替女儿打点关系。
“阿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谢在溪只希望谢晚意少一点担忧,千万别忧思成疾。
“再不出发水势就要变了!”褚同和不是故意破坏她们道别,只是走水路有水路的风险,他此行特地带上了熟知水性的船员。
他深知此行危险,之前打听到不少同行翻车的事。
那人离京城较近,走的陆路,谁知道会在家门口被人劫道,实在太嚣张!
谢在溪被花娘子抱上船,此时她也看到了花娘子的女儿,娘亲口中给她定下的未来丫鬟。
她怯生生的、好奇地偷看谢在溪。谢在溪被花娘子抱着,她就跟在她们身后。
谢在溪算是第一次直观观察自己的同龄人,她的样子符合自己对古代少女的刻板印象。
大概是李辛夷和娘亲太过强势,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不利于女性的大环境。
“我自己来吧。”
“小姐,船上太乱了,等到了舱内安定下来奴再将您放下。”花娘子不敢,船上都是褚同和的人,干他们这行的,就是要有一股让旁人不敢惹的气势。
谢在溪看着跟自己一样大——不,她的心理年龄可大多了。小姑娘在人堆之中艰难地跟着她们走,她稚嫩的双手甚至拎着她们娘俩的包裹,与谢在溪对视,她鼓起勇气冲谢在溪笑。
这就是失权者,还是一个被驯化了的失权者。
她不会意识到她们是平等的,甚至,她还会庆幸自己不会把她当做牛马使唤。
谢在溪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穿越了,这是不同于现代的古代社会。
在这里,不同阶级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甚至她还要感谢猫为她选了一个小有权势的家,她不用做庶民,不用……像眼前的小女孩一样看着自己的母亲抱着别人的女儿,自己还要做那个女孩的仆人。
直到走进室内,谢在溪一直恹恹的,花娘子只以为她晕船。
“好啦,小姐,现在您可以下来啦!”她放下谢在溪。
室内家具一应俱全,还有厨子待位,不用担心在水上的吃饭问题。
褚同和肯定是无法做到如此细致的,这艘船还是谢晚意花了大价钱从其他本地氏族那买的。
情况紧急,不然她一定要请工匠单独定制一艘,路上要花费月余,她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受委屈。
早食很快准备好,谢在溪却没有什么胃口。
她瞥见小女孩渴望的眼神。
于是谢在溪只用了一点米粥,便对花娘子说:“剩下的你们用了吧。”
"小姐多少再吃一些……是新厨子不合您口味吗?"花娘子忧心不已,要是小姐出了事,她的铁饭碗可就没了!即使不谈生计,夫人对她如此宽容,夫人不在她自当看顾好小姐。
“许是一个人太孤寂……小花姑娘不如陪我一起?”
花娘子有些犹豫,长此以往主仆不分难免坏了规矩。不过现在小姐的身体最重要,规矩不规矩的就摞到一边吧。
于是她把自己的女儿推上前。
“我……奴名花凉音。”
“花凉音……真好听的名字。我们年岁相当,你也不用太过拘谨,把我当姐妹就好。”
“小姐!这不合规矩!”
“她将来是我的左右臂膀,自然要亲密些。”
花娘子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她一下子开始幻想自己女儿做大丫鬟的威风。
如果不是事出紧急,夫人定不会如此草率定下人选,她们娘俩真是捡了大便宜!
花凉音胆子大了些,夹起一块自己眼馋已久的糕点。
“小姐,你快尝尝这个!好好吃呀!”
谢在溪见她眼里没了之前的空洞,长呼一口气。
不管怎样,她可怜的良心得到了慰藉。
仅凭她现在的能力,只能多加照顾自己看得到的人。至于更多的,以后再想办法吧。
在船上她们只能呆在这间小屋里,哪也不能去。
不过谢在溪之前一直被拘在院子里,倒也没觉得有多难熬。
听说她喜欢读书,谢晚意收集了许多市面上书籍供她解闷。大部分都是谢在溪之前没见过的,不过也不奇怪,李辛夷不喜欢庸俗之物,所以她的藏书都是难得的孤本或抄录本。
谢在溪闲暇时间就拿些书看看,也算是熬过了一个月。
谢在溪正看书,褚同和突然闯进来。
“快!走!”
“什么?!”花娘子一下子惊得站起身。
“有贼人!快!带着小姐躲起来!”
花娘子没想到快到京城了还会遇到危险,她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
幸好这艘本就来自氏族的船自带安全屋,花娘子立即抱起谢在溪,想要去拉花凉音。
“你们走,她,不走!”褚同和一把夺过花凉音。
“什么?!”花娘子紧张得声音沙哑了。
“必须留下她作替身,找不到目标那群贼人会翻遍船舱的!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谢在溪因有人劫船紧张的热起的血液被这一句话冻住。
她本以为之前所见已经足够残酷了,失权的人难道在这里可以被当做耗材吗?
谢在溪想说些什么,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改变。
褚同和看起来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她茫然地看向花娘子,难道就这么放弃花凉音吗?
但是花娘子机械地跑出门,谢在溪只能看着渐离渐远的房间和被褚同和逼着换衣的花凉音。
她们不停向下跑着,直到走进货舱,躲进一个隐蔽的小屋。
周围不断有打斗的声音传来,谢在溪却清楚地听到了花娘子刻意压低的抽泣声。
她是阿娘唯一的孩子,花凉音也是花娘子唯一的孩子。
世上的母爱大底差不离,但是花娘子却必须抛弃她的女儿。
或许花凉音会死……或者她会走向另一种地狱……
谢在溪沉默,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
明明她们都快要到目的地了……
凶手竟在皇帝和百官眼皮底下作案吗?
那必然不会是一般的水匪,他们没有那般大的胆子和本事。
褚同和带着的那堆人可是配好了甲胃和武器的,而且他们本就有武功底子,为谢家闯南走北,不是普通武夫。
这是权势之争。
只有与谢家一样的庞然大物,才会有如此能力。
谢在溪捏紧拳头,如果可以……她必报今日之仇!
过了许久,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息,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花娘子止住哭泣,抱紧谢在溪,谢在溪清晰地感知到花娘子手上因紧张分泌的汗水。
门开了……
露出褚同和带着血的脸庞。
“安全了。”
“我儿……”
“被掳走了。”
花娘子只觉浑身的气力都要被抽干了,她的身体因这句话晃了晃,谢在溪顺势跳下。
“等等,你们知道是谁掳走了她吗?”她还是不死心。
褚同和难得遭遇挫折,他已经够小心了,还是差点出大乱子,此刻正不耐烦。
“我哪能知道,对方行事如此嚣张,显然不把谢家放在眼里。”
自己的兄弟甚至因为这事折了几个,褚同和十分痛心。
花娘子抱着谢在溪回到她们之前的房间,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小姐……我……我……”
“花娘子,你先休着吧。”谢在溪也觉得心里乱乱的,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娘果然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出了乱子,褚同和不敢再耽误,生怕离去的水匪发现异常,他令船员加速赶路,日夜兼程,不出三日就到达了京城。
花娘子仅仅三日暴瘦,眼看着就要熬不下去了,谢在溪在她面前发毒誓要为花凉音报仇,她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是啊,她的女儿……没的不明不白……
那些害她女儿的人……必须偿命!
花娘子相信谢在溪,她不过一个小孩,遇事竟比她还沉着,还有如此魄力,未来定会不凡!
一定……可以报仇的!
褚同和在到达前就派人与谢家报信,是以她们一到码头就有人前来接引。
谢在溪一眼就看到了谢家的人,她们拥着一架小轿,为首的婆子衣着华贵,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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