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如玉一直趴在小几上乖乖巧巧地听着两人的谈话,闻言,她突然插了一句:“纵使如此,我还是觉得玉通娘娘很勇敢!”
松草疑惑:“玉通娘娘?”
胡如翡:“哦,玉通娘娘出身北方蓝丘银狐一族,与我们中英山赤狐族算是远亲,相传她从小立志要修炼为天狐,不仅为族中做了许多好事,而且踏遍山川湖海,寻找封天绝地之因。后来在游历中她爱上了一位人类男子,不顾人狐之隔与世俗之见嫁给了他,谁料对方负心,她虽然伤心却断然离开了他,之后在一次仙迹探险时为救一个凡人而死。”
胡如翡略一停顿,道:“玉通娘娘虽死,可高山景行、德厚流光,族中人非常尊敬她,因此我们中英山赤狐族也为她立祠祭奠,祈愿娘娘如生前一般保佑我狐族平安昌盛,狐寿年丰。”
胡如玉道:“爱时果断,离时潇洒,这才是我们勇敢又洒脱的狐族女子呀!”
一路说着闲话,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细雨仍在绵绵下着,但山间却形成了一道壮丽的彩虹,狐族的车队蜿蜒着穿越了彩虹门,不久后抵达了那棵长在深谷深涧中苍天的“姻缘树”。
然而松草看见姻缘树下的情景,一时还以为她回到了人间的繁华,树下不下百人正在树下的姻缘庙中进进出出,为婚礼的准备而忙碌着,有人在布置红绸,有人在做饭,有人在庙外排演歌舞,好不热闹。
胡如翡见松草一脸困惑,笑道:“深山路险,大家难得能聚,因此只要有人举行婚礼,我们狐族也会邀请山中其他交好的族群前来赴宴,今天蛇族、猬族、鼠族、鸟族都有人来,平常狐族其实没有那么多人。”
随着车队停下,山谷中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大家显然都是熟人,见车队回来,马上有人去给他们送茶解渴,说说笑笑。
此时松草已经知道狐族的风俗,午时之后客人相继来齐后,新人才会开始举办婚礼,黄昏入洞房,她随着胡如玉和胡如翡下了车,胡如翡离开了她们去做婚礼前的准备,胡如玉就带着松草先到处看看。
胡如玉毕竟是小孩子脾气,本不满自己的姐姐因成亲一事冷落她,但到了热闹之处,却比谁都兴奋,拽着松草四处凑热闹,给她介绍和她们打招呼的都是谁。
“那是蛇族的王伯伯,他做擅长的就是打首饰,尤其是项链,就连人间也有慕名前来请他的人呢,这次姐姐婚礼要佩戴的首饰就是他设计的。”
“这是鼠族的阳春嫂,梳得一手好头,前几年和她丈夫搬去了灯花镇,听说最近还开了一间专卖头油的小店,她这次也是专门回来为姐姐梳头的。”
“那是……”
她们逛着逛着,来到姻缘庙后头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但她们还没走近,就听得少年人们围在一张桌子上大声地吆五喝六。
十几个少年,说不多不多,说少不少,其中的少年也有像沿途松草所见的法力不精的,并没有完全变化为人形,或露着耳朵,或身后有尾巴,抑或干脆人身上顶着一个狐狸头或蛇头。
胡如玉定睛一看,几步上前揪出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小少年,叉腰道:“好哇!好你个古群,你哥哥要和我姐姐结婚,大家都是正忙的时候,结果你这个做弟弟的不帮忙就不说了,竟然在这里聚众赌钱!”
名叫古群的少年被胡如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揪住耳朵指责,顿时脸上涨得通红,甩掉胡如玉的手,同样嚣张地道:“反正帮忙的人这么多,我不添乱就不错了,在这里玩玩怎么了?”
他低头看着胡如玉,讥笑道:“而且胡如玉你这丫头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在这里玩,你不也没有帮你姐姐做事吗?”
“呸!谁跟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胡如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挽住松草的手臂,笑容顿时变得甜甜的,“看见这位姐姐了吗?这是姐姐和我的贵客,我正在帮我姐姐招待客人呢,谁像你一样!”
古群看了松草一眼,被她明媚姣好的面容所惊艳,但他和胡如玉素来不和,如今更不可能说软话:“你和你姐姐的贵客就是一个人类?嘿,看来你们胡家的贵客也不过如此嘛!”
“古群!!!”
“你想怎样!?”
胡如玉和古群斗鸡似的一高一矮相互瞪着,和古群一起赌钱的少年们笑眯眯地来圆场道:“好了好了,今日可是你们兄姐的大好日子,有什么可吵的?哎,古群,你刚才下了注丢了十两银子,还继不继续赌了?”
古群无意和胡如玉闹得太僵,有了个台阶立即下了,转身就笑道:“赌赌赌!怎么能不继续赌?今日我哥哥大婚,我的运气也跟着变好了,今天我要把你们赌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古群一溜烟跑了回去,胡如玉心中却还气着,她当即拉着松草跟过去,迎着所有人惊诧的眼光道:“你们是怎么赌的?我也要赌!我要让古群输得一塌涂地!”
少年人面面相觑,少顷有人嬉笑道:“如玉,还是算了吧,你从来没赌过,古群可是个高手,你想赢他可不容易!”
对方越是这么说,胡如玉却越是不服,当即从荷包里掏出几两碎银子丢了上去,扬起下巴道:“快点,告诉我怎么赌!”
他们赌的是规则最简单不过的“赌大小”,然而胡如玉跟着玩了几把,却输了个干净,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指着古群道:“是不是你在背后出千?不然我赌了这么多次大小,怎么也该赢一次才对啊!”
古群一脸混不吝:“出千?哪有出千?就是你运气不好罢了。行了,既然你快输光了就快点走吧,不要来管我的闲事!”
“运气”二字点中了松草的关键词,这可是她的主场。
她一直安静地陪着胡如玉,眼下见胡如玉被古群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两只大眼睛顿时委屈地盈满了眼泪,她下意识地眉尖一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格外昳丽明艳的微笑,声音却透着一股森冷,令人心头陡然掠过一线凉意:“这不是还没输光吗?”
有人撑腰,胡如玉顿时又精神起来,大声道:“没错!我还没输光呢!再来一把!若这次我赢了,古群你就不许再赌,还得去前面帮忙烧火做饭!”
古群不屑道:“别说一把了,就算再来亿把,你也不可能赢我一次。”
胡如玉道:“不赌最后一次你怎么知道结果?”
其实应下时,胡如玉也心头打鼓,但一想到唐松草专门为她撑腰打气,她哪怕输了,为了松草也不能退缩。
古群闻言一笑,朝摇骰子的伙伴使了个眼色,伙伴不易察觉地笑着微一点头。
比大小,摇骰子当然大有说法,他们自然懂得不少不用术法就出千的方法,只不过他们自己人,真要玩出千就没趣了,所以之前玩和胡如玉玩都只是纯粹的赌运气。
但眼下涉及更严肃的输赢,古群可不会烧火做饭,自然要耍些手段,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唐松草注意到了他们的眉来眼去,却不以为意,笑着淡淡道:“这一局赌大。”胡如玉也跟着附和:“对,赌大!”
古群扬声道:“好!那这局我就赌小!”
骰子被罩住摇响,古群看也不看,已经得意洋洋地和同伴们眉来眼去,当骰蛊时,他还在笑盈盈地放话:“好了,如玉你这下全输光了,还是快点回你姐姐身边去哭吧……”
直到身边面露异色的伙伴肘了他一下,他低头一看,方才看见两个骰子上加起来的是大数,他顿时脸色大变:“怎么是大!?”
负责摇骰蛊的伙伴也连连摇头:“我明明摇的确实是……”
胡如玉如此聪明,看情况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耍了花招?她却不管那么许多,狐假虎威地放声笑道:“怎样?我说会赢就是赢了吧?古群,还不快点去生火做饭!”
古群脸色瞬息间变了几变,气恼道:“不行,我不服!”他面色铁青地盯住松草,“是不是你耍了什么花招!?”
胡如玉心里也觉得松草恐怕是背后做了一些手脚,但她向来护犊子,当下像一只愤怒的小牛犊一样顶了回去:“只有耍花招的人才会说别人耍花招!古群,你不会是输不起吧?”
古群和胡如玉又相互瞪上,谁也不让谁,松草开口道:“如此,不如我们再赌几局如何?”
古群向松草望去,只见这名紫衣少女带着分明亲切却莫名让人觉得背后发凉的笑容,提议道:“若我大获全胜,你们就全都要像胡如玉说的一样,统统去帮忙挑水劈柴,烧火做饭,如何?”
少年只为争那一口气,虽然心底下意识地察觉到紫衣少女定有古怪,却还是毅然把自己的好友全都压了上去:“好!”
*
“古群,帮我倒水!”
“古群,帮我打扇!”
“古群,帮我去——”
胡如玉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把一帮少年指挥得团团转,眸带崇拜地看着坐在一旁浅笑着饮茶的紫衣少女。
唐松草姐姐实在是太——太帅了!
胡如玉只要想想刚才古群从开始看骰子的不可置信到小脸煞白的模样,她心里的畅快就难以言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出千也不值一提!
又支使着一个少年去给她跑腿后,胡如玉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松草:“松草姐姐,你真的好厉害!你究竟是做了什么,让那个骰子永远投出的都是你说的大小啊?”
站在一旁当门神的少年们也支起耳朵听松草如何回答。
松草谦逊道:“我只是运气足够好而已。”
胡如玉道:“运气再好,也不会连着三十局全胜吧?啊,当然,我不是质疑松草姐姐,只是他们肯定出千了,喂,你们出千了吧?(少年们老实点头)松草姐姐只靠着运气只怕很难全胜吧?”
松草静静一笑:“我的确没有出千,也没有用什么法术。”
和松草实打实赌过的少年们自然不相信那种充满压迫力的胜利真的来自强运,但胡如玉见松草神情并不似作假,果断地站在了相信松草这边。
胡如玉扑闪着大眼睛问:“那松草姐姐是怎么做到运气这么好的?可以把这种运气也分给我一些吗?”
松草真的思忖了一下,道:“当然可以,不过,借来的运气虽然能在短时间内使自己变得足够幸运,但一个人的运气在一生中始终处于一种相对恒定的状态,即使你借了他人的好运、或者预支了自己未来的好运使现在的自己运气暴涨,在运气耗尽后,就会进入一段非常倒霉的时间,以此来平衡曾经获得的好运,让你的命运线回归到一定的位置上。”
“啊?是这样吗?那不是根本没什么用?”胡如玉又想到什么,担忧地望着松草,“那松草姐姐你的运气这么好,岂不是以后会变得很倒霉?”
松草笑着摇摇头。
“不,我不会。”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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