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院里的桂花开了第二茬,金灿灿地缀满枝头。钟巧儿起了个大早,挎着竹篮在树下采摘桂花。
晨露未干,空气里浮动着甜香,她盘算着要做些桂花糕,剩下的晾干了入药。
"巧儿姐!"
铁蛋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小脸涨得通红:"里正爷爷让你快去祠堂,县衙来人了!"
钟巧儿心头一紧,放下竹篮。该来的终究来了。
祠堂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村民,王主簿板着脸站在台阶上,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周里正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他不知道真相也不敢贸然托大。
"钟巧儿,你可知罪?"王主簿冷声道,"知县府上失窃的名贵药材,可是你偷的?"
人群一阵骚动。赵寡妇忍不住出声:"主簿大人,巧儿不是这样的人!"
"闭嘴!"王主簿厉声喝道,"有人亲眼看见她在药房附近鬼鬼祟祟!"
钟巧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主簿大人说亲眼所见,不知是哪位证人?"
"自然是府上的丫鬟!"
"既然如此,可否请她与我对质?"钟巧儿不卑不亢,"另外,失窃的是哪些药材,数量多少,还请大人明示。"
王主簿语塞,随即恼羞成怒:"放肆!本官办案,还需要向你交代?"
"大人息怒。"沈钰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含笑走来,"在下可以作证,那日钟姑娘一直与我在一处,绝无行窃的可能。"
王主簿见到沈钰,脸色微变:"沈公子,此事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沈钰摇着折扇,"钟姑娘是在下的贵客,若是蒙受不白之冤,岂不是打我们沈家的脸?"
钟巧儿心中冷笑。这沈钰表面上是在帮她,实则是在向王主簿施压,暗示她是他的人。
就在这时,暮生分开人群走来。他今日穿了件深色短褂,更显得肩宽腰窄,步履沉稳。
"大人既然说有赃物,可曾搜查过钟家?"
王主簿被他问住,支吾道:"本官正要搜查!"
"既然如此,请。"暮生侧身让开道路,眼神冷冽,"若是搜不出赃物,还请大人还她一个清白。"
钟巧儿心中感动,知道暮生这是在赌。若是真有人栽赃,此刻赃物恐怕已经藏在院里了。
一行人来到钟家小院。王主簿指挥衙役翻箱倒柜,连米缸都不放过。
钟巧儿站在院中,手心沁出冷汗。
突然,一个衙役从她床下摸出个包袱:"大人,找到了!"
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几味名贵药材:人参、鹿茸、灵芝...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王主簿得意道:"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说?"
钟巧儿脑中飞快转动。这些药材她从未见过,定是有人趁她不在时放入。会是谁?王氏已经搬走,还有谁与她有仇?
"大人,"她突然道,"这些药材可否让我仔细看看?"
王主簿以为她要认罪,挥挥手示意衙役递过去。
钟巧儿拿起那支人参,仔细嗅了嗅,又掰下一根参须品尝,忽然笑了:"大人,这不是知县府上失窃的人参。"
"胡说!"
"这人参是用萝卜伪造的。"钟巧儿将人参掰开,露出里面的纹理,"真的人参纹理清晰,香气浓郁。这个不仅纹理模糊,还有股萝卜的甜味。"
她又拿起鹿茸:"这个也是假的,是用羊角染色所制。"
王主簿脸色大变:"你、你休要狡辩!"
"是不是狡辩,请个懂行的来验便知。"沈钰适时开口,"济世堂的刘大夫就在镇上,不如请他来鉴定?"
王主簿冷汗直流,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最后自然是虚惊一场。王主簿悻悻离去,连句道歉都没有。
待众人散去,钟巧儿才松了口气,却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多谢二位相助。"
沈钰摇扇笑道:"举手之劳。不过...姑娘可知是谁在陷害你?"
钟巧儿与暮生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答案。
除了那个神秘的"宸王"势力,还有谁会处心积虑对付她这个村姑?
送走沈钰,暮生沉声道:"他们已经开始对你下手了。"
"我知道。"钟巧儿揉了揉眉心,"看来得加快脚步了。"
三日后便是交税的最后期限。
钟巧儿清点着这些时日的收入:卖药得了十五两,沈钰的定金五两,加上之前的积蓄,统共二十五两。
要交的税是二十两,剩下的还要维持生计。
"看来药膳铺子得尽快开起来了。"她叹了口气。
暮生从怀里取出个布包:"这个你拿去当了吧。"
布包里是块玉佩,温润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怎么行?"钟巧儿连忙推拒,"这可能是你身份的信物。"
"若是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留着信物又有何用?"
暮生将玉佩塞进她手里,"就当是我这些时日的食宿钱。"
钟巧儿握着手心温凉的玉佩,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第二日,她去了镇上的当铺。掌柜的见到玉佩,眼睛一亮,开价五十两。钟巧儿知道这玉佩远不止这个价,但急着用钱,也只好当了。
从当铺出来,她特意去看了要出租的铺面。位置不错,就在集市入口,就是租金贵了些,一年要三十两。
"巧儿姑娘?"
钟巧儿回头,见是知县夫人身边的丫鬟春桃。
"夫人让我来请姑娘过府一叙。"
知县夫人的气色好了很多,见到钟巧儿很是热情:"多亏了姑娘的药膳,我这咳嗽总算好了。"
她让丫鬟奉上谢礼,竟是五十两银子。
"这太贵重了..."钟巧儿推辞道。
"姑娘就收下吧。"知县夫人压低声音,"其实今日请姑娘来,还有一事相求。"
原来知县有个独子,自幼体弱,近日更是食欲不振,日渐消瘦。请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
钟巧儿诊过脉,发现小公子是脾胃虚弱,又挑食厌食。
"这个不难。"她笑道,"我开个开胃的药膳方子,再教厨房几道菜,保管小公子爱吃。"
她借了厨房,做了道山楂山药糕。新鲜山楂去核熬酱,混合蒸熟的山药泥,再用模具压成可爱的兔子形状。酸甜开胃,又健脾养胃。
又做了鸡茸玉米羹,将鸡胸肉剁成茸,与甜玉米一同熬煮,最后淋上蛋花。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小公子见到这些新奇吃食,果然来了食欲,每样都用了不少。
知县大喜,又要重赏。
钟巧儿趁机提出想租铺面开药膳馆的事。
"这事好办!"知县满口答应,"那铺面本就是官产,我做主,第一年租金给你减半!"
从知县府出来,钟巧儿心情大好。不仅解决了资金问题,还得了个大靠山。
回到村里,却发现气氛不对。赵寡妇等在院门口,神色慌张:"巧儿,你可算回来了!暮生跟人打起来了!"
钟巧儿心头一紧,快步跑进院子。只见暮生站在院中,脚下踩着个陌生汉子,另外还有三人倒在地上呻吟。
"怎么回事?"
暮生见她回来,神色稍缓:"这些人是来收'保护费'的。"
钟巧儿气笑了。她才离开半天,就有人上门找茬?
被暮生踩在脚下的汉子挣扎道:"你、你们敢动手,豹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豹哥?"钟巧儿挑眉,"回去告诉你们豹哥,想要钱,让他自己来拿。"
那些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暮生皱眉道:"怕是来者不善。"
"我知道。"钟巧儿冷笑,"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生。"
她心里明白,这恐怕不只是地痞流氓那么简单。
当晚,钟巧儿做了一桌好菜:桂花糯米藕、栗子烧鸡、清蒸鲈鱼,还煲了当归羊肉汤。算是庆祝,也算是压惊。
暮生看着满桌菜肴,神色复杂:"你就不怕?"
"怕什么?"钟巧儿给他盛了碗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
她眨眨眼:"不是还有你吗?"
暮生被她这话说得一怔,耳根微微发红。
饭后,钟巧儿在灯下算账。交完税,剩下的钱刚好够铺面装修和前期投入。只是...
"得找个可靠的伙计。"她自言自语。
暮生坐在对面擦拭柴刀,闻言抬头:"我去帮你。"
"你?"钟巧儿失笑,"你这张脸往那一站,客人都不敢进门了。"
暮生挑眉:"我很吓人?"
"不是吓人,是太招人。"钟巧儿托着腮打量他,"就你这相貌气度,说是皇子都有人信。"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暮生才低声道:"若我真是皇子呢?"
钟巧儿笑了笑:"那我也认了。谁让我捡了你呢?"
窗外月光如水,灯花噼啪作响。
这一刻,钟巧儿忽然觉得,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只是她心里清楚,风雨欲来,平静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她正准备去镇上签租约,却在村口被李武拦住了。
"钟姑娘,"李武神色严肃,"近日镇上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出门为妙。"
钟巧儿心中警铃大作。连差役都来警告,看来对方是要动真格的了。
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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